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能力(2/2)
周泽也挥了挥手,脸上带了一丝浅浅的笑意,朝车站的大路走去,转身时他的目光无意中扫到了人群里那个身形单薄的女子。
此时在河塘南边洗衣服的村民都已经赶过来看热闹。但凡有人往这边瞅一眼,其他人决计都会知道这边有情况。
有人开始讨论:“这不是刘青萍两口子吗,怎么打起来了?”
“对啊,不是才结婚没几天嘛,这顾建平也太不是个男人了,进门几天就打老婆。”
“亏得刘青萍对他家这么好。啧,啧!”
又有人对身边的闺女说:“可千万不要对男人太好了。遇到这种男人就惨了。”
顾建平虽和人群保持着距离,别人议论的话却都进了他耳朵。刚开口想反驳第一个人,不待他发声,第二个人又开口了,接着好几个人一起讨论起来,完全就没法在解释。
一群人跟着栗子警察,刘青萍和顾建平一起去了村长家。
村长让人去叫顾建平的老母亲。
刘香妹看到儿子这幅狼狈样,全身/粘哒哒,冒着臭气,自己也忍不住捏紧了鼻子。
“村长,这是做什么啊。我家建平怎么了,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问问你的宝贝儿子,他当众打人,而且还是当着公安同志的面打的人。”年过半百的村长坐在八仙桌旁,弯起手指,用手背骨节敲了敲桌面。
刘香妹听到“GA”两个字,心头一紧,忙喊道:“哎呀,打的谁,打的谁。我们道歉,道歉啊!”
站在旁边看戏的人说:“打的他老婆青萍。”
刘香妹眉头一挑:“谁?青萍?”
于是她朝人群巡视了一圈,才发现站在里面不声不响的青萍。
这什么人,也不帮老公说句话,居然还找来公安。
刘香妹看到刘青萍的那一瞬,立马拉长了脸,走到刘青萍跟前,没好气道:“青萍,还不快跟村长和GA同志说清楚,没什么事,是小两口随便闹闹。”
刘青萍瞥一眼刘香妹,举起撕破的袖子:“婆婆,您老都没问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就一口认定没事?这咋叫没事!”
“你这丫头……”刘香妹有些急了,刚想伸手去扯刘青萍。
旁边看戏的村里人开口道:“哎呦,打的是媳妇不是亲闺女,毕竟不是自己身上掉的肉就是不一样。”
“哎呀,不管怎么说打新媳妇是真不对啊。香妹婶子,让你儿子认个错总要的。咋能说没事呢?”与刘香妹关系稍好的姐妹也开始看不过去了。
“你们不要瞎吵。我家的事,你们管的着。再说了,清官都难断家务事,你们囔囔个什么?”刘香妹恼了,“公安同志,他们是夫妻。这夫妻嘛,吵吵闹闹总是有的。”
“哎,这人现在怎么这样。”众人纷纷摇头。
刘青萍看了会儿刘香妹的道德丧失表演,当所有人都对她嗤之以鼻之后,她冷冷道:“不好意思,我想这里有误会。我跟顾建平已经离婚了。”
听到这个消息,刘香妹脚底开始有些站不稳了,她定了定神,瞪眼看了半天刘青萍,转而又看着顾建平,难以置信地问道:“离婚了?建平,怎么回事?她,她说的是真的?”
顾建平站在那儿直打哆嗦。老子快冻死了,你们有完没完。
他不耐烦地回说:“对,离婚了。而且是我用了强,还扯破了她的袖子。但是我没动手打人,我擡个手就被公安同志制止了,怎么就打她了。你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能不能让我先去换身衣服,要不然我得冻死在这儿了。”
听完顾建平的话,在场众人又开始交头接耳纷纷议论开来。
“才结婚就离婚,肯定是顾建平打人了。”
“就是,看袖子都给扯破了,当时分明看到青萍摔到地上了。”
“这事儿协调不了恐怕要去趟派出所了。回去换身衣服跟我走一趟吧。”栗子从座位上站起身。
看到GA同志站起来,说要去派出所,刘香妹当场腿软,慌忙上前求情:“公/安同志,万事好说话,可以协调的。”转而她又跑到刘青萍跟前,声音放软了说,“青萍,青萍,就原谅建平吧。这么些年你也是喜欢过他的,这次就算了吧。”
神特么喜欢过他,没人承认。
“衣服都破了,怎么就算了呢?”刘青萍故作心疼的扯了扯破掉的袖子,“还有摔地上的屁股也还在疼,侧腰这里也磨破了皮。”
“对啊,除了道歉,衣服费和看病钱总要赔的吧!”人群里又有人说。
“赔,赔,我们赔。”刘香妹勉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十元,递给刘青萍。比起去GA局,这些算的上什么。
刘青萍扫了眼刘香妹手上的钱,随即手按住大腿侧面:“哎呀,这里好痛!”
