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072】(2/2)
只要能退烧,剩下的喉咙痛就好办,稍微等几天,自然而然也可以好,姜翘放下心来,给澹台勉闻又做了一顿朝食,便向陈幼端请辞,要回典膳局。
陈幼端对采萤挥挥手:“去送送姜典食。”
姜翘还要自己的大事儿要干,连忙说:“多谢皇后娘娘好意,不必麻烦采萤姐姐了,这路途并不近,来回白走一趟,不但让采萤姐姐受累,更是耽误娘娘身边有最贴心的人伺候。”
陈幼端看了她一眼,道:“也好,那你回吧,近些日子便不再麻烦你了。”
“谢皇后娘娘,臣告退。”姜翘行礼后,独自离开了立政殿。
宫中处处都有侍卫,姜翘提早就把她复刻的密信捏在手里,看似目不斜视地向前走,实际一路上都在分析何处适合她做小动作。
越是靠近各个宫殿正门,侍卫盯得越紧,姜翘最后挑了一个人不多的地儿,在脑海中早早演练好动作,走到对应位置时,手臂自然摆动,将手中的纸团抛在了草丛里。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只要不是特意盯着她的手看,都不会看到有纸团飞出去的痕迹。
事情办完,姜翘整个人都放松了几分,加快了脚步,顺利回到典膳局。
才进庖屋不到一刻钟,外面忽然暗了许多。
姜翘撂下刀,扯了扯衣领,朝着窗外一瞧,天空已经灰蒙蒙一片,并且颜色愈来愈深,瞧着就像是要下一场大雨。
她几乎来不及思考,立刻拿好鱼符,进了东宫,把典膳内局的宝贝菜地护起来。
就在她将草席绑好的那一瞬间,耀眼的光芒亮起,紧随其后的就是几乎近在耳畔的隆隆雷声。
“哗——”
瓢泼大雨顷刻间泄在地上,姜翘快步冲到屋檐下,提着刚沾了一层雨滴的裙摆,一言不发。
雷电距离皇宫非常近,几乎就是正上方,因此听起来有些骇人。
姜翘却并不害怕,她看着磅礴而来的大雨,心情格外舒畅。
至少下了,总比一直干着好。
疾雨会激起水雾,眼前的一切都朦胧了起来。
然而雨幕中却忽然闯进来一个人,他披蓑戴笠,朝着菜地而去,看见菜地上方的草席已经绑好,这走到屋檐下。
姜翘看见来人,不禁一愣:“尹郎君这是……”
尹徴擡头,摘了斗笠,看见姜翘,十分惊喜地说:“姜娘子竟然也在!我方才有事,等雨下起来了才往这边赶,还好姜娘子来了,否则这菜地真不知会如何呢!”
姜翘抿抿唇,滞涩地露出笑容:“辛苦尹郎君了。”
“这哪里就辛苦了?我本就是花匠啊,”尹徴掀开窗子,脱了蓑衣,搭在窗沿,“可算下雨了,可以摘朱索了。”
他的手探入袖中,揪出朱索的线尾,艰难地单手解着。
系的死结,单手解开太不容易,姜翘见状,便帮他解了一下。
藕色的衫子下,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上面样式精巧的朱索格外惹眼。
尹徴看到姜翘的朱索,不禁一愣,随后嘴巴不听使唤地问:“姜娘子自己做了朱索吗?真好看。”
他的语气里有些委屈,又有些难过,似乎又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自欺欺人。
她没戴自己送的朱索又能怎样呢?都是他做得不够好看,怎么也怨不到她头上去。何况他们非亲非故,真叫人看见了戴一样的朱索,也不是好事。尹徴的脑子里一下子昏昏沉沉了起来。
雨声要将他脑海里的声音淹没,最后他想,这次确实是他冒犯了,姜娘子当时没有恼怒便是她心善了,他又怎能说这样的话让她为难呢?
正当他要道歉时,姜翘解好了他的朱索。
“不是我自己做的,是太子殿下送的。”她一边说,一边调松活结,将自己的朱索也取下。
尹徴一愣,旋即笑起来:“原来是这样。”
姜翘迟钝地发觉他误会了什么,于是拿出自己的青色荷包,从中取出尹徴送给她的那一条朱索,在他眼前晃了晃:“看,你送的在这儿呢。”
到底是他的心意,如果真让他误以为自己把他送的东西丢弃了,那也太尴尬了。
尹徴一看是这只荷包,心情更加愉悦,确信姜翘并没有厌恶他,不禁挪开眼神,欲盖弥彰地说:“现在已经下雨了,什么朱索也都无所谓了。”
姜翘把两种朱索都装在荷包里,笑了笑没说话。
然而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笑容骤然僵住。
这么大的暴雨,她在宫中丢的密信,恐怕早已经被浇成浆糊了吧?
