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2/2)
丛琦回神,眼眶微微湿润,她招了招手,等孩子跑到她面前她一把将比自己矮一点的儿子搂到怀里。
“妈妈的确打算跟你爸离婚,但你怎么拍到的?”
“……我旷课了。”陆嘉誉垂着脑袋,羞于擡头:“我偷偷跟过去的。”
丛琦没骂他,也没赞同。
而是道:“下不为例,妈妈知道你爸在外头有人,也托了专业人士调查。你还小,好好学习就好,别的妈妈自己来办。”
“妈,爸会答应离婚吗?”
丛琦沉默片刻。
“我不知道。”
照理说自己都这么闹了,陆城对自己的感情实际上也不剩多少,他该答应离婚才是。
但最近几次争执,他每次都到发火边缘却都忍住了,显然要坐享齐人之福。
他就不怕自己把他立爱妻人设作秀的事透出去吗?
……是的,他不会怕。
大概确定自己根本“发不了声”吧。
当了这么多年陆太太,常年跟别的贵妇打交道,丛琦很清楚当一个人有权有势时,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有钱能使鬼推磨。
你能想到的发声渠道,对方都可以拿钱摆平堵死。
舆论一旦无法发酵,就对他产生不了任何负面影响,陆城当然可以拖着,甚至他有一百种办法对付自己。
就是因为心里有数,丛琦才不敢撩开胳膊跟他摊牌。
她怕自己到时候落得郁太太那样的下场——
好好的人说“疯”就“疯”,被家人送到青山二十八号疗养,儿子女儿都站她老公那边,若真到了精神病医院,那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尤其是她的亲人只剩下陆嘉誉这个半大孩子,母子俩还不得任由陆城拿捏?
到时候谁来替她出头?
丛琦眼下就是要用最大的恶意揣测陆城,但凡把他想好一点点,就是对自己和儿子的不负责。
“妈,我们可以找姜叔叔——”
“你姜叔叔跟我们亲,还是跟你爸亲,他会透露你爸的情况给我们?算了,慢慢来。”
“……哦。”
陆城还不知道自己最大的秘密已经被妻儿发现,到了丽水别苑被情人好一通撒娇,火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想起后天有个接风宴,做五金起家的金总要给一位老朋友接风。
对方是星海集团的老板。
本来一个做地产的,跟他们做科技产品的没什么关联,可架不住这人手里庞大的现金流,大家都想攀攀交情拉点投资。再者,这样的宴会,被邀请就是地位的肯定,也是交“朋友”的好平台。
陆城很有自知之明。
城兴发展得再不错,也只能跟中型企业比。
跟真正的榕城纳税大户星海集团比,差距仿若隔了一个银河系。
而这种宴会,妻子往往能帮上忙。
偏他今天刚跟丛琦吵了架,思来想去,陆城让助理跟银行预约,决定拿钱砸妻子。
他倒想今晚就借着钱给自己弄个台阶,缓和跟丛琦的关系,让她后天配合点。
毕竟不确定星海集团那位有无亲眷,保险起见,还是带上丛琦好一些,她总有很快跟人聊起来的本事,很多次对他谈生意起到了积极作用。
这点陆城不得不服。
可惜银行大额转账为了确保资金安全,需要提前预约,最快都得24小时。
钱没到丛琦账户,陆城不打算联系她,否则显得自己服软了一样。
次日,丛琦收到转账提醒,冷笑两声。
瞅瞅,往日不吵不闹,兢兢业业做好大后方工作,每个月固定三号打五十万生活费,这个月吵了一架还没到“打赏”时间呢,陆城就打了两百万过来。
丛琦一看到钱,就知道他没憋好屁。
懒得主动发问,等着陆城自己交代。
果然,听他提起宴会,丛琦眼底的嘲讽味儿更浓了。
再三告诉自己忍一忍,还是没忍住讥了一句:“不是说我对家庭没有贡献吗?这时候又想起我来了,不怕我到宴会上发疯?两百万,是让我参加明天宴会的酬劳?”
“丛琦,你能别这么尖锐吗?”
面对浑身是刺,句句话都不饶人的女人,陆城头疼不已:“你非得这么说话吗?我什么时候把你当家属了,连给家用你也要阴阳怪气了吗?”
“如果你不想参加那就不参加,一个活动而已,不去也不会影响城兴的发展。”
“如果我有哪里做得不好,你直接跟我讲,我会改。至于离婚……你还真的找律师咨询了?丛琦,咱们还有一个儿子。”
丛琦眼睛微眯。
那位法学教授没说见她,今天下午她便尝试着联系了一家律所,没想到这才到晚上呢,陆城就收到消息了。
这还真是毫无职业操守!
究竟是她运气太差,找了一家光有名气没有操守的律师行,还是整个行业大都如此?
