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夜读诗经之三零零《閟宫》（2/2）

则莫我敢承。俾尔昌而炽，俾尔寿而富！

黄发台背，寿胥与试。俾尔昌而大，俾尔耆而艾！

万有千岁，眉寿无有害。

泰山岩岩，鲁邦所詹。奄有龟蒙，遂荒大东，

至于海邦，淮夷来同。莫不率从，鲁侯之功。

保有凫绎，遂荒徐宅，至于海邦，淮夷蛮貊，

及彼南夷，莫不率从。莫敢不诺，鲁侯是若。

天锡公纯嘏，眉寿保鲁。居常与许，复周公之宇。

鲁侯燕喜，令妻寿母，宜大夫庶士。邦国是有，

既多受祉，黄发儿齿。

徂徕之松，新甫之柏，是断是度，是寻是尺。

松桷有舄，路寝孔硕。新庙奕奕，奚斯所作；

孔曼且硕，万民是若。

《閟宫》是《诗经·鲁颂》中篇幅最长的一首诗，全诗以宏大的叙事、繁复的铺陈与浓烈的颂祷，构建起一部鲁国的史诗画卷，既有对周鲁先祖功德的追述，也有对当代鲁侯功业的赞颂，更蕴含着对国家昌盛、宗族绵延的深切祈愿，堪称中国古代庙堂文学的典范之作。

诗歌开篇以“閟宫有侐，实实枚枚”起笔，描绘鲁国祖庙閟宫的肃穆与庄严。“閟宫”点明祭祀场所的幽闭神秘，“有侐”写出其静谧深沉的氛围，“实实枚枚”则以叠词摹写宗庙建筑的坚固宏大与规整有序，未言祭祀之隆重，已通过环境渲染出神圣庄严之感。由此引出对鲁国始祖姜嫄的歌颂，“赫赫姜嫄，其德不回”强调姜嫄德行高洁纯粹，她因德行被上帝眷顾，顺利诞下后稷。后稷作为周族农业始祖，“降之百福”“俾民稼穑”，使五谷丰登，不仅奠定了周人农耕立国的根基，更“缵禹之绪”，延续大禹治水、造福万民的功绩，这段追述为后文鲁国的正统地位与辉煌历史埋下伏笔。

从“后稷之孙，实维大王”至“克咸厥功”，诗人以激昂的笔触回溯周人翦商的壮阔历史。太王迁居岐山之阳，开启翦商大业；文王、武王继承先祖之志，在牧野之战中“敦商之旅”，完成天命所归的王朝更迭。这段历史叙述气势磅礴，“无贰无虞，上帝临女”一句，将战争的胜利归结于天命所授，既强化了周王朝统治的合法性，也为鲁国作为周公后裔封国的地位赋予神圣色彩——“王曰叔父，建尔元子，俾侯于鲁”，点明鲁侯受封的荣耀，鲁国得以“锡之山川，土田附庸”，成为周室东方的重要屏障。

诗歌后半部分着重赞颂当代鲁侯的功业与祈愿鲁国昌盛。“周公之孙，庄公之子”明确鲁侯的身份，他“春秋匪解，享祀不忒”，虔诚祭祀皇天后土与先祖后稷、周公，祭品之丰盛（“骍牺”“毛炰胾羹”）、仪式之隆重（“万舞洋洋”），皆体现对祖先的尊崇，亦祈求庇佑。随后，诗人以浓墨重彩之笔描绘鲁国军事之强盛：“公车千乘，公徒三万”展现兵力雄厚，“朱英绿縢”“贝胄朱綅”刻画装备精良，“戎狄是膺，荆舒是惩”彰显鲁国征战四方、威服蛮夷的赫赫武功，将鲁侯的功绩推向巅峰。

在空间维度上，诗歌以地理意象勾勒鲁国疆域的辽阔。“泰山岩岩，鲁邦所詹”以泰山的雄伟象征鲁国的稳固；“奄有龟蒙”“保有凫绎”点明鲁国对周边山岳的掌控；“遂荒大东”“至于海邦”则从内陆延伸至海滨，极言疆域广袤，“淮夷来同”“莫不率从”更以四方臣服凸显鲁国的威望。诗人将自然景观与政治统治巧妙融合，既有山河壮丽的视觉冲击，又暗含国家昌盛的深层寓意。

结尾处，诗人将笔触转向建筑与民生，“徂徕之松，新甫之柏”，以优质木材建造的宗庙“松桷有舄，路寝孔硕”，既展现鲁国物力之丰饶，亦寄托“万民是若”的美好愿景——宗庙巍峨象征国祚绵长，而百姓安居乐业则是国家昌盛的根基。“奚斯所作”一句，或言此诗作者，或赞宗庙建造者，无论何解，皆为全诗画上圆满句点。

《閟宫》以史诗般的叙事结构、铺张扬厉的赋法与庄重典雅的语言，将历史、祭祀、军事、疆域等元素熔于一炉，既彰显了鲁国作为周室宗邦的尊贵地位，也抒发了对国家繁荣、宗族兴旺的深切期盼。其宏大的格局与细腻的描写，使其成为研究周代政治、历史与文化的重要文本，更在文学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