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2/2)
这话听得是真舒服。
阳胥最后那点不悦也消散了。
“方才福公公提起书院,不知是何物?”
云煦泽解释道:“本王有意在高平建一座书院,将会开设墨学,农学和医学三门课程,只是高平并没有这方面的人才,本王只得求助父皇,父皇这才把阳翁派来。”
阳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书院不教四书五经?”
这算哪门子书院。
云煦泽道:“书院招收的学生主要是普通百姓,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学四书五经不如一技之长更有用。”
阳胥又惊了:“那家族子弟呢?”
云煦泽笑笑:“家族子弟应该没人会愿意学这些吧?”
阳胥不同意了:“谁说的?老夫的弟子都是家族子弟。”
云煦泽看了看他身后的三个弟子,问道:“你们是自愿跟随阳翁学做工匠吗?”
三个弟子面面相觑,小声道:“是自愿。”
一点底气都没有。
阳胥气得瞪了他们一眼:“你们当初在老夫面前,一个个可是很坚定。”
三个弟子吓得缩缩脖子。
云煦泽替他们解围:“这世上像阳翁真心喜爱墨学的人并不多,更多人是为了生计。”
阳胥自然知道云煦泽说得是真的,道:“王爷想让老夫去书院教学生?”
他其实并不喜欢教人,只是教这三个弟子就让他很头疼,明明他看一遍就会的东西,那三个蠢货就是怎么都学不会,他被骑得折寿好几年。
若是去教更多人,阳胥觉得他很可能被气死。
云煦泽摇头:“书院那边让阳翁三个弟子去便可,本王有意任命阳翁为清匠监,负责清匠司。”
阳胥脸色缓和,这是他的老本行,比起教书强多了。
云煦泽早就让人备下酒席,就设在章丰钊的清云院,这里比起清阳殿要自在很多。
阳胥这一个月风餐露宿,已经许久没好好吃过饭,一来高平就能吃顿好的,心情都变好很多。
“王爷做事妥帖,是老夫误会王爷了,之前还骂了你那么多次,请王爷见谅。”
云煦泽笑道:“过去的事就不提了。”
这暴躁老头还挺有意思,那些骂人的话他又没听到,他不说没人会知道,这人偏偏说了出来,难怪总是得罪人,多少有些缺心眼。
酒足饭饱,阳胥提出要去清匠司看看。
他早就对水泥感兴趣,正好云煦泽已经任命他为清匠监,他不需要避讳什么。
云煦泽道:“本王让人给阳翁准备了住处,阳翁不如看看?”
阳胥摆手,浑不在意道:“让下人去放行李就是。”
“阳翁的家眷呢?”
“老夫怕他们受不了高平的荒凉,就没让他们来。”
云煦泽嘴角一抽,真是坦诚得有些过分。
章丰钊笑道:“阳老头就是这样,说话不经大脑,老夫担任大司农时他就是这样,有时候能气死人,但和他在一起,不用藏着掖着也挺好。”
云煦泽尴尬笑笑,今后阳胥就会在他手底下做事,他只能尽量适应阳胥的性子。
因为阳胥的迫切要求,众人便去了清匠司。
为了全力生产水泥,云煦泽把清匠司后面的那处院子设为水泥工坊,派人买了数百仆役在里面干活,每天忙得热火朝天,清匠司的工匠把他们教会后才变得清闲下来。
看到云煦泽到来,清匠监钱成连忙过来见礼:“下官拜见王爷。”
“免礼。这位是洛京的清匠少监阳胥阳翁,今后便是高平清匠监。”
钱成表情龟裂,还不等他担忧自己的前程。
云煦泽继续道:“你担任清匠少监,俸禄不变。”
俸禄不变意味着品级不变,只是从清匠司的主官变成副手,但差事没变,依旧是负责清匠司的杂务。
阳胥一看就不是会处理杂务的人,钱成还有用。
钱成一听自己待遇不变,一点异议都没有,麻溜地给新上官见礼:“下官钱成见过清匠监。”
阳胥摆摆手:“带本官去看看水泥。”
章丰钊却拿过一旁桌上放着的九连环,塞进阳胥手里:“这是很有趣的小玩意儿,你试试看能不能解开?”
阳胥急着看水泥,哪有心情关心小玩意儿:“什么鬼东西,老夫不感兴趣。”
章丰钊笑眯眯道:“这是某位工匠大师发明出来的,听说唯有在工匠一道有极深造诣的人才能在一个时辰内解开。我尝试过了,用了几个月才解开。”
阳胥一听这九连环能把章丰钊难倒,顿时来了兴趣,不过他对水泥更感兴趣:“等老夫有空会试试。”
随后就跟着钱成去看水泥怎么制造。
云煦泽看着章丰钊忽悠阳胥,道:“阳翁应该能解开九连环,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比章小郎君快。”
他很期待阳胥的表现。
章慕娆没再给云煦泽写信,章丰钊那点警惕早就消失,带着几分骄傲道:“阳老头这么老了,怎么可能比得上年轻人。”
这话也不能说错。
年纪大了肯定会影响思维能力。
......
