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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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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子脸色苍白,坚持问道:“为什么?”

英度心里乱乱的,不知该怎样回答,只有以沉默应对。

“难道是舍不得这荣华富贵?”星子惨笑,英度继续沉默,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几分自嘲:“……我倒情愿你是为此。”

星子心里没什么不明白的,甚至此时,比面前这个局中人看的还清楚些。她想起这分别的两个月,她每晚在高处凝望着英度的住所,非她所愿,但她还是看到了——与英度交从甚密的另一个人。

其实她的任务其中之一就是监视当朝皇后的行踪,作为殷武侯在宫中安插最优秀的暗桩,她与盈月有着一重他人无法比拟的优势:盖缘她们的祖父是主持若干年前越国王宫翻修的宗匠,应当时皇帝的需求,在宫中修建了许多秘道与机关,虽然后来被赐死,这些秘密却被他隐姓埋名的后人一代一代地传了下来。后来越国宫廷动荡不断,本来就少的知情人更是所剩无几,更不用说后来翟寰入主中宫,又将宫人换过一茬——可以说,现如今没有人比她们二人更了解后宫的地势,也是为此,星子才有可能避开翟寰的眼线,在宫中游走自如。

虽然占有地利,但出于对翟寰的忌惮,对她的监视,星子也只敢远远地进行,只能大致知道翟寰每日的动向。星子出于公事,出于私情,这两个月里,日日夜夜守着太极殿,她渐渐发现不对劲,见翟寰最多的,除了上朝、批阅奏折,稍有闲暇,便是去英度的西书房。

而从某一天晚上开始,星子看到翟寰进了西书房,灯熄了,星子在外面等了一夜,她也没再出来。后来这种事情,竟然成了常态。

她不是英度,而且早就已经直面自己对英度的情愫,对于那些显而易见的暧昧背后的原因,根本没有其他的解释。原来当今堂堂皇后,也对英度是那个心思吗……

星子根本不知道她们二人之间的交集,只觉得这种上位者的青睐来的汹涌,轻率而危险,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将英度从那漩涡中解救出来——她倒是从来没想过另一种可能,那就是英度对翟寰也是同样的心意。

星子是知道英度的过往的,因为目的不纯,在一开始认识她的时候,就已经盘弄清楚了她的底细,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实际是哀帝的妃子,春鸾殿曾经的主人,阴差阳错之下才做了宫女,在星子的想象中,这样坎坷复杂的半生,如何还会对帝王家的情爱抱有幻想?或者她只是单纯想象不出,她与皇后之间会有何交集。

星子下定决心要带走英度,可她也不是毫无牵绊,随心所欲。除了殷武侯越来越急躁,交予她与盈月二人的任务也越来越棘手之外,她也要应对盈月的劝阻——盈月从没有成功过,星子每次听完她一番苦口婆心的话,并不还嘴,但嘴唇抿得紧紧,分明是倔强不听。

她早已暗中在宫外布置英度出宫后的种种,但如何在翟寰的眼皮子底下将英度送出去,她有办法,但也需要当事人的配合。可是如何与英度取得联系,却让她苦恼许久。终于寻到机会,是在偷听翟寰身边侍女吩咐下去,翟寰要将空置的罗星阁赐给英度做库房,她便在当晚从秘道潜入,又委托手下传信,苦等了一日,终于将那人等来了。

在此之前,她的计划都堪称顺利,她只是没想到一点,那就是英度竟会对她说,她不想出宫了。如果不是怕人听见,她很想为此刻的无稽大笑出声。

那一种她从未想过的第二种可能,英度的心思,在她看到了她的眼睛之时,终于知道竟是再也回避不得。

“你要我一句话……可是这就是我的回答,我不愿出宫。”英度垂下眼去,不看星子,准确地表达了自己心中所想,连一点余地都没留下。她顿了一下,反而关心起她来:“今天的事情,我不会告诉别人,你一会要如何脱身?算了……你有你的办法,我不该问是不是?”

她很是局促不安,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手帕,“没什么其他事的话,我也该走了……”

“看着我,回答我——”星子声音很低,透着一股虚弱和惶恐,英度只有依言擡头看她,却见她眼睛像着魔了一样,直直地看过来,她就像是猎人手里的兔子,再逃只是徒劳。

“你不愿走,是不是,是不是因为,你爱上她了?”

仿佛一道惊雷劈下,英度浑身战栗,几乎是肉眼可见地抖了一下。

“都说了,不要再开玩笑了。”出口的话却淡定无比,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说出这句,实则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她还有闲暇自省,这话究竟是否认呢?还是承认呢?

那些她连自己都难以直面的心思,如何好在别人面前表露。况且,“爱”吗?她从未想过这个词,这个词太飘渺又太厚重了,仿佛海上仙宫,听过则已,却不敢入梦。

星子只是用伤心的目光久久地凝视着她,她被那目光又逼到非说些什么不可的境地了。

“不准——再开这样的玩笑了,”她深吸一口气,好似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神思飘忽,不小心把心里的想法泄了一点出来,“我们都是女子,谈什么……”她说不下去了。

她没法不承认,这是她心中最大的顾虑,可也是她的依仗。她可以偷偷承认,翟寰是她的心上人,但她从未敢把那种感情往“爱”上靠,她觉得自己的感情是一种祸端和乱象,根本当不起那样贵重的名字。她从不敢刨根究底,每次一有那种念头,先搬出那句话——“我们都是女子”,好像就可以暂时的逃脱似的。

星子的表情看起来是什么都懂了,她下一句话便把英度可怜的生路全部堵死,她以一种决绝而残忍的方式逼她想清楚,她想要她的答案,那怕隐隐知道那也是自己的绝路。

“都是女子又怎样?”她轻嗤一声,“常在娘娘从前在后宫,难道没见过妃子之间磨镜之好?”

一句话将英度定在那里,目光已然失焦,嘴中喃喃:“你如何得知……”

她没有说下去,纠结这个问题并没有意义,她现在只觉得自己可笑。

她仍固执地虚弱地否认:“可那不是……”

被星子打断:“不是什么?你想说那并非是爱,只是寂寞?”

房中灯光明亮,照出两个人俱是凄惨的神情。

星子声音极轻,仿佛风一吹就会散去一般:“可我爱上了你,反而更寂寞,却是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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