第23章(1/2)
第23章
严安华下工回到草棚子, 已经累得不想说话了。
繁重的劳动让这个身体本来就有很多暗伤的老者痛苦不已。
这些身体的疼痛他还能忍受,但心里上的绝望与麻木,却是他无法释怀的。
从前谢炫还在的时候,他憋着一口气盯着, 撑着, 不能让他祸害了集体财产。
现在谢炫走了,他不用像从前那样每天还得支撑着身体, 打点着精神去盯着他, 只要应对繁重的劳动就可以了。
但撑着严安华的那口心气儿也散了。
他掩上破旧的院门, 在一个树墩子上艰难坐下, 缓了一口气后, 看着天空发起了呆。
今日风大, 云还未成型就被吹散, 他想到了和同袍被敌军冲散,自己重伤还要背着伤更重的战友寻找生机,沿路看到有敌人,还要想办法伏击。
那样艰难啊, 他还是坚持了下来, 找到了组织,他和战友都活了下来。
可是现在,他没了那样的心性了,即使心中信仰不灭,却没有了支撑信仰的心气儿了。
就这样吧, 他想。
能活着看到新华国成立, 他已经此生无憾了。
这么想着, 他的眼睛慢慢闭了起来,呼吸渐渐慢了下去, 他的手也缓缓垂落。
手背碰到泥地的时候,传来微微的凹凸感。
这不对!
这处地方,他常年坐着休息,手边的土地是什么样子,他一清二楚。
有人进来过,翻过东西?
还是在这里藏了什么?
多年从军打仗的谨慎和极强的责任心,竟生生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他艰难睁开眼睛,看向感觉异常的地方,费力扒开泥土。
里面是一把钥匙,
纸上是清隽略带潦草的字迹:这是小院后门钥匙,给您在后院准备了些吃的,您随意取用。
暂离九山,不日即归。
这是?
他看向山脚秦枝家的方向,大队里跟他有交集的只有她了。
严安华握紧了手里的钥匙,他不是孑然一身的,还有人惦记着他呢。
那个孩子,他的小福星,在离开这里之前,还冒着被人看到的风险过来给他埋下了生的希望。
他忽然就想好好活下去了,他的生命也有了曙光呢。
等天黑的时候,他用上自己的侦查与反侦查的手段,安然到达小院后门。
这位一无所有了很久的老人,几乎用虔诚的心态打开了后院陈旧的院门,仿佛也打开了他封闭的心门。
夜很黑,他的心中却布满了阳光。
秦枝很早就做了几个竹筐装东西,她知道严安华肯定会摸黑来小院,就放在院门旁边,即使天黑,还是能看到些轮廓。
以严安华的经验,肯定不会错过。
果然,严安华稳定心绪后,立刻摸到了院门旁边的竹筐。
想到如果自己多次来往小院,总有不小心被人看到的时候,到时候就害了秦枝。
严安华就想着把竹筐直接带走最保险。
想到就做,他把钥匙收好,蓄力双手去提竹筐。
提不动!
竹筐立在原地,纹丝不动。
严安华:······
他老了?
是的,他的确老了,但秦枝往里面放了很多东西也是事实。
没办法,严安华用上躲避敌人的经验,运了很多次,最后,终于连着竹筐运回了自己的草棚子里。
九山生产大队有一点非常好,大队的人除了大队长会遵从公社的规定,定期找严安华要思想报告外,其他的日子里,他的草棚子没有人会过来。
他下放几年了,从来没有人直接冲进来打砸过。
这也是他把所有东西搬回来的另一个原因。
当然,要是真出事了,他就自己扛着。
总比往返小院被人发现直接牵连秦枝的好。
严安华拿出自己做的火折子,看看秦枝给他留了些什么。
除了他意料中的粮食外,还有红糖,盐,面粉,风干的野鸡,以及麦乳精,都是超大份的。
严安华看着竹筐里的东西,早就干涸的眼眶泛起酸意。
粗糙的,手上有不少旧疤痕和粗茧的手轻轻摸过这些东西。
他笑了笑,轻叹了口气。
活着,也不错。
已经离开九山生产大队的秦枝不知道,自己无心的举动挽回了一条人命。
她跟安琼两个人算是艺高人胆大,错过了村落也不慌,就在野外生了堆火,热了两个肉罐头当晚饭。
吃完了,直接在车上过一夜,天亮了直接开车回京城。
省事!
