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1 章(2/2)
宋清忽地心中一软,擡起头来,低低地道:“父亲……”
林国公叹息道:“你与林宣夫妇一体,你做什么,他总是向着你。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有分寸,也有情意。我说这些,不是怕你牵连侯府,只是告诉你陛下的心思,以免你以为可通过翻案去救侯府。至于其他人,只要没有参与其中,只要陛下愿意,荣华富贵是没有了,但性命或可保。唯有宋知越,你得费些心思。他若因此记恨陛下,难保又是一个宋长明,重蹈覆辙了。”
在景王的吩咐下,一切人证和物证都被守得死死的,除了御史大夫和刑部尚书及两位侍郎,任何人不得接近。宋长明等一干人等所在的天牢,更是被锁的如同铁桶一般。宋知淑几次想进去,都未能如愿。几日来,她去找了父亲多位友人所在的府邸,都吃了闭门羹。楚扬在早朝上当众上奏,质疑景王独断,结果生平第一次遭到了陛下的斥责。宋清数次进宫求见皇上,都被拒之门外。听林国公说,皇上知道她是来替侯府的人求情的,说是现在还未审案,等审了再来。
审案当日,在景王等人的共同尽心之下,人证物证俱在,宋长明无法抵赖,只有咬死不认,“陛下,臣冤枉!是秦策,是他想害我,所以伪造的。他每年都给户部的人交大笔年俸,害怕此事败露才害我,包括陈六,恐怕也是他所为……”
秦策毫无心虚的模样,“宋长明,你没有证据,别空口白牙污蔑人……”
户部尚书也道:“宋大人,若真有此事,你拿出证据,告诉我都是谁受了年俸,我定然查明,启奏皇上裁决。”
“不就是你么?!”宋长明气的直抖,“你家里那架紫檀点翠山水屏风还是秦策送你的!”
户部尚书面无表情,“是吗?这不是五年前小女去贵府上看见了喜欢不已,我没法子才自己付了银子买下的,现在字据还在我府上呢。”
宋长明瞠目结舌。是啊,是写了字据,可当时对方根本没有付钱。这是大家常用的手段,通过买卖虚立字据来送钱送物,旁人查不出来。这些手段,陛下心里清楚,可是他听到这些没有什么反应,更没有想要查清秦策或者户部的打算。
他明白,陛下就是想要他死,因此旁人做了什么不重要,陛下就是想要他死。
眼下人证物证齐全,宋长明无法辩驳,已是困兽。而最要命的是,秦策在抄家搜出来的一个匣子里,还发现了宋长明写的小劄。小劄用的是宋长明素日喜欢的镂花宣纸,笔迹也是他的,看成色大约是五六年前的了,还有一股淡淡的霉味。
“思及从前家中被人颠倒黑白,突逢变故,以至我侯府凋零,仅剩长明一人茍活于世,心内难安,彻夜难寐,既恨且伤……”皇上一字一句念着,脸色铁青,将小劄扔了下来,沉声质问着宋长明,“颠倒黑白?你是在说朕么?既恨且伤……你在恨朕么?”
宋长明心内大惊,浑身是刺骨的寒冷。他手忙脚乱地将小劄捡起来看了一眼,然后扔在地上,激动地争辩,“不,假的,我没有写过这些,绝对没有,这是栽赃陷害!是秦策,是景王……”
“那你心里怎么想的?!”皇上隐隐发怒,“这些年,这么多天,你是不是在恨朕从前抄了侯府,杀了你的父亲和兄长?”
当然恨啊。这么多年,父兄被杀的惨状,他每一天都记得清清楚楚。明明就是陛下昏聩,听信小人之言,兼有私人怨恨,毫不留情地杀了侯府上上下下五十口人,如今来问自己这个万般可笑的问题!宋长明攥紧了拳头,咬牙道:“臣没有。”
“没有?”皇上冷声道:“当年你从扬州回京后,见到朕的第一面,那个眼神,充满了恨意。直到现在,朕都记得清清楚楚。”
宋长明心内情绪翻涌,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当年的事,家里的变故,是他这辈子一直无法磨灭的伤痛。心里咆哮着的质问几乎就要呼之欲出,可他还是压抑住了,平静地道:“当年是臣年少无知,后来便明白了。”
皇上冷笑道:“明白?依朕看,你从未明白,这小劄上的这行字才是你真正的心迹。若说伪造,难道秦策和景王五六年前就已经预知到会有今日?这小劄中记着你哪一日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想些什么,若非你自己,难道他们能对你的行迹了如指掌?!”
宋长明还要再说什么,皇上已经没有耐心听下去,寒声道:“你说朕颠倒黑白,朕倒觉得你黑白不分。你既然既恨且伤,朕便做了这个昏君,你就去地底下恨朕吧!此案清清楚楚,宋长明为保宋知文科举,差人誊换试卷,犯了舞弊之罪,又因旧事而对朕心存怨恨,有大逆不道之言,神智昏乱,不杀不足以证国法,判斩首,午后行刑!”
宋长明猛然擡起头来,看着皇上,觉得如此荒唐。说他舞弊,他认,可这所谓的大逆不道,神智混乱,他却万万不敢茍同。皇上自己做的错事,矢口否认,却反过来说他黑白不分。天理昭彰,何在?!陛下早在那年他回京后就想杀他了,居然等到了现在,真是不易啊……如果,这次知越被知淑救下,恐怕又会是下一个自己吧。可笑的轮回。
他不能死,无论如何也不能死。
不知怎地,他冷冷笑了几下,听来瘆人。羽林卫的人来拉他下去,他没有反抗,而是道出一句话,石破天惊,震惊了在场所有人。
“陛下,您不能杀我。我可是皇子的岳丈。按大周律例,皇子亲眷犯法者,死罪可免,活罪可减。”
满朝文物,顷刻间傻了眼。大殿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同时达成了一致的意见。
景王失笑道:“疯了!你真是疯了!你两位女儿,都是世子妃罢了。难道你还有哪个外室的女儿进了某个皇子的府邸么?外室为皇子之妾,可不能算亲眷。”
宋长明笑道:“谁说是外室,我的女儿宋知淑,嫁的是楚扬,是他堂堂正正的妻子。”
满朝轰然大笑,连楚扬自己也禁不住觉得丢脸,站出来道:“父亲,我只是永平侯的儿子,此等大逆不道之言,你莫要再说了,否则我与知淑在上京城都难以活下去了。”
“孩子,你不是永平侯的儿子,你是皇上的孩子。”宋长明沉声道。
“什么?!”皇上豁然站起身来,死死瞪着宋长明,“你再说一次!”
“皇上,您还记得十九年前,那个刚出生一月就高热不退而没了性命的五皇子么?那个是假的,真的早被淑妃送出宫到了永平侯府上了,正是您眼前这位,大周朝吏部考功司郎中,楚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