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爱第六十弹（2/2）

观众们在主持人的宣布声中清醒过来，一时间，整个主斗魂场彻底沸腾了起来，各种置疑声、叹息声、惊怖声此起彼伏，但这些已经都与史莱克八怪无关。

对于他们来说，这场斗魂已经结束。

当唐三带着唐念银来到后场时，发现除了戴沐白和小舞以外，另外的四个人正在不停地呕吐着，尽管如此，唐三也看到戴沐白的脸色一片苍白，精神明显有些不对，而小舞则沉默地背靠墙壁，低着头，阴影打在她的脸上，有些看不清神情。

唐念银将脸蛋埋在唐三胸前，只是一直沉默着，看不出脸色。其实，唐三是看得出来她是有一点不对劲的，但是，她不愿意擡头，也不好强逼，只是一直慢慢地轻拍着小姑娘脊背，安抚着。

唐三大概是八人中神色最为正常一点的了，他毕竟两世为人，在两个世界生活了接近四十年的时间心志坚定。除了他以外，众人中最大的戴沐白也才十五岁而已，戴沐白固然实力强悍，作风硬朗，但他也毕竟是个普通人，这也是他第一次杀人。

瞬间击杀八名对手，那鲜血狂喷的一幕，敌人突出的眼珠，还有临死时那扭曲的表情，无不深深烙印在史莱克每一个人心中。

那种感觉，是任何其他事情无法替代的。

“唐三，我们杀人了，是么？”戴沐白有些艰难地说道。

唐三点了点头，“是的，我们杀人了。老师说，他们都是凶残之辈，死不足惜。”

宁荣荣脸色苍白地擡起头，勉强说道：“可那毕竟是八个活生生的生命，前一刻还充满了凶厉，可后一刻却已经变成了尸体，我……哇……”

“我们杀人了，真的杀人了。”奥斯卡一边拍着自己的胸口，一边喘息着说道。

“作为一名魂师，杀戮，是你们早晚要面对的问题，眼前的一切，也是你们必须要度过的艰难。既然早晚都要面对，那么，早一些总比你们在有可能出现的战场上呕吐要好的多。否则，你们就只能和之前那八个人一样，变成一具尸体。”

大师缓缓走来，他的脸色很平静，淡淡的声音从他口中吐出，听在史莱克八怪耳中却有些不和谐。

“任何一名成功而强大的魂师，都是踏着敌人和对手地鲜血走过来的，你们没有杀过生么？如果没有，那么你们身上的魂环从何而来？魂兽也同样是生命，从生命的意义上来说，它们和人类并没有任何区别，猎杀魂兽时，你们为什么会没有这种感觉？”

“眼前的难关，没有人能够帮你们度过，所有的一切只能凭你们自己的意志力。觉得恶心就吐吧，吐习惯了，自然就好了。不过，如果你们不想成为被关注的焦点，那么，就收好你们手中的面具，先跟我们离开这里。”

当史莱克八怪回到酒店的时候，哪怕是唐三也感到十分疲倦，甚至比他们在魔鬼训练的时候还要累，这并不是身体上的，而是来源于精神的煎熬。

哪怕唐三表现得那么沉稳，但他同样是第一次杀人。

他前世一开始是努力想要进入内门得以修习内门绝学和进入藏书阁高层观阅藏书，再后来又一直致力于修习绝学和打造出“佛怒唐莲”，独来独往，甚至刻意减少与同门原本就不多的交流，也鲜少接外出任务，沉迷研究无法自拔，以一己之力孤立了所有人，让自己成为一个合格的“独行者”。

尽管他的心志够沉稳，但蒙厉临死前的眼神却依旧留在他脑海之中久久不散，哪怕清楚对手有取死之道，也明白这不过就是他们正式踏足这个世界必须要经历的，但依旧让他内心翻滚!

倒并不是同情与怜悯，他一直清晰生命的珍贵，每个人仅有一次；也清晰生命的廉价，在前世唐门，不过几两银子就可以买人性命。但，当自己真的亲自手染鲜血，而非只是提供暗器与毒物的卖家，终究还是不同。

不过，现在除了这个以外，还有一件事，那就是一路沉默的自家小姑娘。

说实话，唐三有些后悔，他不该同意小姑娘上场的，她还太小，哪怕以后会面对这些，但至少不是现在。

想到小姑娘一路的沉默，唐三跟众人说了几句后就带着小姑娘上了酒店的天台上，走到天台上放置的小桌椅前，带着小姑娘坐下，再从魂导器拿出小毛绒毯披在小姑娘身上，哄道，“阿念乖，擡头，好嘛？”

唐念银有些挣扎，一路上扯着唐三衣角的手指瞬间收紧，然后又在唐三的安抚下松手，点点头，“好。”