但不管怎么样,这件事告诉她,她得继续跟陆城虚与委蛇。
还好,她跟律师讲的没太详细。
“陆城,你手还伸得挺长的,犄角旮旯的律所都有你的人脉?宴会的事我知道了,滚吧!”
丛琦挂断电话。
烦躁的抓了抓长发,本就蓬松的卷发被她抓成了鸡窝,她在屋里走来走去,走来走去,没忍住又跑到论坛发泄去了。
先把陆城臭骂了一通,而后又跑到第一个帖子下艾特那个叫“J123”的网友。
大概是因为对方第一个给自己提出建议,时光私人事务所也的确能力很强,就算丛琦知道他不会回复,还是把所有的郁闷发泄到这个账号
她噼里啪啦敲出好几段。
发泄了一通后,自己爽了!
正要关电脑之际,对面竟出乎意料的回了她。
——“你好吵。”
丛琦不是厚脸皮的人,虽然这声嫌弃隔着网线,彼此不知对方是人是鬼,也不存在丢人的感觉,但她还是感到不好意思。
“抱歉,吵到你了。”
酒店里,暨和北一时竟不知道该回什么了。
他见过很多人,没有一个像她这样,又急躁又笨拙又温柔……
明明前面的吐槽让人觉得她已经在崩溃边缘,仿若困兽之斗,但面对他的不客气,她却又那么平静诚恳的“道歉”,好像……
不管遇到什么都打不倒她,再难她都在想办法解决困境,尽管她的“解决”在暨和北看来很笨,很可笑。
谁会到网上寻求陌生人的帮助呢?
这跟求神拜佛差不多,成功率几乎为0。
暨和北很想嘲笑她做无用功,想嘲笑她蠢,可键盘上的手彷佛拥有自己的意识。
——“你的确该先查他是否有隐匿财产,还有他的债务情况。据我所知,城兴最近准备上市,如果不想因为离婚闹得资产缩水,你们这婚倒也没那么难。”
回复后,暨和北看着屏幕呆了几秒。
彷佛是脑子对手的不满意,他阴沉着脸,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而后“啪”一声,将笔记本合上,随手扔到枕头一侧。
丛琦看到回答,先是一喜,随即看到“城兴”两个字,懵圈了。
她赶紧把聊天记录往回拉,发现自己从头到尾没提过城兴。
他这一提不就所有人都知道了吗?
作为楼主本人,丛琦赶忙把他回复删掉。
删完也不敢继续回他,怕透露更多的信息。
而是试图加他好友,但好一会儿对面都没回应,这弄得丛琦心里七上八下的。
怎么回事啊?
他怎么知道自己查的是陆城?难道他跟时光事务所有私交,对方跟他提过?
越想丛琦脸越黑。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啊?
怎么今天老遇到没有职业道德的人?
前有律所,后有这私人事务所,一个个完全不给客户保密……
就在丛琦气得想要对窗嗷嗷两声时,电脑传来好友通过的“叮咚”声,她看了看右下角的时间,离她发好友申请已经过了半小时。
她被那句话弄得头大生气了整整半个小时!!!
好友一加上,丛琦就控制不住脾气跟机关枪似的突突突:“你是谁呀,你跟时光事务所什么关系,你怎么知道城兴??????”
暨和北从最后那一排问号感受得到对方心情很差,他甚至能想象到那双眼睛喷火的样子。
一定很亮。
他迟疑两秒,如此回道:“我是那天被你撞了的人。”
丛琦:……
哑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腿不好。”
丛琦顶着关公脸,果断将那日来不及的歉意传达给对方。
“无碍。”
暨和北还是同样两个字。
大概她说得太坦荡,让他产生了一种自己的腿不是废了只是受伤的感觉,暨和北竟并未感到冒犯。
“所以,你早就知道是我撞了你?”
之前一直不给自己解惑,是不是就是因为知道自己撞过他没认真道歉就走,所以不想搭理?
电脑那头的暨和北看着这行字,迅速回复:“我没那么小心眼。”
回完,两个人都沉默了。
丛琦在想,自己字里行间的意思表露得有那么明显吗?为什么他一下就看出自己怀疑他小心眼,故意不理人?
而另一边的暨和北再次有了想关电脑的冲动。
刚才是手有自己的意识不听使唤,现在是脑子彷佛也有了自己的主意,简直令人匪夷所思,它怎么就理解出这个意思了?
好在丛琦的回答解决了他的恼羞成怒。
“还是谢谢你,你的回答真的对我帮助很大。”
这次暨和北看着消息许久没回,直接下线关机了。
没想到第二天,他竟见到了她。
那是金总给他举办的接风宴,暨和北露了个脸便要离开。
离开时眼睛无意识那么一瞥。
就看到坐在庭院一角,单手撑着太阳xue,闭目休息的女人。她穿着香槟色一字领长裙,卷发随意绑在脑后,眉宇间隐隐带着几分不耐烦。
不知不觉,拐杖偏移了方向。
等他回过神时,距离对方只有一米,就在他犹豫是否要转身离开时,女人睁开了眼。
“是你?!”
