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挨留（1/1）

校门口的老槐树把影子拉得老长，我攥着刚买的烤红薯站在树下，看见林晓背着书包从教学楼的阴影里跑出来，小脸上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墨水印。她跑到我跟前，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尖，才小声说：“对不起，姥爷，今天我没写完作业，挨留了。”

我把还冒热气的烤红薯递到她手里，指尖触到她冰凉的小手，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没关系，你姥爷上学时也常挨留，但不是没完成作业，是拦路抢劫。”

“拦路抢劫？”林晓一下子抬起头，眼睛瞪得圆圆的，刚咬了一口的烤红薯都忘了咽，“姥爷您还会拦路抢劫呀？快给我讲讲，是抢同学橡皮吗？还是抢同学铅笔？”

我牵着她的手往家走，脚下的石子路被夕阳晒得暖融融的。秋风卷着槐树叶落在脚边，我望着远处渐渐沉下去的太阳，忽然想起六十多年前的事——那时候的校门还是木栅栏做的，门口有棵比现在这棵还粗的老榆树，而我当年挨留的原因，可比林晓要难堪得多。

“不是抢橡皮，也不是抢铅笔。”我顿了顿，把林晓的手攥得更紧了些，“那时候姥爷跟你差不多大，也在小学念书，班里的王德明同学总带糖吃，我嘴馋，就跟同院的王剑商量，放学后在榆树后面等他，跟他‘借’点糖吃。”

林晓的脚步停住了，小嘴张成了“O”形：“姥爷，您们是要抢糖吗？”

“可不是嘛。”我叹了口气，想起那天的场景——下午的太阳也是这样斜斜地照下来，榆树的影子里藏着我和王剑的身影，王剑手里还攥着根捡来的树枝壮胆。王德明同学刚走到老榆树跟前，我们俩就跳了出来，我还没来得及说话，王剑就把树枝高高举了起来，于是我就大喝一声：“快把糖块交出来”，结果我一翻王德明的身，没有翻出糖块来，只翻出五分硬币，我毫不客气地把钱揣在了自己兜里。

“后来呢？”林晓追着问，手里的烤红薯都凉了些。

“后来就跟你今天一样，留在教室里写检讨。”我指着她手里的练习册，“不过姥爷写的不是订正，而是检讨，要写清楚自己错在哪儿，以后再也不做了。那时候老师也没骂我，就坐在旁边改作业，跟你今天的老师一样，偶尔看我一眼，可我心里比挨骂还难受。”

林晓低下头，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树叶：“那姥爷后来还抢过别人的东西吗？”

“再也没有了。”我蹲下来，看着她的眼睛，“那天写完检讨，天也黑了，你太姥爷来接我，没说一句话，就牵着我的手往家走。路上我跟他说，我再也不做坏事了，他才摸了摸我的头，说知道错了就好。从那以后，姥爷就记住了，不管是写作业还是做人，都不能好吃懒做，更不能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林晓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把练习册抱在怀里，忽然抬头冲我笑了笑：“姥爷，我今天也知道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把订正拖到最后了。”

夕阳最后的光落在她脸上，把她的小脸蛋染成了橘红色。我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家走，远处传来晚饭的炊烟味，林晓一边走一边小声念着练习册上的题目，声音软软的，像极了当年我趴在教室里写检讨时，笔尖划过纸张的声响。原来不管过去多少年，成长里的那些小过错，从来都不是白受的——就像今天的订正，就像当年的检讨，都会在心里留下一道浅浅的印子，提醒我们少犯错、不犯错，把以后的每件事情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