说实话，唐三设想过很多安慰小姑娘的话，但是事实上是，小姑娘的眼眸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了金色，又是在星斗大森林的那个淡漠的眼神，仿佛什么都入不了她的眼。

唐三语噎，想好的话都哽在咽喉。

“三三，我为什么没有感觉？我应该，应该会难受的，应该害怕的，应该……但是，为什么啊？”

小姑娘看着唐三，一路的沉默被打破后，是她藏在心中的茫然，她感觉，她有些不太对，这样是不对的啊。

她是这么冷漠的人吗？

她对于血腥的场面，蔓延的鲜血，活生生的生命在自己眼前就这样流逝，甚至，是自己亲眼看着他们的眼睛逐渐失去亮光，死不瞑目的模样……

她前世十多年受到的教育并不是这样的，她应该珍视生命，她应该要害怕的，应该会吓到，可能还会哭，甚至会因为受不了而匆忙离场呕吐，她清晰地知道正常的自己应该表现出来的模样，可是，没有！

她只是这样看着，只是看着，看着那些鲜血横流，看着那些尸体横陈，仿佛一下子和这个世界隔了一块透明的玻璃，甚至心中都没有因此掀起什么波澜。

唐三瞧着小姑娘的金眸，她眼中全然的淡漠，和她刚刚发着小颤音的话语极为不符，但她又是极其怕的，就连身子都不自觉向自己靠近，仿佛这样，能够更有勇气一点。

不是怕杀人，而是怕自己的不正常，以及，怕他发现后可能会有的她不愿意接受的行为，比如，疏离，或者厌恶。

“阿念，没有不正常，你只是与众不同了一点点，就像我会的唐门绝学一样，每个人都是与众不同的个体，你只是，不害怕……而已。”唐三也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尽力给小姑娘疏导。

“可这样，是不对的……”唐念银眼中尽是茫然与无措，手也紧跟着握紧唐三放在她两只交叠的双手上的大手，就像是溺水者抱着唯一的浮木。

“可是，为什么一定要一样呢？”唐三感受到了小姑娘的心情，将心比心，不由得升起难过。

“是吗？”

“我们每个人都生而不同，这只是一点小小的‘个性’。”

“……只是‘个性’？”唐念银不傻，她前世身体不好是一回事，但是，物质上到时从来不缺什么，偶尔也有在网上看到一些千奇百怪的推送。

等冷静下来了，仔细思考一下，就大概有了一点点猜测。

毕竟有些小说也会涉及到一些“心理学”相关的，虽然是为了小说服务，但是还是知道了一些最基本的。

这很可能是什劳子心理障碍，她记得自己之前看过的小说有过类似的说明。

心理障碍大概就是指一个人由于生理、心理或社会原因而导致的各种异常心理过程、异常人格特征的异常行为方式，是一个人表现为没有能力按照社会认可的适宜方式行动，以致其行为的后果对本人和社会都是不适应的。

嗯，大概叭，她又不是心理医生，她也不知道，她只想为自己寻得一处浮岛。

“对，所以，不要再乱想了，我一直在的，永远都在。”唐三继续温声细语。

“好～”唐念银努力撇去脑海中乱七八糟的一堆，克制住自己，尽力不要继续乱想，弯弯唇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唐三看着小姑娘笑，就知道小姑娘应该好点了。毕竟养了她这么多年，还是知道小姑娘接受能力和适应能力都是超强的，之前是受了刺激了，脑子没转过来弯，钻牛角尖了。

其实对于哄着小姑娘，任由小姑娘像个小粘人精整天跟在自己身边这件事，他是乐意至极的。

他对于唐念银这么多年从来不是单方面的付出，事实上，这么多年两人焦不离孟，除了唐念银缺乏安全感，总是爱黏着自己以外，还有自己那隐藏起来的占有欲。

他清楚自己的占有欲有点不太正常，所以他学会了掩饰，他慢慢渗透进小姑娘生活点点滴滴，他们习惯了彼此，旁人也习惯了他们的黏黏糊糊。

他们只看见了唐念银是个小粘人精，嗯，很可爱的那种，却不知道他在每一次擡眼，见到一直在自己视线范围内的小姑娘，见到她温软的笑意，心中的满足。

他小心翼翼藏起来的的占有欲得到满足，凶兽自愿缚上锁链，呆在不见光的地方守着自己的宝物，沉眠。

他们互相需要，互相依赖。

在无人的天台，唐三帮小姑娘掖掖小毯子，哪怕小姑娘热的脸颊红红，也不给拿开。

嗯，有一种冷，叫做你哥觉得你冷：）

两人不约而同岔开话题，拌拌嘴，嘟嘟囔囔说几句，倒也是舒缓了不少疲惫的精神。

可惜，因为院长弗兰德的到来，很快就被小舞叫下去了。

大师和弗兰德等老师们聚集在房间中，此时的弗兰德可是一脸兴奋，最后收盘时高达一赔二十的赌注让每个人都大赚一笔，钱他已经收了，当时，包括大斗魂场在内，至少有七、八种势力向史莱克战队发出了邀请，却全被他拒绝。