那么短的时间,纸团被发现的可能性可以忽略不计。
合着她小心翼翼走一遭,归来被大雨无情地把计划浇灭在摇篮里。
雨下得不算很久,没一会儿,乌云就一路朝着北方翻涌,天渐渐放晴了。
姜翘觉得身上的衣服有些许潮湿,不大舒服,于是这便与尹徴告别,回舍馆更衣去了。
接下来几日,依然是大晴天,仿佛那一场大雨根本没有来过。
当时被浇透的土地渐渐恢复干燥模样,人们依然要期盼着雨来。
随着苍柘国庆日愈来愈近,姜翘也收到了工匠制作好的第一批龙凤榫平盘。
本次各个部门送到光禄寺参评的菜品众多,光禄寺早早就定下了时间,让众人到光禄寺现场做菜,交由他们内部评选。
姜翘揉了揉鼻子,往口袋里多装了两条帕子,才带上宋如羡到指定的庖屋去。
那场大雨虽然没淋湿她,但当时的强降雨导致气温突然降低,她有些着凉,这几天都在感冒。
好在她估摸着这场病很快就会结束,现在除了有些鼻塞之外并不算难受,因此并不担心耽误菜肴的制作。
以防自己控制不住想打喷嚏,姜翘自制了布口罩,一进光禄寺的庖屋就戴好了。
苍柘迎夏拼盘的每一块都不一样,她当然不可能在这个环节全都做出来,因此只选了最有代表性的一块,作为此次参评的菜品。
有一定海拔的地面需要海绵蛋糕垫高,姜翘先准备好了蛋糕糊,让宋如羡送到外面的土烤炉里烤上。
丹霞地貌要用各种蔬菜汁手绘出来,具有代表性的花朵也是姜翘用彩色面团手动捏的,前前后后许多种丰富色彩,全都需要姜翘尽心尽力地调整。
这并不算大的一份食物,凝结了姜翘许多日的心血,它是整个庖屋里独一份儿的别致,几乎每个庖厨看到她手下逐渐诞生如此绚丽的色彩,都发自内心地惊叹出声。
这真的还是食物吗?
这简直是艺术品!是值得收起来珍藏的宝物!
足足做了两个时辰,姜翘才做完这苍柘迎夏拼盘的其中一小份。
光禄寺的宫人陆续把庖厨们做的菜肴端走,此次评选不会立刻出结果,因此众庖厨被安排到一间屋子里稍作休息。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一位宫人过来,向众庖厨宣布了此次入选的菜肴。
一个一个名字点过去,姜翘毫不紧张地听着,直到那宫人说完,她才诧异地擡头。
一共选了六道菜,竟真的没有她?
不是姜翘自傲,而是她有这个本事。
以她的手艺,怎会连六个名额之一都拿不到?
姜翘提了提口罩,在那宫人离开之前把人拦下。
“请问娘子,您可知我为何落选?我递交的菜品为苍柘迎夏拼盘,我……”
她还没说完,那宫人便恍然大悟:“是你啊!噢,我们光禄寺这边认为你这道菜的味道有些许独特,不算上佳,但形式很有趣,因此暂时留作备选。”
说是备选,但实际上光禄寺承办各类活动的饮食,流程上很熟练,几乎不会发生意外,自然很少让备选顶替上去。
姜翘觉得其中有猫腻,但她总不好为难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宫人,于是与宋如羡一同回了典膳局。
典膳局的庖厨们已经在等着好消息了,结果看见二人臊眉耷眼地回来,一时间都有些茫然。
“这是怎么了?”傅典食率先迎上来。
宋如羡摇摇头,示意他别问了。
姜翘却摘了口罩,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而后讲了前因后果。
赵典食嘴角一抽:“味道独特,不算上佳?这算什么理由?姜典食的哪一样食物不好吃了?”
姜翘咳嗽两声,赶紧用茶水压一压,这才说:“我也觉得不对劲,所以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傅典食却看了一眼姜翘的口罩,又看了看茶杯,冷不丁问道:“姜典食能喝出茶味儿吗?”
“我嘴里发苦,别说喝了,闻也闻不出啊,”姜翘道,“就解渴用,哪管它什么味儿。”
傅典食凭借多年看话本子的经验,几乎是脱口而出:“那姜典食可要好好想想了,在光禄寺的庖屋里,是否有外人动过你的食材?”
既然姜翘的手艺没问题,光禄寺的人又没必要偏袒什么外人,那不是有某些心术不正的庖厨坑她,还能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