眼前杵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丛琦差点吓得尖叫。
理智告诉她金总家里不至于闯进来什么无耻之辈,这才定下心多看了两眼,这一看率先发现了对方手里的拐杖。
但她并不是因为拐杖或是脸认出来的,初见那次她没仔细看他,并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只隐约记得不丑。
她记住的是他身上淡淡的竹香味。
“嗯。”
既然她醒了,暨和北便自然而然朝亭子里走,在丛琦对面坐下。
明明两人只是阴差阳错聊了几句,明明自己不是为美色迷惑的人,但看见眼前的人,暨和北第一次感受到了陌生的悸动。
这种感觉很玄妙。
突然就涌出了某种渴望。
陌生,激烈,莫名其妙,但他竟不想控制。内心似乎在无声的叫嚣着,眼前这个女人对了。
就算她是有夫之妇,也无法让他转身离开,仿佛命运的羁绊。
“又见面了,我叫暨和北。”
“呃,我叫丛琦。”
说是第二次见面,实则跟初见没什么区别。
报完姓名,两人齐齐陷入沉默。
暨和北不说话,丛琦也不知道说什么,故作无意多瞥了几眼,发现对方不仅身形高瘦,五官长得也非常好看有冲击力。
陆城年轻时也让她觉得好看过,眉眼温润,说话时总是笑笑着,让人感到很舒服。
而眼前的男人五官锐利,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大概是因为受伤,脸颊瘦削,下颚线清晰锋利,仿若刀凿斧刻。
他的眼眸深邃。
看着人时像要把人魂魄吸进去的黑洞,不说话就显得有些凶,不,说凶也不准确,非得用一句话形容,就像是躲在丛林里等待猎物的狩猎者。
面对压迫感十足的目光。
丛琦屁股动了动,有些不自在。
就在她快要忍不住找借口离开时,暨和北开口了:“丛小姐,你真的很想离婚吗?”
“当然,毫无疑问。”
丛琦想要跑路的心思暂时歇了。
因为她敏锐的意识到眼前这个能被金总邀请的男人,脑子里还一定有她需要的东西。
“我很好奇,你对你丈夫没有一点感情吗,完全不想挽回吗?”
“为什么这么问?”
丛琦挑眉:“他那么对我,我对他有感情那不就是犯贱?”
说起对陆城的感情,其实丛琦也说不清楚。
年轻时跟他结婚当然有喜欢。
真一点不喜欢也不可能跟他过日子。
陆城长得不错,学历高脾气温和,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好对象。
对于当时还是药厂女工、只有高中学历的她更是。
他追得用心。
丛琦看得出来,当时的他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那会儿她到了该结婚的年龄。
一个优质小伙捧着一颗心追求,她感动欢喜,自然也就嫁了。
若问她爱不爱,她不知道。
她从来没考虑这个问题。
她只知道,这十多年她确实很用心的经营着家庭。
只是很遗憾,在她的努力经营下,陆城和大部分做生意发家的男人没什么两样,都包了二奶,都有了私生子。
换做旁人,恐怕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对,是不是没有尽好妻子的义务,这才让男人在外面寻找温暖。
不少人面对出轨,遭遇的第一个难堪就是“你自己没魅力,你管不好你男人”,然后就会陷入自怨自艾的境地。
但丛琦不爱内耗自己。
她永远不会把别人的过错往自己头上安!
她的逻辑很简单——
陆城如果觉得她哪里做得不对,不对到已经无法忍受,亦或是不喜欢了,那就离婚。
离婚后,随便哪儿温暖去,她管不着。
她不是死乞白赖非得求着男人过日子的人,但他偏不,他就要偷着来。
这叫什么?
这叫人格低贱。
对一个人格低贱的人恋恋不舍,不是更贱?
真要这样,连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难道你觉得,我该哭着哀求对方回归家庭,盼望狗能改掉吃屎的毛病?”
她穿着体面,妆容得体。
长得如同悬在天上的明月,可说话实在接地气,甚至说得上粗鲁。
庭院里灯光偏暗。
丛琦没看到对方眼底若有似无的满意,还有隐隐浮现的某种决心。
接下来一句让她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我有办法让你尽快跟他离婚。”
“真的?”
丛琦喜出望外,差点把他当菩萨感谢。
“你真的有办法?如果你能帮我拿到该有的那部分,我分你一半。”
却听对方慢条斯理道:“我以为,我们聊了几次又如此有缘,已经是朋友了,不是吗?”
“为朋友出主意,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