洛京
阳胥到达高平的当日,也是洛京利丰楼开业的日子,在装修商铺的这段时间,单鸿晖花了不少银子宣传商铺,宣传的点只有一个——洛京唯一一家售卖香水的商铺。
仅仅这个噱头,便吸引了那些女眷的注意力,在开业前的这段时间,陆陆续续有各家族的女婢来问是不是真的有香水卖。
在得到肯定答复后,她们都关心利丰楼什么时候开业,得知开业时间才回府复命。
以香水为宣传手段,因着香水在洛京的超高人气,利丰楼未开业已经吸引了众多注意力,而且吸引的都是有钱人。
开业当天,利丰楼的大门还没开,门外已经聚集了大量人,看他们的穿着便知都是各家族的仆役,等到利丰楼开门,这些人一窝蜂地涌进店铺。
“我要十瓶香水!”
“我要二十瓶!”
“我要......”
洛京的大人物太多,在这里限购无疑于找死,还好单鸿晖带来了大量的香水,暂时能支撑一段时间,应该等支撑到下一批香水送到。
吕家管事吕吉风坐在对面酒楼看着利丰楼爆满的客人,又看着每个顾客满意地从利丰楼离开,他脸上满是激动。
“可以确定了,利丰楼真的有香水。如果我们能找到利丰楼的香水来源,家族今后就不用为银钱发愁。”
他身边坐的是吕家家主嫡次子吕四郎。
吕四郎眼角狭长,眼中闪着精光:“香水只有高平有,利丰楼有这么多香水,会不会和谨王有关系?”
吕吉风方才被巨大的诱惑迷了眼,差点忘了这件事,紧接着就否认道:“应该不可能,这段时间单鸿晖给安济坊的坊正还有衙门的几个曹掾送了不少礼,若真是谨王的人,直接亮明身份便是。而且谨王的人怎么可能在安济坊开店?”
吕四郎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想了想道:“谨慎些总没错,而且打利丰楼注意的不止我们一家,让别人先去试试。”
吕吉风有些担心:“万一被刘家那些家族抢先呢?”
吕四郎瞥他:“刘家若对利丰楼感兴趣。你觉得我们即便得了手能守住吗?”
吕吉风无言,心里一阵不甘心,明明是他们先发现的,结果他们可能连汤都喝不着。
同为世家,没人比他们更清楚世家的贪婪。
利丰楼二楼
单鸿晖一直注意着一楼的情况,一旦有意外发生,他会第一时间过去解决。
不过意外没发生,倒是有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要见他。
黄显特意换了身常服,但没有刻意遮掩嗓音,道:“夫人们很喜欢香水,阿郎特让老奴来买一些。”
单鸿晖脸色微变,他猜得出黄显的身份,只是一时摸不清他来自皇宫还是王府,他身份卑微,没资格打哑迷,恭声问道:“敢问公公是.....”
黄显淡淡道:“黄显。”
太监总管黄显的名头,单鸿晖还是知道的。
单鸿晖连忙见礼:“小人见过黄总管,王爷特意为皇上准备了一百瓶香水,小人卑贱进不了宫,还请黄总管代为转交。”
“谨王殿下孝心可嘉,咱家会禀告皇上。”
说完,黄显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道:“皇上说洛京是谨王殿下的家,殿下在家里开店若是被人欺负,有皇上替他撑腰。拿着这个令牌便能进宫。”
单鸿晖双手接过令牌,没想到他才第一天开业就被皇上注意到,还赐下了令牌。
“小人谢恩。”
黄显淡淡笑笑,便让身后的几个小太监捧着香水盒子,转身离开了利丰楼。
一楼排队买香水的队伍仿佛没有变化,排队的人都排到了大街上,黄显离开时,有几个人的脸色大变,紧跟着低下头,心跳不由得加速。
与此同时,利丰楼外隐藏着不少偷偷打量利丰楼情况的人,对于黄显的出现,他们并没有什么反应,并未在意黄显的离开,依旧把注意力放在利丰楼上。
利丰楼以香水为噱头让自己名声大噪,但与之相对的,吸引来很多不怀好意之人。
只是很多小家族不知道的是,短短一夜过去,那些背地里打利丰楼主意的人消失了一大半。
第二天,吕吉风和吕四郎继续坐在对面观察利丰楼,生意依旧火爆,还是排着长长的队伍。
吕四郎疑惑道:“我特意派人盯着刘家的动作,他们之前动作频繁,很明显对利丰楼感兴趣,但昨晚突然把人手都收了回去。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吕吉风大喜:“没了刘家,我们岂不是有希望拿下利丰楼?”
