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046】(2/2)
天色转暗,外面的积雪在路灯的照耀下,闪着晶莹的光。
吃饱喝足的孩子们依依不舍地分别,只有澹台勉闻留了下来。
他从自己的书箱里找出一个小册子,递给姜翘看。
姜翘耐心翻阅,里面是他最新构思出来的故事,并且画了主人公的形象。
主人公是一只小狐貍成了精,她可以看见人类看不见的东西。为了更加了解人类世界,小狐貍化作人形,四处游学,在游学的过程中认识了很多妖精和人类,因此由若干个独立的剧情组成整个故事,比较类似于单元剧。
这样把情节分成简短的小故事,对澹台勉闻来说也更容易驾驭一些。
毕竟是孩童,思维不够缜密,也没有立人设的意识,于是姜翘看完后,指导澹台勉闻加以修改,突出了小狐貍的古灵精怪,又给整个故事串上一条主线。
这故事最终定名为《胡娘子游学手劄》,不算出彩,却与故事的基调相称,同时小狐貍给自己取名姓胡,也难免让人会心一笑。
最让姜翘意外的是,澹台勉闻竟然很会设计漫画的分镜,用不同的画面去引导读者的情绪和视线,他似乎天生就懂。新人漫画师常见的毛病,他一点儿也没有犯。
同时,他设计的角色形象也别出心裁,跳出了传统服饰,让角色有更新奇的打扮,特点鲜明,即便不上色,也一眼就认得出这个角色是谁。
在开始创作漫画以前,姜翘又教他给主要角色写人物小传,画三视图人设等等,便于后面更好地创作。
不得不说,一开始姜翘只是觉得他有天赋,没想过从未看过漫画的人能够创作出多么好的作品来,但是现在她心悦诚服!
一直交流到深夜,小太子不得不回去生死时速做今日的功课,而宫门落锁,姜翘也出不去,在典膳内局住了一夜。
翌日,孩子们在谢灵誉的带领下,到外面送达奚等人归乡,这段时间相处惯了,一时间谁也舍不得,最后弄哭了好几个人,才不得不分开。
等到用朝食的时候,孩子们都还有点蔫蔫的。
姜翘虽然不觉得小孩子的友谊能维持到长大,也不觉得他们会在经年累月的分隔万里下,仍然记得这几个来做客的朋友,但那是她作为无趣的大人的思维,当然不会在这种时候扫兴。
哄着小朋友们吃完朝食,姜翘跟其他庖厨一起搬来今年最后一批柿子。
这大量的柿子肯定没法越冬,于是姜翘决定把它们都做成柿饼。
做柿饼并不难,用来装柿子的容器,要用淘米水洗净再擦干,保证无水无油,而后就是给柿子削皮,确保每个柿子都没有留伤痕或者虫蛀,这才可以放在干燥通风的地方晾晒。
晾晒过程至少也要十几天,因此近几日是吃不得的。
等那好几桶的柿子全都处理完毕,天色已经不早了。
今日暮食姜翘休息,但是她累坏了,不想立刻出宫,于是到临时舍馆小憩。
约莫睡了一个时辰,忽然有人来敲门。
“姜典食,太子殿下有请。”应久瞻在外面叫道。
姜翘才睡够,伸了个懒腰,赶紧整理了一下发髻,出门跟着应久瞻去庖屋。
孩子们刚吃完饭,正叽叽喳喳聊着待会儿的计划,一看见姜翘,梁劲松立刻说:“姜娘子,待会儿我们出宫玩,你要一起吗?”
姜翘诧异:“这都什么时辰了?宵禁怎么办?”
言风裳解释道:“我们有通行的牌子,不用担心宵禁。”
姜翘又问:“那哪里有地方能让大家玩儿?”他们能在夜间行走,但晚上各种有趣的店铺早打样了啊!
梁劲松拍拍胸脯:“这简单!就去我家玩儿,我已经得到了阿耶阿娘的允许,你们今晚直接就宿在我家!”
姜翘这才放心,看向端坐的谢灵誉,显然他也知晓此事,于是再无疑虑,表示愿意同去。
长龙一般的马车排队前往梁宅,从坊墙上单开的外门进入,又过阍室,马车陆续停了下来。
姜翘下马车,谨慎地跟着孩子们走。
绕过戟架,从气派的梁宅大门进入,只见院子宽阔方正,打扫出规整的路,而一旁的积雪也清理了大半,想来这样的高官家庭是不可能接受院子里污雪泥泞的。
梁宅很大,造景也相当讲究,七拐八拐好久,孩子们才来到了一间会客的堂屋。
仆人送来干湿果碟各八盘,并一壶新沏的热茶,而后就退走,把空间完全留给了孩子们。
没有大人打扰,孩子们当然想怎么疯就怎么疯,大声讨论了一番,最后决定先来行酒令。
“不是吧?哪里有酒?”姜翘吓得就要喊人,心说你们这群小孩真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邱岁卿安抚道:“姜娘子莫慌,以茶代酒而已!”
