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潘震的明悟（2/2）
他看着那个为了“守护”一个虚幻的、由精神污染所构筑的“女神”，而疯狂地攻击自己曾经盟友的饕餮之王噬嗥。他看到噬嗥的每一次攻击都充满了神圣的使命感，仿佛他不是在屠杀，而是在扞卫宇宙的真理。
他看着自己那些为了给死去的同袍“复仇”，而彻底陷入了无意义内耗的忠诚战士。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悲愤与决绝，他们的每一次攻击都凝聚着对同袍的爱与对背叛的恨。
他看着那个依旧站在门口，那个引发了这一切灾难的源头，那个脸上带着纯真、无辜、甚至还有一丝恰到好处的“害怕”表情的……“魅魔少女”。她的眼神清澈如山泉，仿佛对眼前发生的血腥杀戮一无所知，那份纯洁与周围的疯狂形成了最极致的、最恐怖的对比。
他看着那个依旧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从始至终都没有动过一下的男人。他看着那个被称作“该隐”的存在，仿佛眼前这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他只是一个偶然路过的旅人，在津津有味地欣赏着一场精彩的、与己无关的闹剧。
他的大脑，他的认知，他那运转了数万年，处理过无数星系级战争信息，构筑过无数宏伟战略的超级大脑，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地……崩塌了！
他笑了。
笑得是如此的悲凉。
笑得是如此的……自嘲。
“呵呵……”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从低沉的呢喃，变成了空洞的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荒凉与绝望，甚至笑出了眼泪。
“原来……是这样……”
他失魂落魄地呢喃着，那双曾经充满了睿智光芒与无上威严的虎目，此刻，却变得如同干涸了亿万年的古井，一片空洞、一片死寂、一片茫然。
他终于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鹤熙，那个已知宇宙公认的最高智慧结晶，天基王，会心甘情愿地放弃天使之城，留在这间小小的店铺里，给那个被他视作“奸商”的年轻人当一个“打工仔”！那不是堕落，也不是被逼无奈，而是一种……主动的选择！一种看清了真相后的……朝圣！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个名叫顾离的奸商，会一直用那种看“乡下土包子”进城的眼神，看着他们这些所谓的“神”！那不是傲慢，不是装腔作势，而是一种基于绝对认知差距的、最真实的……怜悯！就像一个现代物理学家，看着一群原始人围着篝火，毕恭毕敬地探讨着“火神”的脾气。
因为！他们错了！
从一开始就错了！大错特错！错得离谱！错得可笑！
他们这些自诩为“高级文明”的、掌握了“暗能量”运用、可以“定义”低级生命、可以“重启”恒星、动辄毁灭星系的……神！
不过是一群……
一群坐井观天，却又自以为拥有了整片天空的……可笑……青蛙！
他们所谓的“已知宇宙”，那横跨了数亿光年的浩瀚星河，不过是别人家后花园里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小的池塘！
他们引以为傲的“真理”，他们奉为圭臬的“科学”，他们赖以生存的“物理法则”，从热力学到弦理论，从暗能量到虚空引擎，不过是池塘里那套早已被池塘主人制定好的、可笑的、脆弱不堪的……游戏规则！
而这家“超神杂货铺”！这个名为“SCP基金会”的组织！
它就像是一只从池塘之外伸进来的、看不见的、无法理解的……无形大手！
它将池塘之外的“现实”！
将那些真正的“怪物”！
将那些超越了物理、因果、逻辑的真正“规则”！
以一种最粗暴、最直接、最不容置疑的方式，赤裸裸地撕开，然后狠狠地砸在了他们这些自以为是的“青蛙”脸上！
这是一场针对饕餮军团的屠杀！
这更是一堂……无声的……教诲！
一堂用饕餮军团上万战士的鲜血与生命！用烈阳文明最英勇战士的忠诚与牺牲！用他们自己那可笑的傲慢与根深蒂固的愚蠢！为潘震、为烈阳、乃至为这个宇宙所有自以为是的神明们所上的……最为生动，也最为残酷的一课！
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一幕幕画面。
他想起了那个浑身刺青、名为亚伯的狂战士，他用纯粹到极致的“武力”，将饕餮的科技舰队像撕纸片一样撕碎。那不是能量，不是技术，那是一种名为“暴力”的规则本身！
他想起了那个安静坐在沙发上的该隐，他用无法理解的“因果”，将所有指向他的攻击原封不动地反弹。那不是能量护盾，不是空间折叠，那是一种名为“伤害无效”的个人法则！
他想起了那个从墙壁中渗出、带来腐朽与绝望的恐怖老人。他无视一切物理屏障，将“空间”玩弄于股掌之间，仿佛那只是他个人卧室的延伸。那是一种名为“维度穿梭”的生物本能！
现在，他又亲眼看到了这个柔弱无辜的魅魔少女！她什么都没做，仅仅是“存在”于此，就用无形的“思想”污染，让神明自相残杀，让忠诚化为利刃！这是一种名为“精神定义”的被动光环！
武力……因果……空间……思想……
这些，在他们的世界里，都是需要通过庞大的天体计算机进行亿万次运算，需要通过复杂的暗能量公式去驱动，需要消耗庞大的资源才能勉强实现的“技术”！
而在这里！
它们，却成了一个个“生物”与生俱来的……本能！
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规则”的具象化！
这是何等的降维打击？！
这是何等的……令人……绝望？！
潘震缓缓地、沉重地闭上了他那双早已失去了所有神采的虎目。
他那颗由“神河文明”的“科学”与“唯物”理论所构筑起来的、坚硬了数万年、从未有过一丝动摇的骄傲心脏，在这一刻，被那些他无法理解的“现实”，被战友惨死的悲剧，被自己无知的可笑，彻底地击碎了！
碎得……连一片完整的瓦砾都找不到。
他知道，自己以前所认知的一切，都已经死了。那个以烈阳守护神自居，以宇宙顶级战力自傲的潘震，已经随着那名天道卫的惨死，一同死去了。
从这一刻起，他，潘震，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烈阳守护神。
他只是一个……
一个，稍微强壮一点的……凡人。
一个，刚刚才从池塘里探出头，窥见了真实世界一角的……可悲……求知者。
他缓缓地睁开眼，那双空洞的眼眸之中，第一次，没有了愤怒，没有了悲伤，甚至没有了恐惧。
有的，只是一种仿佛是亲眼见证了整个宇宙的诞生与毁灭，看穿了所有真理与虚妄之后所剩下的……极致的……平静。
那是哀莫大于心死之后，从废墟中重新萌发出的、对未知最纯粹的探索欲。
他没有再去管那场还在继续的、充满了血与泪的无意义战斗。那些忠诚的战士，正在用他们的生命，为他的明悟，支付着最后的代价。
他缓缓地转过身。
他那高大的、曾经如山岳般让人依靠的身影，此刻却显得无比萧瑟与孤独。
他迈着沉重的、仿佛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破碎的世界观上的、却又无比坚定的步伐，走向了……
走向了那个由任务所指引的……最后的……房间。
他要去见见。
见见，这个“回收站”里……最后的……“异常”。
又或者说，是这个“回收站”的……“管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