安琼跟秦枝相处了这一路,就感觉和跟自己的战友在一起一样自在。
当然,她们也不是为了赶路才错过了村落和招待所,她们只是觉得没有必要算计着时间规划路程。
因为计划赶不上变化,她们再精细的规划,也可能会因为路上多了几个大坑而被打乱。
倒不如就这么一路开回京城,累了就下车休息,沿路看看风景,吃些东西。
困了,就在车上坐躺一阵。
时间恰好,就找家招待所住一晚,再去当地的国营饭店吃点好的。
当地有名的特产,刚好看到了,就买下来,带回京城跟家人分享。
这让安琼有种她和秦枝是在一路看风景度假的感觉,心情前所未有的放松。
从因为李黑子,意外发现秦枝的身份问题,亲自奔波查证她们的身份。
到知道安雯对秦枝的恶意,自己不解愕然,纠结过后做下决定。
再到赶路来九山生产大队,自己心态的转变。
安琼一直有种被什么东西压着的紧迫与憋闷感。
直到现在,她的心才得以真正的平静与舒畅。
一直以来,安琼都是作为强大的那方让别人依靠的,她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可是跟秦枝在一起,她却像忽然有了依靠,整个人完全放松。
秦枝也没有做什么,可她就是有这种让安琼信任的力量。
“秦枝。”安琼喊道。
“嗯?”秦枝专心吃着罐头,听安琼喊她就转头看过来。
安琼笑着说道:“很高兴,妹妹是你。”
秦枝回以微笑,示意安琼快点吃完,等夜再深一些,野外就不怎么安全了。
她准备在汽车周围放几张金钟符,这样,即使有大型野兽过来了也不怕。
安琼笑着点头,第一次觉得行军的肉罐头这么好吃。
几公里外的山道上,一个一脸凶相的男人开着大货车,旁边坐着个差不多身形的男人,长的儒雅斯文。
儒雅男人绷着脸,看着被车灯照亮的一截的山道,说道:“没想到我们出去一趟,村里就被整个端了,没家了啊。”
凶相男人狠狠拍了下方向盘:“那个多事的女军人,我不会放过她的。”
后面又凑上来一个人头,是个年轻娇俏的姑娘,她说道:“我记得那个女军人的长相,也记得她的车牌。”
凶相男人说道:“那你就记住了,以后,我们总要找她算账的。”
“我知道了,远德哥,我们现在去哪里?”娇俏女人问开车的凶相男人。
马远德没吭声,他也不知道去哪里,他看向儒雅男人,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出主意的人从来不是他。
“庆源哥?”娇俏女人转头看向儒雅男人。
马庆源想了想,说道:“我之前有幸跟一位负责人打过照面,知道他在宁镇有个备用的落脚处,我们去那里看看。”
“如果可能的话,直接投在他那里就最好了。”
“还是庆源哥你有办法,那后车厢里的女人怎么办?”娇俏女人又问道。
“见到那位负责人后,当做礼物送给他吧。”马庆源说道。
“那也太可惜了,再次把她们抓住费了我好些心思呢。”娇俏女人不高兴。
这些女人卖出去,也值些钱,可以填补不少亏空呢。
“呦,春俏,你什么时候成守财奴了?”马德远调笑一句。
“去你的。”马春俏白了马德远一眼,“咱们损失了那么多,你不心疼啊。”
“心疼有什么用,东山再起才最重要。”马庆源说道。
马春俏点点头,缩回了后座。
她心里是极不愿意的,那些女人再次被抓住,可都是她的功劳呢。
如果把她们卖了,自己能分到大头。
现在,她是一分也别想了。
“春俏,说说当时的情况,那个女军人是有备而来的吗?”马庆源问道。
如果是这样,那他们行事就要更加小心了。
“应该不是。”马春俏摇头。
当时,那个女军人路过马家大队进来讨水喝,并没有怀疑什么。
他们行事一贯谨慎,大队外层一圈的住户家里都是干干净净的。
别说只是经过讨口水喝了,就是公安来了仔细搜查也查不出什么。
因为,那几家人就是什么都没干的普通村民。
他们都是规规矩矩娶媳妇,生孩子,过日子的。
只是,暗地里,马家大队会给他们另外的补贴罢了。
坏就坏在那户人家的儿子看到那女军人长得漂亮,就打着滚让他爹把人绑起来,他长大了要娶回家。
一般人听到这样的话么,肯定会笑骂一句“熊孩子”,这事情就过去了。
那女军人却上了心,喝完水若无其事的假装离开。
到了晚上潜入马家大队,把大队里的情况摸了个底朝天。
第二天,天还没亮,她就带着公安抄了马家大队。
马春俏家房子在大队里面。
她见势不对,往自己头脸抹了锅底灰,撕破衣服,跳下了家里的地窖,装作被关起来的受害人。
她常年在外面物色“货物”,经手的“货物”又都是往外卖的,平时在大队里也不怎么露面。
大队里被拐卖来的女人不怎么认识她,她又糊了满脸锅底灰,这才逃过一劫。
现在后车厢里的那几个女人,还是她顶着受害人的皮骗她们说,她哥哥来接她的时候,可以顺路送她们回家,这才骗上车的。
她还以为自己多少能挽回点损失,没想到,马庆源直接把她们当敲门砖了,也不嫌磕碜。
马庆源不知道马春俏心里的想法,当然,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在意。
他当然不会这么磕碜,把这些残次品当敲门砖了。
他真正的礼物是马春俏本人,这娘们长得跟她的名字一样,一个字,俏,性格又泼辣狡猾。
这种女人征服起来才有挑战,才有可能激起黑爷那种男人的兴趣。
他刚刚那么说,不过是想降低马春俏的防备罢了。
他和马远德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马春俏估计做梦也想不到,一个大队出来的合作伙伴,还连着亲,平时都当亲兄妹相处的人,会把主意打到她的头上。
“德子,前面好像有人。”马庆源的眼睛一直留意着外面。
马远德也看到远处山道旁的火光。
他没当回事:“长途司机吧,为了省钱,或者错过了招待所。”
换了平时,遇上这样落单的,他直接就下车动手了。
男的噶掉,女的卖掉,车和钱货都归他们。
他现在开着的这辆大货车,就是这么来的。
不过,这次他没心情。
算这司机运气好。
大货车眼看就要开过火光所在的区域了,马春俏忽然低声惊呼:“是那个女军人!”
