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历阳点兵（1/2）
兴平元年的历阳校场，日头毒得很，晒得地皮都发烫，蒸腾起来的热气让远处的景物都晃悠着。孙策就站在点将台上，汗珠子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巴颏往下滴，砸在脚边一块缺了角的盾牌上，“啪嗒”一声轻响。他正挨个数着这些堆在台下的家伙什儿，缺角的、带裂口的、甚至被劈开一半的，越数，他那两道浓眉就拧得越紧。这哪像是能上阵打仗的玩意儿？
突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老将程普抱着厚厚一卷名册，几步跨到点将台下，脸上的褶子里都藏着忧虑。他把名册往孙策面前一递，声音沉甸甸的：“少主，清点完了。算上新募的那些丹阳来的好汉，统共…统共六千挂点零头。”他顿了顿，后面的话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了，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六千？”孙策猛地抬眼，那眼神像淬了火的刀子，直刺得人心里发慌。程普后面那声叹息还没落地呢，就听见“锵啷”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紧接着，寒光一闪！
孙策腰间的环首刀出鞘快得只剩一道残影，带着一股子憋屈的狠劲儿，狠狠地劈在旁边一根支撑点将台的粗木柱子上！“咔嚓！”一声巨响，那碗口粗的硬木柱子竟被硬生生劈断了一大半！木屑四溅，巨大的点将台猛地一歪，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六千破十万，够用了！”孙策的声音像炸雷一样滚过校场，震得人耳朵嗡嗡响。他收刀回鞘，动作干脆利落，仿佛刚才劈断木柱的不是他。那股子压抑的憋闷似乎随着这一刀劈出去不少，只剩下灼人的战意在眼底熊熊燃烧。“江东儿郎的血性，岂是那些酒囊饭袋靠人数能填平的？”
校场上原本有些萎靡的兵卒们，被这一声吼和这惊天动地的一劈激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是啊，跟着这样的少主，六千对十万又如何？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清脆地敲打着辕门外干燥的土地。紧接着，一道白影如流云般掠过敞开的辕门，疾驰而入，带起的风拂动了辕门两侧的旗帜。
是周瑜！
白马白袍，风尘仆仆，却掩不住那份天生的清朗俊逸。他勒住马缰，骏马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又稳稳落下。周瑜翻身下马，动作行云流水，几步就跨上了有些歪斜的点将台。他解下背上的长条形布囊，小心翼翼地放在孙策面前的案几上，与孙策那把刚饮了木屑的古锭刀并排放着。
“公瑾！”孙策看到来人，眼中的战火瞬间化作了炽热的兄弟情谊，那份紧绷的戾气也消散了大半。他什么客套话也没说，直接弯腰从脚边抄起一个半人高的酒坛子，泥封早就拍开了。他一把扯开坛口的布，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就灌下去一大口。浓烈的酒浆顺着他刚毅的下颌线条流下来，浸湿了胸前的衣甲。
“痛快！”孙策重重地把酒坛往案几上一顿，酒液在里面激烈地晃荡着，溅出来不少。他一把抹掉下巴上的酒渍，另一只手猛地拍在铺开的扬州地图上，正好拍在标着刘繇帅旗的位置。酒液泼洒开来，迅速濡湿了那片区域，墨迹晕染，刘繇的帅旗图案变得模糊扭曲。
“你来得正好！”孙策的眼睛亮得惊人，直直盯着周瑜，“公瑾，你我兄弟，就在这江东之地，打他娘的一场天下最痛快的仗！让这天下人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激昂’！” 他这话吼出来，带着酒气和冲天的豪气，仿佛已经听到了金戈铁马的轰鸣。
周瑜看着案几上并置的古锭刀和自己布囊里露出焦尾琴的一角，又看看地图上那团被酒浸透的污渍，再对上孙策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嘴角缓缓勾起一抹从容又锐利的笑意。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稳稳地接过了孙策再次递过来的酒坛，也仰头豪饮了一口。一切尽在不言中。联手破敌，就在此时！
* * *
牛渚滩头，宽阔的江面反射着刺眼的阳光，浑浊的江水裹挟着泥沙，拍打着岸边嶙峋的乱石，发出沉闷的哗哗声。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汗臭味和江水特有的腥气，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刘繇帐下大将樊能，率领着一支装备精良的步卒方阵，正死死咬住孙策军侧翼。樊能身披重甲，像一头蛮牛，亲自挥舞着一杆丈八长矛，吼声如雷：“顶上去！给老子撕开他们的乌龟壳！”
“杀啊！”他麾下的士卒受到主将激励，嘶吼着挺矛猛刺。密集的长矛如同毒蛇出洞，带着破风声狠狠攒刺！
“噗嗤！咔嚓！”
盾牌碎裂和矛尖入肉的声音接连响起，令人头皮发麻。孙策军前排临时组成的盾阵，在这样密集的攒刺下终于支撑不住，几面盾牌瞬间被洞穿，持盾的士兵惨叫着倒下，阵型立刻出现了缺口！冰冷的矛尖带着死亡的气息，穿过盾牌的缝隙，直逼后面的士兵。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混乱当口，一道火红的身影猛地从盾阵后方跃出，如同撕裂阴云的赤色闪电！正是孙策！他根本无视那刺到眼前的森寒矛尖，眼神里只有锁定猎物的专注。
“少主小心！”旁边有亲兵惊骇欲绝地嘶喊。
孙策充耳不闻。面对着樊能刺来的一记势大力沉的直刺，他非但不避，反而猛地将手中的环首刀向后一抛！刀在空中打着旋儿飞向身后。
就在长矛即将及体的瞬间，孙策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猛地向后一仰！那冰冷的矛尖几乎是贴着他胸前的护心镜擦过，带起一溜火花。下一刻，他那只穿着厚重铁靴的右脚，如同攻城锤般狠狠向上踹出！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牙酸的撞击声！
孙策的铁靴精准无比地踹在矛杆中段！那根粗壮的长矛，竟被这灌注了全身力道的一脚硬生生踹断了！矛头“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樊能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从矛杆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差点握不住剩下的半截矛杆，整个人都跟着一个趔趄，空门大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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