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煎熬(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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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珠一句话不再说,擡步进入,留下慈云和菡萏,在原地反刍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御书房内十分开阔,绣珠绕过一排排的藏书架,终于在房间深处见到了翟寰。

翟寰正坐在书桌前,面前空空的,双手交叠在一起,目光看向远方,心无旁骛地等着她。听见绣珠的脚步声,她缓缓移动目光,一双凤眼清朗犀利,仿佛直射到人的心里去。

绣珠心里一时软,一时硬。软时柔情似水,硬时坚如金石。反复想着刚才从菡萏那里听到的话。

“殿下心里也一直不好受的。”

“她现在可是殿下的眼珠子。”

“殿下让我们叫她英度姑娘。”

……

见绣珠站在原地不动,翟寰温和开口:“怎么不过来坐着?”

绣珠表情凄凄,翟寰笑了,缓和气氛:“你如今怕我?我又不会吃了你。”

绣珠提了下嘴角,当是笑了,翟寰这样说了,她便移动脚步,坐到了翟寰侧旁。

“这才对,都是要做母亲的人了。”翟寰不由得唏嘘,绣珠突然被提醒这件事,表情有些不自然,低下头去,手不自觉地抚上肚子。才两个月,那里还和从前一般平坦。

七月底时,她身体不适,慈云以为是遇了暑气,自作主张请了太医来看。起先绣珠不以为意,容太医把手搭在她腕上,也十分耐心地告诉太医她的症候,胸闷,乏力,恶心……说到一半,突然她自己察觉到什么,猛地抽回手,倒把那太医吓了一跳。

可已经迟了,太医冲她擡起脸来,一脸笑意。

“恭喜锦嫔娘娘,娘娘是喜脉,娘娘遇喜了!”

绣珠怔在那里,半天没有应声。

这个消息被封锁在了芙蕖宫她的寝殿深处,慈云严厉嘱咐了在场所有人,不许外传,是绣珠的意思。当时名义上是她的“禁足”期,若是此时宣布遇喜,按理来说对她是有利的,她哪里不知,但就是又任性了一次。

她那时因为翟寰生辰上的打击而心灰意冷,身边知心的人都十分担心她的精神。贺兰嬷嬷甚至私下里偷偷跟慈云抹泪:“娘娘暂时不说出去,或许是对的,怀胎最忌母亲心情郁结,就娘娘如今这状况,还不知这胎能否保住……”

这话好巧不巧被隐在暗处的正主听了去,绣珠当时也如现在一般,下意识抚着肚子,思绪万千。

其实她从进宫那一刻起,就已经做好了怀一个她不爱甚至是厌恶的男人的孩子的准备。若不是她后来,后来另爱上了一个人,想要干干净净,毫无挂碍地与她相待,她也不会动了喝避子汤的念头。

避子汤暴露,她就此失宠,傻子都能看出来她有多高兴。她这个年纪的女子,凡是对情、爱还抱有一丝企盼的,哪里能忍受终日与一个她不爱的男人朝夕相对?就是看皇帝一眼都够叫她厌烦的。在她入宫之初,她也有一辈子断情绝爱的觉悟,可她当时不知道,她会遇见殿下……

她知道她们的身份悬殊,但她还是飞蛾扑火了,有多痴心相付,翟寰生辰那天对她的打击就有多大。她发现自己原来并不了解她,本来以为只要默默的陪伴,寂寞深宫,她总能看到她的好。可是不知,就算是宫墙之内,翟寰的世界也比她以为的要大多了。英度,哪里来的英度?绣珠从来不曾想见这个名字会出现在她与翟寰的故事中,英度与翟寰,又有什么故事是她不知道的呢?是什么样的故事,值得翟寰那样对待她,反而对自己弃如敝屣?

她想也想不通,被莫须有的罪名被罚禁足宫中,如果是平时,她还觉得这是个难得的假期,享受着呢,这次却连着萎靡了好几天,慢慢发酵出酸涩的怨气。

那一日她又在书阁中看书。

“外面是什么声音?”她半躺在贵妃榻上,听见外面的笑语声,声音发懒。

慈云老实答道:“今日天气好,皇上和菀常在在院子里顽。”

“菀常在?”

“新封的常在呀。原本叫茹菀,在咱们宫里当差的。跟娘娘说过,娘娘忘了?”

她一笑而过:“忘了。”

慈云往窗外望去,有点生气道:“他们在偏殿的院子里顽就是了,怎的跑到咱们跟前碍眼,真讨厌!”

私下里,慈云这些她身边的侍女也对如今的皇帝毫无敬意。

她又翻过一页书,慈云又看外面的情况,絮絮叨叨:“……现在换成菀常在藏皇上找,菀常在……好像是回偏殿去了。皇上,走错方向啦!”

慈云小小声自顾自叫了一声,她有意突出滑稽,好让主子开怀。阖宫中就慈云明白她的心,这种事也敢拿出来说,不怕她伤心。

她笑着摇摇头,继续看书,耳边慈云仍在断断续续汇报外面发生的事情。

“哎呦!皇上跌了一跤,娘娘快来看!”

她从善如流,往外看去,只见一向自视持重的皇帝坐在地上,掀了蒙在眼睛上的步巾,捂着右腿唉唉叫痛。与平时他的样子相差太大,确实滑稽,她嘴角也勾起一个笑容。

“怎么突然下起雨了。”慈云嘟囔着,她也发现地上蓦地多了好多新鲜的雨点子。这雨来的疾,眼看着有瓢泼之势,屋外,皇帝已被贴身太监扶起,但他二人都没有带伞,太监徒劳地用手在皇帝脸前挡着,只是徒劳,雨势渐大,皇帝连眼睛都睁不开,比刚才更是滑稽。

“这雨还越下越大了……”

皇帝和贴身太监二人只来得及赶到最近的一棵树下避雨,显出几分凄惨。正对着她所在的书阁,她的书阁一向僻静,现下只有慈云作伴,没人知道她在里面,她本可以看个热闹,欣赏皇帝难得的狼狈的。

但命运的转折往往就在一瞬间,她微微眯着眼,定定地看了一会外面的皇帝,外面的风雨一时没有要减退的意思,她在舒适的室内突然改变了主意,心中有一种报复的快感,凌驾于理智之上。

“慈云,你拿把伞,给皇上送去。”

“嗳。”慈云答应着,“我就说我是路过?”

“不,”她顿一顿,“你说是本宫的意思,本宫就在暖阁里,请皇上过来烤烤衣服。”

慈云听了愣住。

她说这话时,心情很平静。书卷未看完,合了起来,一手拿着书,轻轻搭在肚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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