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2/2)
说罢,她的周身忽然腾起源源不断的真炁,双手掐起繁复的手印,唇齿微动,“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吾奉三清祖师爷,赐我神威,天降五雷,顺我者生,逆我者亡!急急如律令!”
天海只觉得她此举幼稚至极。
雷法让魂魄恶鬼魂飞魄散便也罢了,对他能有多少威力呢?
他高高举起三叉戟,假作避雷针使,准备将即将落下的惊雷全都转移到另一个地方去。
——正好就顺道把天循的魂魄收拾了吧,省得这货死了也比比叨,他听得都烦了。
此举一出,天海的体内反噬的火烧感又深重几分。
天循显然也知道他要做什么,虽然传达不出他的声音,但看眼神也知道骂得很脏。
与此同时,凤皇却也高举起了九黎古剑,剑尖直指天空。
她胸前挂着的墨影石隐隐颤动,散发着的强烈能量刺激着缭绕在她身体周围的真炁,让其汹涌热烈得好似雾白色的火焰,燃烧得越来越旺,甚至将她整个人包裹在火芯之中。
哪怕是暮冬与菠萝,都从未见过她曾有过如此熊熊大火一般地真炁。
未久,滚滚雷声轰然而至,地动山摇后,那道惊雷终于劈落。
蓝紫色的闪电穿过万物,直抵地宫,而后顺着九黎的剑身,风驰电挚缠绕而下,直接打在了凤皇的身上。
在场所有的人鬼皆震惊得呆愣片刻。
这人是疯了不成?
真是个神经病?
脑子有问题?
从来没见过引雷攻击自己的呀!
然而震响过后,凤皇仍毫发无损地站在原地,半点伤都未有。
在渺若烟云的真炁中,她活动活动筋骨,玩味似的挥劈几下九黎,剑身上竟还带着一闪而过的蓝紫色电光。
凤皇并不浪费时间,再次提剑,对着天海欺身而上。
这一回,她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带着强悍霸道的雷法,蛮横无理得让人根本无法拒绝——除非天海瞬间变成绝缘体。
天海避之不及,举起三叉戟抵挡,霹雳电光却会顺着九黎在瞬间攀爬而来,将他电得精神麻痹。
这感觉实在太酸爽,天海只能且战且退,却被凤皇劈头盖脸的剑招逼迫得丢盔弃甲。
时不时传来的雷电之感,再加上反噬时的灼烧,让他觉得五脏六腑都被烧焦,险些控制不住想要呕吐,连腿都在打软,快要支撑不住身体。
见他体力不支濒临崩溃,凤皇乘胜追击,双手紧握剑柄,猛地往地上一刺!
带着雷电的长剑扎入地心,将地面劈出闪电般的裂纹,在瞬间便直通而去,传至天海身上。
——此时的天海,真正得成为一个外焦里嫩的活人。
但凡天海未曾修过邪术,哪里受得住如此折磨,早就死得痛快,完全不用体会茍延残喘的状态。
可偏偏,他修邪术的其中一个目的也是为了延年益寿,身体状态比起普通人要壮实耐打得多。
简而言之,就是很难杀,哪怕现在承受五脏六腑燃烧殆尽的重创,也仅仅是心神恍惚,气息奄奄。
他紧紧握着三叉戟,抵在地面上,才勉强支撑住身体。
这般颤巍之下,天海仍是对凤皇所为瞠目结舌,百思不得其解。
想不明白——她竟然能通过真炁,完全吸收了惊雷的能量,在体内转圜合一,混入招式之中?
凤皇看出他的不解,嘲讽地笑笑:“怎么样?是不是让你见世面了?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了?”
她继续活动筋骨,准备下一轮,“你这碌碌庸人,一辈子的造诣或许都比不上本天才的灵光一现。”
相比于此时身体内外强烈的痛楚,天海更难以忍受凤皇对她精神上的□□。
他从未有过如此挫败之感。
之前,他只把凤皇当成一份经验包,天赋不错,可供他食用。
然而此时他才知道,这哪是天赋不错?这是天赋异禀!
