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心(2/2)
刘院判看双喜如此,自己心情也是凝重,此时也不再与她啰嗦,当下在一旁坐下,慢慢查验那碟玉痕胶,手旁放着双喜一并拿出的瓶瓶罐罐,也未逃过他手。
翟寰踏入云英阁,看到床上躺着英度,就如平时睡着了一般。她脚步如飞,悄悄放轻了,在床边坐下,看着英度,好半天一动不动。
英度像是睡着了,可是眉头皱着,一点都不安详。翟寰伸手拉着英度的手,也看见了英度手上的伤痕。
翟寰什么都还没说,双喜却背上发毛。翟寰进来时没有惊动任何人,甚至连通报都没有,刘院判正在认真检查玉痕胶,怕是都不知道翟寰来了。
双喜几乎喘不上来气,觉得弥漫在空气中无形的压力、恐慌、愧疚要把她撕成碎片,但她觉得那都是她应得的。
“皇上到!”终于一声通传打破了宁静,先一步进殿的却是李宝,直走到双喜身边,冲翟寰行礼:“殿下。”
目光却忍不住担忧地往英度那边去。
无人注意,皇帝是横着进来的,他肩头草草缠着一圈带血纱布,被太监擡了一路,少不了颠簸,面色更苍白几分,也不知伤口是不是又裂开了。他被人行刺,因翟寰出手,并没被刺中要害,算是捡了一条命,没叫来太医,是翟寰按照军营里的应急手法亲自为他包扎的,血是止住了,一时无虞。
他乘坐的辇椅才落地,便止不住□□喊痛。
这声音倒是把医者仁心的刘院判从查药中惊醒了,看清如今这场面,他忙行礼:“皇后娘娘,皇上……”
看见皇上有伤,他差点忍不住上前,好歹忍住了,脑中闪过太医院里流传甚广的金科玉律:永远先顾着皇后娘娘。
“情况如何?”翟寰的目光始终没从英度脸上移开,只见英度的眉头比一开始舒展,总算有了几分平时的恬静,翟寰听语气还十分平静,其实握着英度的手在发抖。
刘院判便将他的诊断,喂了英度什么药,他现在正在做什么一一道来。
“你是说,云英阁里所有的药膏都被人投了毒?”
刘院判擦擦额头上的汗:“正是。微臣能力有限,目前还不清楚那毒用的是什么。”
李宝听了跪下:“是奴才失察!”双喜忙也跟着跪下。
有人投毒竟投到了皇后娘娘的寝殿,李宝身为总管大太监,自然是有失职之罪的。双喜虽然惭愧,但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稍松了一口气。
翟寰并不动怒,依旧平静:“先起来,跪在那里有什么用。”却像冰山下藏着熔岩似的,下一句道:“自然,她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们谁都逃不掉。”
双喜因翟寰的话打了个寒噤,脑筋却活起来了,主动开口:“那药膏,奴婢是用手蘸了直接给居士抹上的,为何奴婢没事?这些药膏名字都差不多,估计成分也差不多,会不会不是通过药膏下的毒?”
这一下倒是提醒了刘院判,回禀翟寰:“娘娘,居士的症状是中毒无疑,这些药膏里也确实被人添加了毒草,只是微臣现在还不知道是哪一种,不敢贸然解毒。若如这位女使所言,说明那种毒草只会在人破损的皮肤上生效,微臣或许能排除其中几种毒性较大的毒草——须容微臣再检查一番,包括这位女使接触过药膏的地方。”
双喜忙把手递过去:“奴婢就是用这手食指蘸取的,大人您看!”
翻转手腕,只见那手指上竟起了红点,把双喜自己也吓了一跳。
刘院判惊喜,忙问双喜痒不痒,痛不痛,答曰不痒不痛,刘院判稍加思索,径自踱步回桌旁,从自己刚才写下药草单子上划掉几味。
“娘娘,这里还剩下七种可能的毒草,还需要更多的线索才能确定是其中哪一种,恕微臣无能,现下只能做到这一步。”
短短的时间,翟寰已经有了决断,有条不紊地吩咐:“先去太药房,叫人先把每一种不同的解毒剂都先做出来,多多益善;再去带几个死囚来,让太医们一一试药;我刚已下令召集太医院所有太医过来会诊,民间若是有擅长解毒的名医术士,不论如何,也尽快请进宫来。”
李宝一一记下,转头吩咐手下兵分几路去办,双喜忙不叠去帮忙。
剩下翟寰与刘院判相对,翟寰表情丝毫未见放松,又问刘院判的意思:“刘太医,我这都是笨法子,您看是否可行?”
翟寰方才说话的当儿,刘院判边听边暗暗心惊,对于这位居士在皇后娘娘心中的地位,更有了实感,要知现在皇上可是在一旁□□,无人问津啊!可不管如何,刘院判以医者的严谨,还是不得不泼翟寰冷水:“恕微臣直言,皇后娘娘的法子,只要时间充足,自然稳妥,但现在的问题,可不就出在这‘时间’上吗!”
翟寰觉得自己脑子里有根弦断掉了,转头去看英度,她脸上才被人参雪莲丸压下去的病气又浮了上来,眉间看起来舒展了,却是因为虚弱得连皱眉都没力气的缘故,翟寰抓着她的手,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从眼前这副躯壳中流走,而她无计可施。
“您不是说,已经排除了几种毒性大的毒草吗?”翟寰的声音已然发颤。
刘院判道:“虽是如此,居士娘娘前段时间好容易才消化迷香余毒,身子本就虚寒,拖得越久,怕是会更危重了。不知能否等得起啊!”
翟寰听了,沉默不语。守在英度身边,小心翼翼给她掖好被子,她一直握着她的手,总算捂回了一些温热,她动作轻的生怕那点得来不易的生气消散了一样。
“我还有一个办法。”翟寰沉声道。越是令人绝望的情况,她越要冷静,不到最后输的那一刻,这仗必须还要打——这是她久经沙场学会的最宝贵的经验。
刘院判不抱希望地等着她的下文。殿外,双喜带着第一批太医已然匆匆赶到。
“此法还需要刘太医先诊治一人——请随我来。”
刘院判听第一句,只当皇后娘娘终于想起了仍在地上□□不断的皇上,连连答应着,翟寰却带他向殿外走去,路过皇帝,头也不回。
“这是……”
殿外院子的空地上,两个红翎卫把守着一个精铁制成的笼子,见翟寰到,行礼退到一边,刘院判朝里望去,悚然一惊——笼内霍然是一名浑身是血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