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2/2)
月鎏金带着它们,走出了踏天的第一步。
悬壶满门被屠之事迅速传遍天下,惊愕六界。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到半月,舍义教也步了悬壶的后尘。
天庭震怒的同时,越来越多的妖族加入了踏天。
踏天教迅速兴盛,就此崛起。
最后一个复仇目标,是无疆门。
在无疆门中,月鎏金第一次与谛翎交锋。
无疆门,是谛翎以凡人之躯飞升之前拜入的宗门。在其飞升之后,宗门便为其塑了金身,立在了后山上,将其供为了老祖。如同药仙之于悬壶。
然而当月鎏金带领踏天教众人攻入无疆门时,整个门内却无一人,像是事先得到了谁的通知,在一夜之间全跑光了一样。
一群道貌岸然敢做不敢当的懦夫!
教主月鎏金勃然大怒,当即就命令手下众人对无疆门的总坛展开了一通砸烧抢掠,自己则手持银月长刀,飞身至了后山,一刀朝着谛翎的金身劈了过去,满目都是轻鄙与憎恶,对谛翎这个卖身求荣的男宠的憎恶,对整个不知羞耻的无疆门的憎恶。
哪知就在她的刀刃即将砍向谛翎金身之际,塑像半阖的眼眸忽然擡了起来,下一瞬,金身就变成了身穿白衣的真人,擡剑挡住了月鎏金的长刀。
两兵交击,发出了铿锵一声鸣响。
月鎏金惊愕不已,反应却很迅速,用灵识调动斧丝进攻的同时,擡手又是一刀,比上一击还猛还重,刀气凌然,杀气四溢。
她还就不信了,一个靠着卖色上位的男宠,能有多大能耐?
熟知她的斧丝却没能成功地缠上谛翎的脖子,谛翎轻轻一擡左手,便将寒光闪闪的刑天斧丝攥入了修长白皙的手中,与此同时,他还能够游刃有余地横档气手中长剑,再度抵挡下了月鎏金的一击。
然而最令月鎏金出乎预料的是,在谛翎做出这些防御之行的同时,他的身前竟骤然凝起了一团浅金色的灵气,下一瞬,那团灵气就化为了一只刚硬的手掌,一掌打向了月鎏金的前心。
剧痛袭来,月鎏金当场就吐了一口血,身形也失去了控制,重重地摔落在了地上,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几乎都要被摔断了,眼前阵阵发黑,几乎晕厥。
胸口越发的闷疼,心脏都要被打爆了似的,她再度不堪重负地狠吐了一大口血。感觉自己随时可能毙命。
白衣翩跹的谛翎也缓缓落了地,那只浅金色的灵气之手不见了,却没收手中长剑,一手持剑,一手握着月鎏金的刑天斧丝,面色平和,一步步地朝着月鎏金走了过去。
斧丝的那一头还紧攥在月鎏金的手中。
纵使已经认知到了自己与谛翎之间的实力差距,但让月鎏金低头求饶也绝不可能。
血海深仇,绝不可能被轻易磨灭,哪怕是生死。
月鎏金狼狈不已地趴在地上,满嘴是血,咬紧了牙关,恨意十足地看着逐渐接近自己的谛翎,竭尽全力地扯动着斧丝,哪怕斧丝已经深深地割入了自己的手心中也绝不松手。
谛翎却松了手,浑不在意地将斧丝扔给了月鎏金,神色平静地行至她身旁,站定,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清朗俊逸的面孔上忽然浮现出了一抹温和的笑意:“你这只凤妖,倒是有意思。”
月鎏金伤得太重,无法起身,甚至无法运作周身灵气,却始终咬牙切齿,盛气凌人:“你要杀就杀,哪来这么多废话!”
“谁说我要杀你?”说完,谛翎忽然流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立即将手中长剑收回了储物戒中,歉然说道,“抱歉,让月教主误会了,我持剑不是对你,是为了护我的金身。我此番到来,也不是为了杀你,而是因为敬重你,所以才特来拜见你。”
拜见我?
拜见我把我打个半死?
月鎏金才不相信他,当即冷笑一声:“你往日里说些连篇鬼话哄哄尊芙就算了,少来哄我,我可不是尊芙,也瞧不上你的色相。”
谛翎却不恼怒,只是淡淡一笑:“你瞧不上我的,总能瞧得上玉尊大人的吧?你就不想知晓,为何你在凡界闹出如此动乱,玉尊大人却始终没来见你么?”
月鎏金又笑了,这次是被逗笑的,笑的心口更疼了,疼得直咳血:“哈哈哈,我都、咳咳咳、说了,咳咳咳,别拿我当尊芙,宸宴于我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可有可无。他还愿意来见我最好,不愿意来见我也无所谓,他来不来见我与我是否要为我的族人报仇更是没有丝毫关系!他若是敢挡我的路,我先杀他!”
