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女生言情 > 流贼也可以燎原 > 第542章 进入衡阳

第542章 进入衡阳(2/2)

目录

数日后,城东的衡阳王家

此家族是衡阳着名的书香门第王氏家族,家主王朝聘年过六旬,一身青色儒衫须发花白坐在厅中主位面色沉静,其子王夫之侍立一旁这少年不过十六七岁年纪,眉目清秀书卷气十足。

李来亨只带了马腾云和两名亲兵,便服来访。

“王老先生,冒昧打扰。”李来亨拱手为礼。

王朝聘起身还礼:“将军亲临寒舍,蓬荜生辉,请坐。”

分宾主落座后李来亨开门见山道:“此番拜访,一为请教地方民情,二为商议新政推行。我军在衡州,欲降佃户的租子并且释奴仆,烧奴契,不知老先生有何见教?”

王朝聘思考片刻后缓缓说道:“将军老朽一介书生本不该妄议军政,然既蒙垂询,敢不尽言?释奴仆、减田租,固是仁政,但是官绅之家蓄奴、佃户交租,千百年来皆然,骤然变革恐生乱象。”

侍立一旁的王夫之忽然开口:“父亲所言,儿以为未尽然。”

厅中众人都看向这少年。

王夫之不卑不亢,向李来亨一揖,继续道:“将军,《孟子》有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奴仆亦民、佃户亦民。若蓄奴、高租乃千百年皆然,那秦之暴政、汉之酷吏,亦皆千百年皆然,难道便对吗?”

“吾观史书历代变乱,多起于民不聊生,今将军释奴减租正是固本培元之举,虽一时或有阻力,然长远观之民安则国固,即便这国非大明之国,亦是将军欲立之基业。”

这番话条理清晰引经据典,让李来亨刮目相看,他此前听说过王家这位少年神童据说十四岁就考上了秀才,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王朝聘脸色微变训斥道:“而农(王夫之字),不得无礼!”

李来亨却说道:“令郎高见,不过李某也知变法不易,王家诗书传家,田产奴仆想必不少,新政之下难免受损,今日来访便是想听听王家的条件。”

听完这话王朝聘反而松了口气,他捻须说道:“将军明鉴,我王家虽有些田产但自问待佃户不薄租子从未超过五成,家中奴仆二十三人多是世仆,衣食温饱从无虐待。”

“新政若行王家愿率先响应,将田租降至四成,奴仆愿去者发还身契,愿留者改签长工契约付予工钱,只求将军一件事。”

“请讲。”

“莫要株连,城中有些人家确有为富不仁者,该杀该罚理所应当,但亦有不少如我王家这般虽非圣贤,却也未作大恶,还望将军网开一面,给条活路。”

李来亨点头:“老先生放心,义军行事有罪则罚无罪不究,王家若能带头响应新政便是表率,李某自当礼遇。”

离开王府时王夫之送到门口,少年忽然低声道:“将军,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将军释奴减租固得民心,然欲成大事,仅得民心不够,还需得士心,至少需得部分士人之心,家父今日所言其实代表了许多士绅之心,他们怕的不是改革而是不分青红一律打杀。”

“此外咱们湘南蓄奴者不多,将军大可不必对一些家族处理过甚,要是日后去了南直隶看到那些蓄奴上万的大家族怕不是要凌迟处死了,所以这事情也有个度将军自己把握住,我听二叔所说南直隶的奴仆有上百万之多,几乎所有士绅之家都有涉及。”

李来亨看了这少年一眼:“受教了。”

马车驶离王府马腾云忍不住道:“总指挥,那小子倒是敢说。”

“他说得对。”

李来亨望着车窗外渐暗的天色,“我们得弄清楚,谁是敌人、谁是朋友、谁是可以争取的中间派,不能一股脑全杀光了,但这个我还得再思考一下。

崇祯十年三月末至六月,衡州府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城郊,三千多奴仆在义军士卒的见证下,亲手将奴契投入熊熊烈火,有人跪地痛哭,有人仰天大笑,更有人当场报名参加义军。

乡村,农兵组织也慢慢铺开,每个大村选农兵队长,每十村设农兵哨总,他们不仅维持治安还监督田租新政的执行,那些试图暗中抵抗的土豪劣绅,往往还没等义军动手就被本村的农兵举报、控制。

城里,王夫之的话起了作用,李来亨没有一味强硬,对于如王家这般配合的士绅,他给予一定优待不没收他们的田产并且建立合作,他们让一些科举多次失败的子弟前来李来亨这边,虽然是些秀才都考不上的但好歹识字,对现在的义军用处也很大。

当然,也有顽固抵抗的,城南赵家那位曾在府衙力主死战的赵老爷,暗中串联几家士绅试图组织乡勇反扑,结果计划尚未实施就被自家一个被释放的奴仆告发,赵家被抄主犯斩首,从犯罚没家产。

渐渐地,一种新的秩序在衡州建立起来,不完美甚至有诸多瑕疵,但至少租子降了、奴契烧了、贪官杀了,穷人有了活路。

崇祯十年六月,衡阳县

李来亨指着地图说道:“这两月我们在衡州农村搞得农兵组织已经铺好了一半村庄,但城池我们终究守不住。”

“晚走不如早走,我决定放弃衡州府城,以及衡山、耒阳两座县城及之前打下的州县,只暂时保留临武、蓝山两县,待官军来后看情况而定。”

“那些被释放的奴仆,愿意走的跟我们去矿区或者工坊,不愿意走的就留下,我们把能做的都做了,这不是败退,是战略转移,城池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人心在我们这边,丢掉的城池日后都能拿回来。”

命令下达后,义军有条不紊地开始撤离。

衡阳城再次骚动,有人骂义军胆小如鼠,有人庆幸王师将至,那些烧掉奴契的穷人默默收拾行囊,扶老携幼跟着义军的队伍,走向山野农村。

王家大宅,王朝聘与王夫之站在阁楼上,望着城中景象。

“父亲,您说李来亨能成事吗?或者说他代表的那个流寇队伍,他义父在北方也统兵数万据说还是流寇盟主。”王夫之问。

王朝聘长叹:“成王败寇谁说得准,但他这数月来所作所为确与寻常流寇不同,释奴、减租、公审、农兵,桩桩件件,皆是扎根之举,即便此番退去种子已撒下来年春风吹又生啊。”

他看向儿子:“夫之为父老了就在这衡阳守着祖宅,你还年轻若有心或可出去看看,这天下怕是没几年就要大变了。”

半月后,湖广的一个参将尹先民收复衡阳,进来后发现府库空空如也,不少大户来请求他继续南下剿灭贼寇,不过他接到的命令是收复所有城池并没有主动进山搜剿。

蓝山、临武两县在后面也陆续被李来亨放弃,轰轰烈烈的矿工起义也算圆满了,日后这城外再也不属于官府了。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