对于其他参加斗魂的魂师来说，凶神战队的死只会是大快人心，甚至有不少人认为，这是一个专门针对凶神战队的圈套，是曾经死在他们手上的某些战队联合起来用这种特殊方法来报仇的。

诸葛神弩的威力虽大，但它的缺点也十分明显，明眼人多少都能看得出，就像大师所说，诸葛神弩可以贯穿第二魂技以下的任何防御，但对第三魂技以上，以防御为主的魂技就没有任何办法了。而且，诸葛神弩只在一定范围内才有威力，超过五十米，攻击力就会大幅度削弱，这一点是远远无法和弓箭相比的。

诸葛神弩最大的优势在于突然性，一旦没有了这个优势，那么，它也只是一种威力相对较大的武器而已。

“大师，您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要杀那个凶神战队否则，你也不会挑选这个臭名彰著的对手了。”赵无极一边和弗兰德分赃完毕，一边向大师问道。

大师点了点头，“是的，这是对他们的另一种考验，或者说是锻炼。试问，你们谁没有杀过人我几乎可以肯定，超过五十级的魂师手上都会有几条人命。正像我之前说的，既然早晚要经历，有我们在身边的时候让他们经历这份考验，对他们来说只会是好事，至少再发生同样的事，他们多少会有一些心理准备。”

赵无极轻叹一声，“可是，他们年纪毕竟还小，特别是小念才刚到十岁，会不会对他们的刺激太大了些？”

大师淡然一笑，“这些孩子都是聪明人，不会钻牛角尖的。弗兰德，如果你的钱数完了，就可以去安慰他们了。坏人我做完了，这个好人就让你去做吧。”

弗兰德嘿嘿一笑，道：“我在小怪物们心中本就是正面形象，这个好人自然是我做最好。无极，你不用担心，我很赞成小刚的做法。当初，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不一样吐得稀里哗啦，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可笑，这是人生都要经历的。让他们早些经历没什么，我去找他们聊聊。”

等到弗兰德一离开，大师缓缓呼出一口气，小念，自家小弟子，也是他最担忧的了。

事实上，唐念银年纪确实还小，见过的人，经历的事也要少很多，以前最多见的就是跟在自己、唐三和小舞身边，特别是唐三，哪怕外出也是陪着他们一起，她自己想要的东西不多，也不怎么出门。

也不怎么主动结交朋友，在诺丁也就几个说得上话的女孩，但都不是很亲密，就碰到才会寒暄寒暄，聊几句的那种。

这次是想要提前给史莱克的几位学员打打预防针，锻炼锻炼心性，但是，唐念银确实在计划之外，在是否让她上场这一点，大师确实有纠结过。

但，对事不对人，这次锻炼心性是学院的一次考验与试炼，单单只将她排除在外，是不对的，她也是史莱克的一员，以往的训练也是，哪怕训练强度和其他七人不同，但，他们一直同进同退，共同训练，共同对抗比赛！

而且要真要计较起来，最大的戴沐白也才15岁，除了唐念银最小的马红俊也就12岁，都不大。

但未来可能遇上的对手可不会顾及你是不是小孩，会不会受不了，防患于未然，很有必要。

唐念银这一路的沉默大师也是看在眼里，只希望，小三能开导开导小念，也开导开导自己。

毕竟自己大弟子唐三虽然一直以来都表现得十分沉稳，但就是太过平静稳重了，总让人有些忧心这孩子是不是把什么都憋在自己肚子里，长久下来，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可能会出现一些毛病。

只希望，弗兰德都那么一大把年纪了，还带了那么多届学生，还是有一点用处的吧。

对于史莱克八怪来说，这是一个无眠的夜晚。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一行人就已经悄悄的离开了西尔维斯城，继续朝着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天斗帝国首都出发了。

史莱克八怪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尤其是吐得最厉害的朱竹清和宁荣荣，一晚的时间明显不足以让她们完全恢复过来。但经过了弗兰德的开导，他们也算勉强接受了事实。

其实，弗兰德开导时的主要思路很简单粗暴——杀一个坏人，就相当于救下无数好人。

——坏人不死，只会死更多的人，所以，他们不是在杀人，而是在救人。

话糙理不糙，通过弗兰德院长拿来的一大摞关于凶神战队长久以来丰硕“战果”，又在这样的思想注入后，果然让史莱克八怪容易接受一些心里也就不那么难受了。但想真的适应这种杀戮的感觉，却并不容易，那还需要无数的经历来磨砺。

一早，天还没亮，一行人就已经悄悄地离开了西尔维斯城，继续朝着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天斗帝国首都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