吕四郎摇摇头:“利丰楼这么大的利益,刘家能毫不犹豫地放弃,必定是在忌惮什么,我们不能轻易出手,必须弄清楚这其中发生了什么。”
利益虽好,可得有命拿才是。
吕吉风觉得太可惜,猜测道:“或许是利丰楼做了什么唬住了刘家,但我和单鸿晖接触过,那人只是个商贾,不可能有其它身份。”
一个人的身份地位,往往能通过气质体现,吕吉风没从单鸿晖身上发现家族子弟的气度,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吕四郎摸摸下巴:“不无可能。利丰楼能拿出这么多香水开卖,很明显有自己的香水来源,刘家或许就是在忌惮这一点。”
吕吉风建议道:“要不我出手试探一番?若利丰楼背后真有靠山,我们再收手便是。”
吕四郎有些纠结,利丰楼的利益太大让他难以割舍,但他又害怕捅出什么篓子。
“让我再想想。”
吕吉风眼中闪着一丝失望,吕四郎太过优柔寡断,正是对方这样的性格,以前不知道错过了多少机会。
吕吉风渴望在家族中提高地位,不想错过利丰楼这块大饼,这一次他不想听吕四郎的。
当日傍晚,利丰楼内已经没了客人,伙计正要关门,吕吉风出现在门口,淡笑道:“我要见你们掌柜的。”
伙计认识吕吉风,之前商铺交接时就是吕吉风出面。
伙计道:“吕管事稍等。”
他连忙上楼去通知单鸿晖,吕吉风却自顾自的进了商铺。
正在打扫的伙计们看到他皆是一愣,没人说话,只是一边打扫,一边分出心神注意他的动作。
没一会儿,单鸿晖下楼,简单寒暄两句就把吕吉风请上楼。
上楼后,吕吉风面带忧愁,叹气道:“单掌柜,你要大祸临头了。”
单鸿晖惊讶:“吕管事何出此言?”
吕吉风微微靠近他,低声道:“我才得到消息,刘家的人这两天一直在利丰楼周围查探,似乎对利丰楼很高兴,刘家怕是看上了利丰楼。”
“安济坊刘家?”
“自是安济坊刘家,在安济坊刘家就是天,没人敢得罪刘家。”
单鸿晖皱眉:“不应该吧,利丰楼不过是小本生意,如何入得了刘家的眼?”
小本生意?
吕吉风嘴角抽了抽,一副为你着想的样子,道:“单掌柜太谦虚了,香水闻名洛京,只有利丰楼有的卖,那些大家族夫人都派女婢来安济坊买香水,托利丰楼的福,我们安济坊这段时间热闹不少,刘家看在眼里,怎么可能让利丰楼独享这份好处。”
单鸿晖还是不相信:“我在安济坊听说过刘家的名声,都道刘家家主是个和善的主儿,怎么可能做出强抢别人生意的事,多谢吕管事关心,在下觉得不会有事。”
吕吉风都傻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单鸿晖会这么单蠢,竟然相信坊间名声。
天子脚下,哪个敢传出坏名声?
世家手段多的是,明抢是最低级的手段,他们有的是办法让人心甘情愿地低头,还不敢有任何怨言。
吕吉风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不能和单鸿晖生气。
“单掌柜莫把人想得太好,一点家产都能上兄弟阋墙,何况利丰楼这么大的利益,你我相识一场,我真不忍心单掌柜堵上全部家当却落得一场空。”
单鸿晖却依旧执迷不悟:“吕管事不必说了,我等初来乍到,岂能和刘家起冲突,我还是认为刘家不会做出那等猪狗不如的事。”
吕吉风:“......”
莫名有种他在骂自己的感觉。
“单掌柜,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吕家在安济坊有几分薄面,我可以放出消息说利丰楼有吕家的一份,刘家看在吕家的份上或许会放过利丰楼。”
本想吓吓单鸿晖,让他主动寻求吕家帮忙,没想到这人一根筋,吕吉风没办法只能主动提出帮忙。
单鸿晖一脸感动,但还是拒绝道:“多谢吕管事好意,只是你我不过相识数日,在下岂能把吕管事拖下水,利丰楼是在下的,不论出什么事都由在下一人承担。”
“单掌柜.....”
“在下心意已决,吕管事不必再劝。”
吕吉风的脸色仿佛吃了狗屎一般难看。
最终离开利丰楼时,他整个人气都不顺,若非忌惮着利丰楼可能存在的靠山,他恐怕直接出言威胁单鸿晖了。
吕吉风的方法有很多,恐吓没用,他还有下一招。
单鸿晖看着吕吉风离开,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从开业的第一日,单鸿晖就发现有人在利丰楼附近观察,这其中也包括吕吉风。
但在黄显来过后,那些打探消息的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反倒是吕家竟然敢上门威逼利诱,可见并没有得到消息。
怪不得只是安济坊的小家族,消息这般滞后,也没人给他们透露消息,可见人脉有限。
有了黄显给的令牌,单鸿晖底气十足,根本不惧吕家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