谛翎终于敛起了笑容,重新审视起了眼前的这只凤妖。
此前,他只是觉得,这只凤妖的心中充满了对天庭的仇恨,可为他所用,现在才发现,这只凤妖是不好拿捏的,因为她的爱与恨分得清清楚楚,丝毫不会为了感情心软。
又或者说,她的心中既有爱,又有恨,却没有情没有义。爱的自私,恨的也自私。
她暂时还没有软肋。
思索片刻,谛翎再度开了口:“那我若是说,他其实是想来见你,却被尊芙打入了天牢呢?因为你屠了悬壶宗满门,以药仙为首的天庭众仙雷霆震怒,首当其中的泄愤对象便是护着你活到现在的玉尊大人。药仙又趁机借题发挥,报复了玉尊大人此前揭示他尸位素餐、以权谋私的罪行。尊芙又必须选出一位替罪羊出来平息众仙的怒火,以免自己麻烦缠身,所以,玉尊大人自然难逃一劫。”
月鎏金依旧是满不在乎,气定神闲:“他被尊芙杀了也和我没关系,不过是日后再多替他报个仇而已,更何况,尊芙杀的了他么?尊芙动的了他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只怕没等尊芙下手呢,天道就先一道雷劈下把尊芙劈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
谛翎了然:“所以,你才如此的有恃无恐么?因为你知道,尊芙奈何不了他。”
月鎏金喘了几口气,红唇一翘,讥讽不已:“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你拿宸宴来威胁我,很愚蠢。”
谛翎却说:“那是因为你不了解尊芙。尊芙骁勇善战,兵出奇招,绝对是一位好将军,但她却不是一位明君。她的野心极大,却从不在治理天下,而在扩展疆土,篡改天道。她若是想让宸宴死,就一定能让他死,到时候,你在这世上,才是真正的无依无靠了。”
月鎏金神情冷漠,漫不经心:“我的家人已死,我早就无依无靠了,我从来也不需要依靠任何人,我只信自己。”
谛翎不置可否:“自你化形为人后,陪在你身边时间最长,对你悉心教导的并非是家人,而是玉尊大人。玉尊大人也是这世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把你当人对待的人,他也是真心想渡你成人。”
月鎏金嗤之以鼻:“有什么用呢?和他一样,长出一颗没用的烂好心么?若不是为了帮他平息瘟疫,我全家又怎会遭受灭顶之灾?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我没亲手杀了他就不错了!”
谛翎沉默着看了她一会儿,轻叹口气:“原来你还怨恨上了玉尊大人,哎、你这只凤妖、还当真是……”
好赖不分。
你憎恨压迫你、伤害你的人,憎恨这不公的世道,却又不知珍惜公平待你、真心对你的人。
这普天之下,可能也就宸宴一人,对你们妖族有怜悯之心了。
可惜,宸宴却生错了时代,是个好神,却好的不是时候。纵使力挽狂澜,也抵不过大厦将倾。
谛翎的半截语言越发的令月鎏金恼怒:“你到底想说什么?少给我打密语!”
谛翎并不想说没用的废话,反正这只凤妖现在也听不懂。他再度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本是想要与你谈桩交易的,但显然,现在的时机并未成熟,待时机成熟之后再说吧,现在你只需要记得,是我谛翎留了你一命,这份人情,日后是需要你还的。”
月鎏金神色一僵,诧异万分:“你竟然、不杀我?”
谛翎点头:“虽然我此番下界确实是领了尊芙的旨意来杀你的,但你对我还有用,所以我决定留你一命。待时机成熟,我自会去找你。”
月鎏金讨厌听他说一些半遮半掩的密语话:“到底什么是时机成熟?你到底想说什么?时机成熟又是什么时候?你到底为什么不杀我?”
谛翎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却在心中回答:当然是为了用你这枚应运而生的棋子,去拨动天下的大局。
他不是宸宴,他出生于凡界的贫苦之家,比天生贵为神族太子的宸宴更知晓这天下世道有多么的肮脏不堪。
真正的公平公道是永远不存在的,天道本就不公。
若想改变时局,就只能以身入局,将旧局势彻底打乱,才能重新建立起新秩序。
所以,我要留着你这只心怀怨念的凤妖,将这个世道搅和的越乱越好。
我不仅要揭开掩盖在这个世道上的遮羞布,暴露出其内里的污秽溃烂,我还要让他们加速疯狂,加速溃烂、腐败,让旧势力自行暴毙,让它们不战而败。我要让这个病态的世间置之死地而后生。
我要重整山河,我要政通人和,我要天下太平!
“当你真正生出人心之后,时机就成熟了,到时我再来见你。”谛翎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月鎏金,言语间满含期待,“月教主,你可一定要好好活着,努力发展壮大你的踏天教,千万别让我失望。”
月鎏金难以置信地看着谛翎,看疯子一样:“你、你是不是疯了?”
谛翎笑了笑:“没疯,敬佩你敢爱敢恨而已。”
月鎏金:“你以为我会信么?”
谛翎:“信不信随你。”言罢,他转身遍走,走了几步之后,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回身看着月鎏金,“对了,你知道什么是以身殉道么?”
月鎏金没想到他真的就走了,真的没杀她,满目呆滞,不可思议:“我、我不知道、”
她连慈悲心都没有,哪里会知道什么是以身殉道?“道”到底是什么她就更不知道了……
谛翎舒了口气:“不知道最好。”
不然没有冲击力。
冲不开你那颗坚若磐石的妖心,就没办法为我所用。
我也不是宸宴,没有那份烂好心,更没有那份耐心去循序渐进地渡你成人。就只能,强行凿开你的那颗心了。
抱歉。日后会让你痛苦万分。
但在这动荡不安的时局中,你我都只能是棋子。
这次走了之后,谛翎没再回头,返身走回了那座伫立着他金身的高台,调出长剑身形一定,仙魂离去,真身再度变回了金身。
返回天庭后,谛翎去了天牢,见到了宸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