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牙还牙(2/2)
顾成琅望着眼前于梦中只有过片影的妇人,眉心已是不忍地隆起。他似发自本能般不想再让眼前的妇人伤心,缓声安抚道:“母亲……”
闻言,赵泠含泪的眼际,更加红热。她快步寻至顾成琅眼前,似是为弥补从前欠下的一般,声声不歇地唤道:“阿琅……阿琅。”
顾成琅听闻着那一声声真切的呼唤,亦是有闻必回的声声应答。
直到一声:“成琅,快去见过你娘子……”
顾成琅散着酸热的眼,再度落定在一直凝望着他,沉默哽咽的女子身上。
她好看的眉眼,此时如晕了融了名贵胭脂的水墨,正从那抹湿红中,不住溅落着如碎珠般的泪。
就这般四目相对,凝噎许久。一滴泪,终于未忍住从他眼角滚落。
顷刻间,一只生了薄茧的素手,含着暖融的温度,如蝶般轻缓,悄然抚上了他的面颊,为他拭去了那颗残泪。
他想,他应该对着她说些什么知心的话。但他脑中如今对彼此的记忆,仅残剩着足以用来识人的人影,再无其他。
他嗫嚅着双唇,绞尽脑汁去想。但最终,选择了坦白:“娘子……抱歉,我失去了从前的记忆。”
薄霜扑朔着眼,颤声道:“阿琅……你说什么?”
顾成琅垂望着那张泪颜,心中揪痛:“从前的事,我已大半无法忆起了。”
宋迢迢刚安置好因顾成琅所言而心惊的赵泠落座,便再度回到薄霜身边轻声宽慰道:“嫂嫂,你别难过……成琅大哥可以平安归来,这便是最大的幸事了。”
薄霜扑进宋迢迢怀中,低泣道:“是,能再次与他相见,已是我今生至幸,只是我没想到,他竟会将我忘得这般彻底。”
顾成琅迅速摇着头,真挚道:“不,我最近,已恢复了许多的记忆。娘子……你相信我,终有一天,我会把从前的那些事都想起来的……我说到做到,不会骗你的。”
闻言,薄霜从宋迢迢怀中擡起头,回眸望向顾成琅:“我知道你不会骗我,就像……就像你上次答应我,还会回到我身边的那般。可这次,我想让你答应我,今后,一辈子都平平安安的……”
闻言,顾成琅眼中浸染出犹然,他张了张唇,随后敛目陷入了沉默。
薄霜见此,惨然一笑。
宋迢迢正欲说些什么缓解一下这紧绷的势况。
屋门处,便倾入一道月光。
须臾,顾成珏款款走近屋内,于赵泠与薄霜的讶然中,低声道:“母亲,嫂嫂……大哥他现在身属军队,暂不能脱离战事,此次聚首,亦是因此……”
闻声,屋内再度陷入一阵沉默。
半晌,薄霜擡起泪眼,眼中虽含着落寞,但却恢复了几分平和:“你是为此,才不能答应我的?”
顾成琅点了点头,轻声道:“娘子,抱歉……但如今,我心生牵挂,一定会想尽一切法子,早日平安归家,不会再让你为我苦等。”
薄霜流连过眼前人的面,沉吟片刻,定声道:“好,我相信你。”
次日一早,天光将欲破晓,顾成琅便纵马再度回到了军营。
他本想再等等未能相见的孩子。
但顾昭前日听闻镇上夫子被充做起义军清算,居无定所,便同有事相办的苏凛,一同去了镇上。
算算往返行程,今晨定是无法归来了。
他只得将这份思念搁置,为他完成所想之事。
清晨,阳光正好。
宋迢迢躺在农院中的藤椅上,轻饮了一口刚沏好的花茶。
她正怡然自得,一道如有实质的目光,便从凉棚的一角直勾勾地引过了宋迢迢的视线。
宋迢迢将茶杯轻轻放下,走到那被捆缚的女子面前,轻笑着解开她封口的布条,道:“长姐,你醒了?”
宋昭昭怒视宋迢迢一眼,羞赧道:“宋迢迢!你怎么敢这么对我!”
宋迢迢柳眉一挑,眼含无辜道:“长姐也瞧见了,随行你而来的人,根本保护不了长姐。我这个做妹妹的,自然是会担心姐姐的安危,想要把姐姐随时带在身边看护啊。”
宋昭昭冷笑一声:“你倒是伶牙俐齿,指黑为白!宋迢迢,从前你虽顽皮了些,但我也未见你生过算计我的心思。但到底是近墨者黑,和那群草民日日打交道,到底是学会市侩了!”
宋迢迢摇摇头:“长姐此言差矣。这可不叫市侩,这叫做以牙还牙。”
宋昭昭望着宋迢迢笑不达眼底的眸,心中一瑟,但还是冷哼道:“我就知道你会为替婚之事恨我,不过你也应该恨我……否则,你若榆木至此,也算不上我宋昭昭的妹妹。”
宋迢迢点点头,垂眸一笑:“长姐,要说恨,我因受流放,险些葬身此地,自然应对你们的算计心怀恨意。但眼下,我会将这些恨意放在一边。而长姐受制于我,定也不想唤回我的恨意。为此,长姐只需要配合我回答几个问题……小殿下,他现在可还安好吗?”
闻言,宋昭昭眸光频闪,须臾,她警觉地敛下眸光,掩人耳目般故作镇定道:“你问他……你对我问他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