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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0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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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故事,有些是她亲眼所见,有些则来自西弗勒斯的自述,她只能尽量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让它们以最真实的样子展现出来。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从地下室那个被父亲打得遍体鳞伤的少年讲起,讲他染血的白衬衫,讲他把小猫快快托孤一般交给她照顾。

她又讲他因为受不了虐待把弟弟带出了家,然后却不幸在大雨里遭遇了车祸,叶泽西被撞得身体变形,鼻子不翼而飞,最后不得不请入殓师为他安了一个假鼻子。

她没放过那个细节,叶芝桦拿着包砸在他身上,一遍遍地问他:“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她不想回避一些本就客观存在过的东西。

弟弟死后,他的“病情”越来越重,不仅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甚至连生活都逐渐不能自理。

他们把他送到国外,请最好的精神科医生来看,可他仍旧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他就去上学,不好的时候,他就终日坐在院子里,看天,看云,看树上的鸟,不跟任何人说一句话。

在学校里,他总是沉默寡言,一个人坐在角落。同学们最初只是觉得他有点奇怪,直至张慕贞当着所有人肆无忌惮地叫他疯子。

她嘲笑他是被家族流放的废人。可很快,她又对他俊美如王子一般的容颜产生了不可抑制的占有欲。

她经常带着一群人把他堵在墙角,把饭菜扣在他的头上,带他去废弃的盥洗室,把他的衣服扯下来,恶趣味地数他身上有多少颗痣。他们还会把从海鲜市场买回来的八爪鱼倒在肮脏的浴缸里,逼他和它们共浴。

她说,只要他一天不答应做她的男朋友,他就会一直遭受这一切。她还说她们家的生意做得比他们家大很多,她才不怕他回去跟家里告状。

况且,如果告状有用的话,他们还会把他丢到国外来吗?

他承认她说得有道理,否则他父母不会一次都不来国外看他。

他一直忍,直忍到陈筠缇出现,张慕贞不敢再欺负他。

可他的状态却仍旧时好时坏,断断续续才念完中学。十六岁那年,他认识了一位特别有趣也特别有才华的邻居。

偶尔他状态好的时候,会去她的小花园里坐坐。她会煮咖啡给他喝,也会烤奇形怪状的小饼干。

有一天,她的院子里来了坏人,她和他都差点死在那人手中。情急之下,他将手里的刀子刺入了对方胸口,眼睁睁看着他倒在血泊中。

他在医院躺了快两个星期,却奇迹般学会了自我和解,回归了正常人的生活轨道。

他在国外读了两年商科,成绩优异,人际交往也似乎不再是问题。

家里见他终于恢复了“正常”,没有问他任何意见就帮他订好了回国的机票。

可谁也没想到,从飞机上下来见到记忆里恶魔一般的父亲的第一眼,他就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是几年后,本来音痴的他,却讽刺地成为了一名创作型歌手。整个世界开始颠倒,他认不清自己是谁,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经常出现在一所大学校园内。

直到,他迎面遇见小时候救过他一次又一次的蓝仙女。

他意识到他的大脑里存在着两个独立的灵魂,他和那个他看不见的人,会无规律地在一具身体上不停地交汇自己的人生。

在二十六岁到三十岁,当他是他自己的时候,他不仅念了MBA,开始插手家里生意,还听那个叫陈筠缇的女孩断断续续在网上给他读了四年的书。

她几乎和他记忆里一模一样,什么都没有变。

她给他读《人间失格》。

给他读,“我知道有人是爱我的,但我好像缺乏爱人的能力。”,“唯有尽力自持,方不致癫狂。”

他也曾经一度觉得自己丧失生而为人的资格,可是她来了,做他的良药,让他对这无聊的人间又逐渐产生了牵挂和眷恋。

陈筠缇不知道自己讲了多久,只知道车窗外的雨已经停歇。

天仍旧黑得阴沉沉。

她和他都在哭。

“阿愈,你想起来了吗?”这一次,是她帮他温柔地擦干眼泪。

“陈筠缇,你也爱那个人。”

一句看似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陈述句。

可她又怎么会听不出他的自苦?很多事情早已超出了他们的掌控,怪只怪这命运太喜欢戏弄世人。

“确切地说,我不是爱他,我是心疼曾经遭遇过这一切的你。阿愈,我明白你妈妈为什么这么做了。因为她知道,开始是你,结局也是你,而中间属于西弗勒斯的部分,只是你在逃避你自己。你创造出来一个和你完全不一样的人,只不过是让他来替你承受和分担所有你不想面对的痛苦和责任而已!如果你能想通这一切,战胜心里的恐惧,那么你就能找回那个真正的你了,你明白吗?”

“我们是一个人?”他仍是不相信的样子。

“是。我现在无比确定。阿愈,你现在不要害怕去面对脑子里的他,试试看,你们能不能彼此接纳,将你们这些年各自有断点的记忆融合在一起?”

她摸了摸他的脸,目光里充满鼓励。

他点点头,终于缓缓闭上了眼睛。

很快,他就又进入了那个黑白色调空荡荡的房间里。

这一次,西弗勒斯正蜷缩在角落里,虚弱地喘着气,再没有了往日的强大和自信。

他向他伸出手:“我是来带你出去的,跟我走吧。”

西弗勒斯擡起头,眼神阴翳而凶狠,“滚!”

他在骂他。

可是他却好像一点都不生气,目光里反而充满了心疼和怜悯。

“西弗勒斯,你知道的,你就是我的一部分,曾经我不小心把你弄丢了,是我的不对,我们和解吧。”

他冷笑:“不要用那种可怜的眼神看我!我就是我,我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而你不过是个傀儡罢了!你这个没有心,没有血性的懦夫!你连你最爱的弟弟都忘了,甚至还能从心里认可那个虐待和伤害你们的男人做父亲,我瞧不起你!你永远都不知道我为了向沈弥山复仇都做了什么!”

沈崇的心蓦地一紧,一种不详的预感弥漫开来。

“所以,你做了什么?”

西弗勒斯突然狂放大笑,好半天才停下来。

“他的财务问题,是我做的手脚,船上的那把火,也是我找人放的,我就是要叶芝桦和他决裂,我就是要他死,给西西偿命,你懂吗!”

沈崇被西弗勒斯眼中熊熊燃烧的仇恨之火吓到,“可他毕竟是我们的亲生父亲!”

“亲生父亲?他有把你当成过亲生儿子吗?”

沈崇骇然地后退了两步。

现实世界里的他,指尖控制不住地轻颤着。

“阿愈,你怎么了?”

陈筠缇握住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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