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节事大（2/2）

阿森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泪水顺着脸庞猛然滚落下来，嗫喏一样唤道：“阿爹？”

眼前的人，那明明是自己早晚都在想着的阿爹啊？

那明明是最宠爱自己的阿爹。

是那个从小护着自己长大的人，小时候别人骂她没娘的孩子，他会抱着自己哭，然后再告诉自己，没娘不是自己的错。

是她不远万里也要回来见的人，哪怕在路上九死一生，和裴姐姐他们一起度过了重重困难，哪怕爬也要爬回来见的阿爹。

是她存活在世上最后的念想啊。

阿森一直端正跪着的身躯，哪怕被大成他们按住也不曾塌软下去的腰，蓦然间一松，随即整个身躯都塌了下去。

她喃喃说道：“……阿爹，你还活着就好。那阿森——”

她忽地又直起腰肢来，她身后的人慌忙去按，却见她只是在众人面前转换了身躯，面上一点表情也没有，随后又跪了下来，在袁睦也脚边，端端正正地磕了三下头：“——那阿森，便以死谢罪。”

阿森想要撞墙自尽，却被大成拦住了。

只见他拽紧了阿森的手腕，眼神阴沉沉的，却带着笑意，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想死就死？袁阿森，你未免太不懂事些。”

阿森被拽住，又气又怒，想要将手腕从他手里抽出来，却动弹不得，破口大骂道：“袁成，你这个登徒子你放开我。”她眼神朝祠堂众人看去，看着眼前熟悉的乡邻，此时却都将她当作仇人一样，还有阿爹……

阿森不由得悲从中来：“你们究竟要我如何？是你们要逼我死的，却又拦住我作甚？”

“当然要你死，”大成的手心忽地在阿森手腕上摩挲了下，随后在阿森耳边说道：“失节事大，犹如娼/妇，你知不知道？”

“我没有。”

“总之，明日午时，我们会将你沉塘。带下去——”

看阿森被人连拉带拽地从祠堂推了出来，裴妙妙连忙对藏在树下的崽子们道：“嘘，快藏好。”

直到阿森被带走了，祠堂的人也都陆陆续续地散了，裴妙妙这才顺着树干跳下来：“咱们走吧。”

陆珺杳：“？？？”

陈元康：“？？？”

李源：“……裴娘子，我说？”

裴妙妙又比了个嘘：“先出去再说。”

裴妙妙带着崽子们和李源顺着墙根溜走，一直到村口了，这才停了下来。

她看了陆珺杳一眼，又看了直播间一眼，眼神柔和地又摸了摸陆珺杳的脑袋，这才说道：“我好像明白系统为什么给我这个任务了。”

直播间：

——什么什么？

——想知道。

——娘娘快说啊？

——别吊我胃口了。

裴妙妙又揉了揉陆珺杳的小脑袋：“阿森惨不惨？”

“惨。”

“可是他们说她失节了，所以她该死。”

陆珺杳忙道：“才不是。妈妈你说过的，命运应该掌握在自己手上，而不该受他人的言语和俗世的偏见。”

“可是连她阿爹都让她去死，所以她确实该死。”

裴妙妙话一说完，气得陆珺杳“哼”一声，随后转过身子背对着裴妙妙，闷声道：“妈妈坏。原来你也这样想。”

裴妙妙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家不想理会自己的崽子，眼角的笑意缓缓荡开，继续说道：“那你想怎么办？”

陆珺杳气鼓鼓转过身来，生气的指着阿森她们村子说道：“我要你去救阿森姐姐。”

裴妙妙不置可否，只道：“我当然可以救她。可是珺杳，就算我救了阿森，却还有无数个阿森，在你救不了的地方；她们有的死在家人的怀疑里；有的死在乡亲的口水里；有的死在亲人的助纣为虐里；有的死在自己的偏见里……”

陆珺杳呆呆地看着裴妙妙，喃喃问道：“为什么？”

裴妙妙：“因为规则，因为愚昧，因为没有人告诉她们这是不对的。”

“那……”陆珺杳仰起头来，看着裴妙妙的眼神清澈又认真：“妈妈，如何改变？”

裴妙妙蹲下，将陆珺杳拉到自己面前，紧握着他的手问道：“珺杳，你是陈国的太子，你是有机会告诉她们的。所以你愿意为了阿森姐姐，以及这世上无数个像阿森姐姐一样的女孩子改变规则吗？”

“自然。”陆珺杳认真作答，又重复了一次：“姐姐们不该就这么死了，生命只有一次，要把自己的命掌握在自己手上。

裴妙妙看了一眼直播间，松快的说道：

“送阿森回家，还有让陆珺杳和陈元康掉进这个时空的意义，大概就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