刘香妹脸色一黑,又从兜里掏出两张十元。
“阿嚏!阿嚏!”此时旁边的顾建平连打两个喷嚏,刘香妹担忧地望了一眼,道:“作孽啊!”随即又拿出一打十元五元统统塞给刘青萍。
刘青萍接过钱:“这是对我的赔偿费。”然后她又看向八仙桌一旁站着的公/安同志,“公/安同志这人打女人,思想品质有问题是不是应该带回去再教育教育呢?”
“是的,是的。这个你放心。”栗子连连点头。
刘香妹傻眼了,杵那儿半天说不出话来。
顾建平擦着鼻涕,骂道:“刘青萍你也太狠了,最毒妇人心说的就是你!”
“别废话!赶紧换衣服去,等下跟我走一趟。”栗子捏着鼻子,挥手示意顾建平赶紧些。
“建平快点,公安同志还在等你呢。刘香妹快带你儿子走吧。大伙儿也都散了,散了啊!”村长开始撵人。
“这都什么事啊!呜呜”刘香妹开始拍着大腿哭,旁边与她平日关系还算好的村民扶着她安慰:“嫂子,没事的。就去听几句训,晚上还回来吃饭的,别想得太严重了。”
几人扶着刘香妹出门,顾建平也不管他娘怎么了,急冲出人群,打着寒颤的他一心只想着回家换衣服。
***
“我要去市里做学徒,这事只有你知道,你可不准把我给卖了。”刘青萍提着个破布包和刘泉立一起走在去车站的路上。
之前那个大箱子里面放了她一年四季的衣服,去城里她只挑了冬天穿的衣物,大箱子就留在小姨家了。
“唉,你是真够胆大的。你这是把他给坑了,你就不怕他发狠。”刘泉立一面说着,一面用脚尖踢地上的石子。
刘青萍把布包往背上一抗,笑了笑没说话。
“唉,结婚四天就把老公抛弃了。希望你不会后悔。”刘泉立说着顿了顿,侧头看了一眼刘青萍。
“嗯?你说的是为那个人,后悔?一个赌徒我要来干嘛,跟这种人过日子只会把自己送进地狱。”刘青萍若有所思地望着前方没有尽头的泥路。
这是通往城里的唯一一条大路,也是通往刘青萍重新开始的地方。
两人走走停停,不一会车站到了,刘泉立说了道别的话。
“祝你一切顺利!”
“不就进个城么,搞得气氛这么凝重。那个,我们也算是革命友谊,要是进城了就来找我玩。”刘青萍爽朗的说,随即伸手在刘泉立左胸击了一拳。
想不到最后这个“苍蝇”居然成了她的哥们儿。有一句话刘泉立说的很对,谁说结了婚的小媳妇就不能有男性朋友了。
闲聊间,破破烂烂的乡村巴士在剧烈颠簸中停了下来,周边随即扬起一层土灰。
上了车的刘青萍,透过车后窗玻璃望着立在尘土中的男子,做了个再见的手势。
这时售票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好,请找个位置坐下,车票买一下。”
“好,好,不好意思啊。”
买了票刘青萍继续想着前世她与刘泉立的缘分。不过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时间过去太久,挑河泥这些事其实她也已经忘了。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前世的刘泉立就算与刘青萍有交集应该也就只有一面之缘,否则刘青萍不会连记都不记得这个人。
胡思乱想一阵刘青萍头靠在巴士的玻璃窗上,望着窗外刚种下去的小麦芽子,不一会儿就被颠簸的巴士给抖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是被人叫醒的。
然后昏昏沉沉头脑不灵清的状态下下了车。
好吧,市里虽然跟后面几年比是破败,贫瘠了些,但大致的轮廓还是在的。少就少了些豪华店面,高级酒店KTV,还有就是高大上的商场和周边的一圈住宅楼。
刘青萍年轻时没咋来过市里,结婚后才来了几次,然后就是城市发展了以后再来的。
比起后是的繁华,刘青萍忽然觉得这样空旷的感觉也挺好的,少了高楼大厦反倒让人心里没那么压抑,感觉更接近大自然,更松快了许多。
离开自己的家离开那个村子。有个空出来的地方变得越发轻松了,心口不在赌赌的,闷闷的。这片空出来的地方她要用其他东西去填补上,她会让自己充实幸福起来。
不知是谁说过,我们每个人都有能让自己变幸福的能力。
刘青萍步履轻巧地走在城里的水泥路上,按照刘泉立给自己画的地图,先坐公交车到电影院门口下车,然后穿过两条街,找到了电影院后面巷子里的“阿凤裁缝店”。
裁缝店的招牌没有挂在大门上方,而是竖着挂在门右侧的墙上,白底红字是微微有些范旧的一块匾。
透过玻璃窗能看到里面的人台模特穿着一件深红色呢子大衣,矗立在长条台案旁。
台案上有个人正低头忙着。
门是虚掩着的,刘青萍轻轻一推就开了。
她擡脚迈进房间,那个拿着画粉在台案上画着什么的妇人擡头疑惑地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