“对对对!以茶代酒!”梁劲松倒了一杯茶,笑眯眯地说,“为了庆祝我与温德过生辰,怎能不玩个痛快?”
姜翘好奇地问:“你二人为何同日生辰?竟这么巧!”
谢温德解释了一番,姜翘才明白过来。
原来谢温德的母亲路宛与梁劲松的母亲萧庭芳在闺中就相识,后来又恰好同日临盆,请了同一家的稳婆,故而从此关系更加亲厚,两个小孩自打出生就是朋友。
只是前些年,谢温德的父亲谢鸿誉作为钦差大臣去地方查案,惨遭杀害,路宛心脏不好,一口气儿没上来,竟然也去了,于是年仅四岁的谢温德就由谢鸿誉的长兄谢灵誉收养。
等姜翘理清楚这个关系,梁劲松也叫了三个机灵的仆人来,分别做明府、席纠与主罚录事,“酒令”这就开始了。
席纠先饮茶,而后举起令旗,规定以“冬雪”为题作诗。
如果姜翘是处于人类智商顶峰的高三时期,她一定能永不出错,可惜她现在脑子锈住了,轮到她的时候,只会说一句“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这一圈下来,最后就数姜翘说的诗句最为常见,而且还并不贴合冬雪一题,被罚了一杯茶。
“如此却也无趣,不如我们不说广为流传的诗句,自己作赋可好?”言风裳提议道。
梁劲松鼓掌:“好!就该如此的!”
胡品高大惊失色:“那我岂不是要喝到撑?”
“行酒令海饮,我等只喝茶,又不怕醉,如何输不得?”谢温德问道。
冯巍然瑟瑟发抖:“这下坏了!”
果真第二轮,孩子们开始自行赋诗。
姜翘的沉默震耳欲聋,她真的很难不崩溃。
你们小孩子要不要这么疯狂?平均七岁为什么就能赋诗了啊?是人类进化唯独落下了她姜翘是吗?
“春花落尽三分雅,白雪簌簌更繁华——姜娘子,到你啦!”言仲溪说完,扭头看向身旁的姜翘。
“这、这得让我想想!”姜翘方才就在想,抓破了脑壳也编不出来,偏偏她又不愿意违背规则,说一些他人创作的诗句。
孩子们以为她要说个妙的,期盼地等她开口。
须臾,姜翘垂下头来,小声地说:“飞雪漫天飘,路上行人少……可好?”
孩子们纷纷收回目光,不做评价。
姜翘叹息,不等席纠发话,就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罢了,我当真是不懂作诗。”
如此一来,无论规则换了多少次,又有怎样容易的题目,姜翘都只能勉强说出一些打油诗,偶尔能通过,但最后还是喝了好多杯茶。
心碎只在一瞬间,作诗比不过孩子们让姜翘终于意识到,这群孩子再怎么顽皮,到底是名门子弟,怎么可能差得了?
当晚又玩了许多东西,外面反复有仆人来催促,孩子们才散了,由梁家安排客房休息。
次日回东宫时,所有人都不大有精神。
玩累了真的不是睡一觉就能缓过来的,从早读到朝食,每个人都萎靡不振。
而这种困倦到了清晨第一堂正课时,达到了顶峰——
谢灵誉在讲台上讲新课,孩子们在
这么多人在课堂上困觉,实在是很打击谢灵誉的教学信心。
这课真就那么无趣?
谢灵誉皱了皱鼻子,把应久瞻叫来问话。
“谢公,昨日孩子们玩到子时,因此并未睡足。”昨晚应久瞻就在门口守着,自然知道内情。
谢灵誉无奈地把书放在讲台上,拿起戒尺,猛地敲了一下桌子。
孩子们骤然惊醒,胡品高睡糊涂了,甚至直接站了起来。
谢灵誉都被气笑了,他忍不住在讲台上踱步了一圈,而后瞪大了眼睛说:“今日新讲的文章,回家都给我抄写十遍!”
遇事不决就罚抄书,顺便还能让孩子们记得牢固,一举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