她随便一点灵犀,便是他思索半生都望尘莫及的灵蛇之珠。
凤皇拎着长剑,一步步朝他走来,锋利的剑尖在石质地板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所发出的尖锐声音如同催命符,简直要将天海逼疯。
天海本能地将三叉戟横在身前,以作抵抗,却被凤皇直接一剑削断。
法器摔落,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再一挥剑,利刃割破他的双腿。
他难以克制地腿软,咚的一声,膝盖触地,他跪下了。
剑刃在天海眼前一晃,他下意识地一闭眼,以为自己要被斩首。
然而半晌,他只感到胸前项链断裂。
天海睁眼一瞧,凤皇将他所佩戴的白玉石摘下来,戴在了她自己的脖子上。
鱼尾形的墨影石与白玉石合二为一,卷成一个太极的形状,当即发出煌煌华光,璀璨夺目得如同地宫误入白昼。
天海只觉刺眼,情不自禁又闭了闭眼,将贪婪的眼神隐了去。
凤皇将玉佩握在手中,感受到气吞万里的巨大能量涌入她的身体,强烈得仿佛要将她彻底撕裂。
若无真炁相护,她怕是会直接被冲击得粉身碎骨。
然而,在如此翻天覆地的剧痛之下,她忽然感觉到一阵久违的兴奋感。
随着玉佩给她的能量越来越猛烈,她周身的真炁已然不似小小火焰,而是演变成熊熊烈火在燃烧。
雾白色的焰火迅猛地冲上半空,舞蹈跃动着弥散开来。
她手轻轻一擡,冲天的火光骤然浮空,形成成千上万把利剑的模样。
真炁的上升带起狂风,吹乱了凤皇的发髻,卷起了她的衣摆。
但她眉心的朱砂痣却异常殷红,凤眼亦是极为明亮,哪怕唇角不断沁出深红鲜血,却被她无所谓地用手背一抹,更显得那笑容明媚粲然得有些妖异狂放。
天海看着她逐渐变态的笑容,整个人惊悚得缩成一团,她现在所散发的气场让他极度不安。
像是利剑出鞘,孙悟空摘下紧箍咒,恶魔终于挣脱唯一限制。
他擡头看看繁星满天似的真炁长剑,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不是很敢想接下来要如何面对这疯子的折磨。
然而凤皇并未发疯。
她双眼凝亮,笑容张狂,却仅仅是伸出剑指,抵在天海的额头上方,按住他因恐惧而难以自控的震颤。
而后,剑指轻如鸿毛地下滑,落至鼻尖,浅点一刹。
凤皇语气平静地说出她早就模拟想象过千百万次的两个字:“剑来!”
话音未落,无数道惊雷劈落。
惊天动地的雷声滚滚而来,闪电裹挟着半空中的无数利剑,带着凌厉的剑气,如同一阵壮观的暴烈箭雨,毫不犹豫地贯穿了天海的脊背!
层层叠叠,密密实实,前仆后继。
天海活活被扎成了个刺猬。
他已然神志不清,思绪飘飘散散,极致的疼痛过后只有无尽的空虚。
震撼的雷闪未久,真炁长剑消散在空中,他的背部却一片斑斓,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片完好的肌肤。
不夸张地说,他甚至感觉到魂魄都已经在这一刻碎成无数的粉末。
因为此时的他,距离魂飞魄散,只有一线之隔。
地宫寂静无声,无人敢言。
他们从未见过一个活着的人跳过死亡步骤,直接魂飞魄散。
终于,天海再无任何反击的能力,只能缓缓地跪趴在地上,猛地吐出一口焦黑的鲜血。
然而凤皇并不打算就这么便宜他。
凤皇走上前去,坚硬的马丁靴鞋底毫不留情地踩在他的头上。
而后她双手持剑柄,高举瞄准,将九黎猛地扎进他后背的心脏。
“魂飞魄散?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她猛地将剑柄一扭,又扎得更深,“你还要去地府判刑,经历漫长的赎罪时光……到时候,你可能还会想,为什么对你用刑的不是温柔的我。”
凤皇祭出三道灵符,喃喃念咒。
瞬时间的巨大消耗让她的额前隐隐有青筋颤动,唇边再次渗出愈来愈多的鲜血,可见透支不少。
然而,她依然将灵符燃起,铿锵有力地喝令:“聚!”
凤皇竟是在强行召回他飞散的魂魄。
恍然间她想起,来到现世时接到的第一个活计,便是去方家招方玉泽的魂。
以及在之后的时光里,她所知道的无数被天海硬生生剥去魂魄的人,亦是不明真相的无辜者。
而今,罪魁祸首亦是体会到灵肉分离之痛,与重新合一之苦。
如此巧合,倒也令人拍案叫绝。
片刻,凤皇将灵符贴在天海的额间,封住他的七窍,避免他那碎成果冻状的魂魄从缝隙里再次溢出。
破破烂烂的天海仍睁着眼,枯黄干涩的眼球惶然看着眼前花容月貌却铁石心肠的女人,不敢再发出任何的声响,生怕她还能临时想出什么没玩过的新花样,要拿他做实验。
经历全部拆分再重新组装,他感觉自己脑浆都晃匀了。
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已然完全破碎又被强行粘好的瓷器花瓶,止不住地轻微颤抖,而颤抖又会带来接连不断的无所不在的疼痛。
不能动,不能碰。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凤皇的脸上仍挂着染着三两分神经质的笑容,弯腰去看天海时,他忍不住往后瑟缩半寸。
她冷笑一声,伸手拍拍他的脸,语气和蔼慈祥:“终于识趣了?刚才都说了,让你叩拜祖师。”
天海看着她,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
凤皇凝视他片刻,又笑道:“来,我们再玩儿一个游戏。”
在天海重新变得惊恐的眼神中,凤皇从兜里摸出一枚他看着有些眼熟的木珠子。
那木珠子两头穿孔,似乎是从一条手串上拆分下来的流珠,而且还不知染着谁的血液,深黑一片早已凝固。
天海的思维有些迟钝,半晌也想不起来那熟悉的流珠,到底是从何而来。
凤皇将那颗珠子放在天海的头顶百会处,轻触在头皮时,引起他一阵震颤。
“判官要来,还得有一会儿。”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好似还带着笑意,“这段时间里,你就这样顶着珠子,珠子要是掉下来了,刚才的一切……我们就重新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