“吱!”尖锐的刹车声在黑暗中响起。
秦枝和安琼同时擡头看过去,山道上有一辆大货车急刹停在那边。
两人对视一眼,安琼摸出防身的匕首。
秦枝手上拿着一张一阶的破军符,她怕用高阶直接把人送走了。
刚刚跟安琼聊了很久,安琼通篇就一个意思,让秦枝尽管自在的生活,有什么事情爷爷,她父母以及她都会护着。
秦枝不知道她之前送给安琼的平安符有没有起过效用。
安琼知不知道,她要是真随意生活了,可能会引起很多麻烦。
但她想试试安琼口中的,想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这才拿出了符箓。
不然,以她的身手,对上三五个大汉,还是不惧的,没有必要拿出符箓来。
“确定是那个女军人?”马远德眼神不善的看向不远处火光里的两个人。
“不会错的,化成灰我也不会忘了她。”马春俏说道,“她还有辆军用越野车,肯定在附近。”
“她身手怎么样?”马庆源问道。
“不知道,没看过她出手,但能不惊动任何人和大队养的狗,查清大队的真实情况,身手应该是不弱的。”马春俏说道。
“还有,要提防她手里有枪。”马庆源加了一句。
“没关系,旁边不是还有个瘦弱的女人嘛。”
“他们军人最在意旁人的性命,陌生人都会救,何况是熟人了。”马远德说道。
“还是远德哥最会抓人的痛脚。”马春俏奉承了一句后,又说道,“这女军人坏了咱们的事,把她抓了卖到最偏远的山里,让她给一家子男人当老婆去!”
“啧啧,最毒妇人心啊。”马远德说是这么说,但没有反对,显然是很赞成这个主意的。
毕竟,在他们眼里,安琼是抄了他们大本营的仇人。
而且,他们极为自信能够顺利拿下安琼和秦枝。
三人略一商量,为了保证一击即中,由马春俏先出马,降低对方的防备心。
她最会这套了,有时候,熟人都会中了算计。
马春俏调整好自己的面部表情,露出一个娇俏明媚又带着邻家女孩天真纯质的笑容。
也不知道这个复杂的笑容,她是怎么练出来的。
“两位姐姐,你们好。”她微微低着头,眼神略有些不安的往左偏了一些,避过秦枝和安琼看过来的视线。
这这个表现让她显得有些局促。
接着,她又露出一个笑容,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大哥是跑长途的,我跟二哥不放心,跟着一起出来了。”
她的手有些不安地捏了下衣服下摆,咽了下口水,继续说道:“我们为了省钱,没有带够干粮,两位姐姐,你们,能不能匀一点给我们?”
“我们不白要,我们还带了些钱票的,可以交换!”她急急补上一句。
整个人就表现的极力想要大方得体,但又很羞炯的样子。
有种强作大人的青涩,懂事又乖巧,非常能引起女同志的好感。
她用这招骗了不少人。
“你两个哥哥怎么不下来?”安琼问道,总觉得这女同志有些眼熟。
“我哥他们长得壮,怕吓到你们。”马春俏抓着辫子,越发不好意思。
安琼善意笑笑,拿出三个肉罐头,走过去准备递给她。
秦枝觉得不对劲,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这女同志所有的表现都符合这个年龄急于表现自己是个大人了,却又因为见的世面少,有些羞涩的样子。
可恰恰是因为太贴合,秦枝才感到违和。
哪里违和呢?
是眼神!
她想起曾经斩杀过的魅妖,假扮人的时候,完美无瑕。
没有鉴妖的宝物,根本分辨不出来。
但她笑得再美,眼神也是冰冷的。
眼前的女同志也是,她的肢体语言表现得无懈可击,可她的眼神出卖了她。
她正想出声提醒安琼小心。
那边安琼已经把手上的肉罐头一扔,出手制服了那位装模作样的女同志。
对方车上还有两个大汉!
秦枝立刻跑过去,一脚把打开的车门又踢上,转身对上从车前绕过来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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