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平儿（2/2）

厢房里头动静开始大了起来，俩人应当是掐了起来。

燕明熹忽然没了声音，这近在咫尺的沉默，反而震得蒋昀阳头皮发麻。

燕明熹、燕明熹！

蒋昀阳闭紧双眼，捏紧手掌成拳，又狠狠地砸了树干一拳。

再睁眼时，一双星眸通红，他声音放得极轻，喃喃地说：“妳这个小骗子，要敢再骗我...”

外边开始有了动静，来寺里祈福的贵妇们衣鬓慌张、略显狼狈。

礼部范主事的夫人蓬头垢面，都还没来得及梳头。

她顾不得丢脸，捉着一男子的胳膊哭道：“天爷啊，崔驸马，这灵缈寺是怎么回事？怎会有那么多的尸体啊？妾身要吓死了啊...您快送我等回城吧...”

“崔某如今有羽林军职务在身，请夫人称某为崔统领，并非谁的驸马。”

男子不费吹灰之力地挣开范夫人的手，温声笑道。

蒋昀阳粗鲁地一抹脸，立刻从树上跳下，与崔云昊目光相接。

他随即点头，高声喊道：“御史台同羽林军捉拿人犯，谁人妄动，立斩！”

崔云昊擡手比了个手势，众羽林卫将院子给包起。

几名夫人吓得花容失色，抱在一起本想尖叫。

但看到这二人神色，众女一声也不敢喊出来。

蒋昀阳望着厢房内的剪影，目光一闪。

少年一把抢过羽林卫的弓，弓弦一松，翎羽微震，房内传来尖利的女声尖叫。

常随白商立刻捧着蒋昀阳的浅绿联珠团窠圆领襕袍和一把佩刀上前。

蒋昀阳随意一披，连腰带都未系。

“铿”的一声轻响，刀身出鞘，锋利冷然。

陌刀冽厉的锋光在月色下闪着苍凉的冷光，潮湿的夏风吹起蒋昀阳额上一缕发丝。

他发髻微乱，这副落拓的姿容却更显得威仪万千。

蒋昀阳猛然劈开厢房内的门，门板应声而碎。

他目光四处逡巡着昏暗的室内，听到少女的啜泣，眼眸低垂，沉默着弯下腰将少女一把抱起。

白商跟了上来，立刻将主人的陌刀抱在怀中，奉上一件玄色披风将蒋昀阳怀中的贵人罩起。

“已请了杨医师候在外头。”白商低声耳语，顿了顿，“主子，主君从清河来了，也在外头呢。”

蒋昀阳抱紧了怀中人，略一点头，径直走出院子。

崔云昊上前觑了眼蒋昀阳的面色，心道这小魔星大概要发作了，便温声道：“阳弟，这儿先交给我，殿下的伤要紧，我先拿下这些人，别担心。”

蒋昀阳一双眸子贼亮，怒到极处突然笑了出来，只是浓烈的眉眼尽是凶狠的恶意。

“桩桩件件，我都会让他们给还回来。”说完话，头也不回地抱着燕明熹离去。

崔云昊步进屋内，攒眉四望。

见燕婉姗倒在地上，嘴里还时不时碰出一些污言秽语。

他在黑暗中双臂环胸、歪头一笑，眼带怜悯地瞅她几眼，似是不忍再直视，便走近她。

燕婉姗疼得哭了出来。

她大哭大叫，让下人入内，让人去捉拿那对死小鬼，听到脚步声靠近，她警觉地擡起眼。

“崔云昊！”

燕婉姗细细的眉毛拧成死结，声音遽然拔高了，“你去哪了？！你带兵来了吧？！蒋家那个蒋昀阳、谋杀皇家，斩！大卸八块！就在这儿行刑！”

“还有那天杀的燕明熹...我要把她卖到最下贱的窑|子，让她成了千人骑的婊|子，真是疯了...”

崔云昊眼神随意瞥过燕婉姗用过的茶盅。

没有理会她的疯言疯语，崔云昊随手拿过茶盅，又细细闻了闻，不由得摇头失笑。

接着微一使力，茶盅应声而碎，他便将碎片随手一丢。

他调转方向，眼神定定望着一旁的小博山炉。

看着那隐隐青烟，丝丝缕缕模糊了崔云昊清俊的面容，也不确定他是不是笑了。

崔云昊闭上眼楮，给自己时间做了心理准备。

忍下心中的恶心，再睁开眼，眼里的不屑与轻慢慢慢消散。

他以一副温柔的姿态，轻巧地走到燕婉姗身边，将她整个人揽在怀里，装作不经意地用力地摁了一下她被蒋昀阳射伤之处。

果不其然收获燕婉姗低喝怒斥，崔云昊面上一晒，还是轻声笑道：

“公主玉体要紧，还怀着孩子呢，先去治疗吧。”

***

蒋昀阳看着燕明熹颊上皮肤已经发红了，雪白颈项上的手掌印、脸颊上的巴掌印越发显眼。

他疼得钻心、疼得无法遏制眼眶的热意。

燕明熹方才还在他怀里抽抽嗒嗒地哭着，现下却一声不坑地缩在榻上。

蒋昀阳用手背轻碰了她脸颊一下，低声在她耳畔喊了一声。

燕明熹没有回应，只是微微侧过脸在他手背上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