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6章 法和多言(1/2)
清晨的建康城,笼罩在一种山雨欲来前的病态平静之中。雾霭尚未散尽,街头巷尾便已充满了压抑的私语。汉王刘璟给出的“三日之期”与“三条件”早已如同长了翅膀,飞入了千家万户。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但那激烈的争论声却隐隐透出:
“……这刘璟倒比当年的侯景讲规矩,还肯开出条件。”
“哼,故作姿态罢了!无非是想兵不血刃,骗开城门!”
“可若真能免去一场兵灾,也是好事……”
“好事?亡国之民,有何颜面苟活!”
无论是私下赞同刘璟“仁义”的一方,还是痛斥其“虚伪狡诈”的一方,几乎所有谈论此事的人,心中都有一个沉甸甸的共识:陈国,这次恐怕真的在劫难逃了。历史的车轮仿佛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曾几何时,南梁武帝萧衍也曾意气风发,誓要北伐中原,混一宇内。而如今,真正接近完成统一大业的,却是来自北方、与南朝缠斗了数十年的老对手——北汉的刘璟。这种命运的嘲弄,让许多自诩正统的南朝遗老遗少心中五味杂陈,既感屈辱,又觉无力。
对于挣扎在生存线上的普通百姓而言,抽象的“正统”与“气节”远不如一碗实实在在的饱饭来得重要。汉军若攻占江南,意味着传闻中北方推行的“均田制”、“轻徭薄赋”或许也能降临这片土地。
意味着家中的男丁无需再被强征入伍,或为躲避兵役而东躲西藏;意味着沉重的、名目繁多的捐税或许能够减轻。他们内心对和平与温饱的渴望,早已压过了对“陈”这个国号的忠诚。
许多人甚至暗中埋怨那“三日之期”太长,怨恨陈军为何还要抵抗,徒增死伤,恨不得城门立刻洞开,迎接“王师”。
然而,对于陈国的文武官员、世家大族、军中将校而言,这三天却无异于生死煎熬。陈国覆灭在即,他们每个人都站在了命运的十字路口,面临着痛苦而艰难的选择:是向北逃亡,渡过长江去投奔那个同样摇摇欲坠的北齐?还是凭着所谓的“忠义”,追随陈霸先血战到底,玉石俱焚?又或者,放下身段和曾经的敌对立场,效忠那个来自北方、即将一统天下的新主?
每个人都在反复权衡,犹豫不决。许多人内心深处还抱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他们在家中佛龛前焚香祈祷,希冀奇迹发生:盼望汉军因水土不服而突发瘟疫,不战自溃;或者指望长江突降狂风暴雨,掀翻汉军战船……总之,不到最后一刻,刀真正架到脖子上,这些既得利益者们绝不会轻易做出最终抉择,交出自己手中的权力和财富。
这些或惶恐、或算计、或绝望的私语与密议,并未能逃过汉军无孔不入的情报网络。一份份整理好的舆情密报,被快马送至城外长江上庞大的汉军水师旗舰,最终整齐地码放在汉王世子的书案之上。阅览这些“民意”的,正是年仅十一岁的世子——刘英。
刘英坐在父亲的书房里,小手翻阅着卷宗,小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专注,甚至是一丝冷峻。当他看到密报中记载,竟有陈国官员在佛前诅咒汉军“突发瘟疫,兵败溃退”时,不禁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愚不可及!死到临头,还寄望于鬼神!”
然而,“瘟疫”这个词,却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他早慧而略显偏激的脑海中激起了涟漪。他想起去年阅览战报时看到的一段记载:侯景困守建康,穷途末路之际,曾将城中病死甚至战死的尸体,用投石车抛射入梁军大营,致使围攻的梁军大规模感染疫病,死伤惨重,萧绎本人也最终病亡军中,梁军攻势因此受挫。
一个冰冷而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藤般在刘英幼小的心中迅速滋生蔓延:如果……如果我们也让建康城染上瘟疫呢?守军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力气抵抗?城破岂不是易如反掌?
这个想法让他自己都微微打了个寒颤,但随即,一种掌控局面的兴奋感又涌了上来。他立刻合上卷宗,跳下椅子,迈开小腿,飞快地跑向船舱内的议事厅。
议事厅内,刘璟正与军师陆法和对着巨大的建康城防图低声商议,推演最后的总攻方案。听到脚步声,刘璟抬头,见是儿子,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招手道:“英儿?不在书房好好看你的‘民情’,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刘英规规矩矩地行了礼,乌黑的眼睛却闪着光,他没有直接回答父亲的问话,反而带着几分跃跃欲试的神情问道:“父王,军师,你们……商议出如何速破建康城的良策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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