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至亲至爱的滋味(2/2)
李焕感受着周身难以自抑的麻痒,指尖轻颤着探抚上痒意的来源,自嘲一笑。
下一刻,他似耗尽了所有的心力般,依靠着殿门,惨笑着选择说完最后的自说自话:“顾成珏,可我不甘心啊?我恨了你们顾家人将近一生,你却才知道这一时,这根本不公平……我还记得,你我初相识时,你我都默契的没有告诉彼此真正的姓名,但在那些短暂的时日里,我却是真心把你当做弟弟看待过的……所以,我想要让你记得我,也不为过吧。就记恨我一辈子,怎么样……?”
宋凌山拖起李焕瘫倒在地的身影,冷声道:“李焕,你恶贯满盈,早就如愿以偿了,不是吗?”
李焕错过他的肩头,寻向顾成珏,有气无力地笑道:“可是,还不够啊……一个人的仇恨,要如何才能经受住漫长岁月的熬炼,只有我这种品尝过血海深仇滋味的人,才能懂得。”
说到这,李焕凝望着顾成珏的双眼,已经模糊不清,他将积攒出的最后气力,用来反复擦拭自己的双眼。但这个即将不属于他的世界,似乎并不想给他好好告别的机会。
在眼皮逐渐沉重,几欲闭合之际,他紧攥着手心,断断续续道:“顾成珏,你很喜欢宋迢迢吧?但那箭羽上,淬了我能想到的所有毒物……很快,你这一路上紧攥的掌心,便会不再温热。它会变得发疆、发冷,就像北疆的雪那般,永远,不会再有让人依赖的温度……”
语罢,李焕含带着笑意,缓缓闭合上了双眼。
宋迢迢垂望着刚敷上解毒剂的手腕,失神的眸,缓缓眨动。
原来,她和师父的以防万一,终究是没有错的。
而她们,也的确没有猜错人心。但……这是剧毒,还是集众家之所长的剧毒……?
想到这里,宋迢迢的思绪已如断了线的风筝,飘忽不定。
唯一能唤醒他半分神识的,便是耳畔那道声声入心的急切呼唤:
“迢迢……迢迢……!”
她知道那是顾成珏。
亦能感受到那些呼唤,一声比一声唤地惊颤。
可五脏六腑传来的剧烈痛楚,就像一只只如有实质的黑手。不但撕扯着她的伤处,破口而出,亦随着她血液的冲流,攀爬至她的脖颈,扼住了她想应声的咽喉,使她不能再流露出丝毫话音。
她的世界,由此正式陷入了一片漆黑。
但还有半分思绪尚存。
“迢迢,快打开商城!”
这道声音,已经在她耳边周游过许多遍,她却无法对这道急切的声音作出应有的反应。
商城……?
听在她耳中,就像被粉碎的碎片,无法辨析其中的含义。
她绞尽脑汁去想,但脑海中频闪而过的千头万绪,就像电视机的碎屏雪花,亦如席卷世界的狂风过境,使那飘忽的风筝折断了线,也使得宋迢迢也在无声的挣扎中,失去了知觉。
冥冥之中,宋迢迢感觉时间过了很久。
但如今,她被围困在一处漆黑地中,感知尤为迟钝。因此,她无从辨析自己的感觉,是否为真。
而她眼下唯一确切的感受,便就是这份无声无息的静谧。
静谧到,连她的呼吸与心跳都感受不到。
就好像只有神思在活跃着一般。
可曾经的嬉笑怒骂,在脑中一一轮放后,她所得出的感觉,皆是无涟漪的平静。
就好像,在接受母亲真正去世后的那刻一般。
那一天,她孤自一人,捧着那四方的木盒,遵从着姜琉曾经的愿望,眼望着她的母亲,在落日余晖下,顺延着海浪绵延的起伏,离岸边的她渐渐远去。
在此之后的那些时日,她对这份平静习以为常,确切的来讲,就像是她的影子一般,如影随形。
无论是该哭,还是该笑,在这些需要流露出此等情绪的场合,她都需要戴上合适的面具,逢场作戏。
她对所有的感知,都是那么的淡然、平和,就像是一个被冰封在冰河中的人,纹丝未动。
直到……
她遇到了一本书。
那一天,她加班到凌晨,突然又无法自抑地想起母亲。
她将自己团在沙发上,眼望过家中一切与母亲相关的存在。
可事实证明,即使这个家中的布局丝毫未变,但与母亲相关的痕迹,却在无声无息,悄然淡化着。
想到这里,她开始漫无目的的在家中走动。
就这般,她来到了书房。
母亲的书架,因着她的爱好多样,因此涉猎广泛。而所有的书籍,都被她分门别类过。
在近期最爱的那一栏,宋迢迢按照母亲的习惯,找到了最后一本。
但这本书,并没有封面,只在一处空白处写着:
“阿琉,这是《风雨飘摇录》的初定版,只有你我才有哦。而最近连载的下传,听取你的建议,我已经把名字定好了,就叫《风华安定录》,这本是励志的逆袭向,应该不会让你在夜里苦湿枕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