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阿兄（2/2）

燕任宣噎了一下，登时无可名状的怒火冲心，寒声道：“你什么意思？”

“臣听闻韩王殿下近日得一美人，”

蒋昀阳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口，往韩王的方向拍了拍从不存在的灰尘。

他吊儿郎当地擡起眼，“恰好臣在国子监读书时，有几名师兄于京兆府任职，说起近日有一张姓老妪状告，说是自家女儿遭达官贵人强行掳走，逼良为妾。”

“老妪是寡妇，与女儿相依为命在西市开了一间果子行，母女俩手艺不错，故而生意很是兴隆；某日一贵人偶然见女子美貌，竟不管不故想强行带走。女子有几分傲骨且又已有婚约在身，当下便激烈反抗。”

“那贵人便命身旁昆仑奴大肆破坏果子行，并威胁女子若是不顺从便将她的老母给打死，女子不得不从。”蒋昀阳两道浓眉皱起，望向韩王，似笑非笑道。

他直视燕任宣恼恨的目光，淡而无波地问：“妄认良人为奴婢、部曲；韩王殿下可知这贵人所犯何罪？”

燕任宣无赖的神色，在听到蒋昀阳说完话后，忽然变得狠厉。

他收起无所谓的神情。

歪了歪头，燕任宣嘴角勾起个恶毒的弧度，眼神戏谑，“所以？蒋御史现下指的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小子不过初入朝廷，倒是比那浸淫官场许久的老狐貍胆子大得许多啊。”

说罢便狠声对身边常随道：“还愣着做什么，本王忍这狂妄小子很久了，给我打。”

“慢着。”

燕任宣心里暗骂，只道今晚不长眼的贱/民真是越发多了起来。

移目看去，只见方才气势汹汹的燕明熹缓步走向他们。

小娘子个头不算高，身后并无宫人排场陪侍，但煌煌气度、气势惊人。

方才正要一涌上前的常随们不自觉齐齐后退一步。

其中一个不长眼的还想将她拉开，但被小娘子一个冷厉的眼风扫过，吓了一跳，“扑通”一声跪下了。

“阿兄还要闹下去吗？若是闹到阿爷那儿，谁的面上都过不去。”燕明熹擡头，淡漠地问道。

她语气微沉，“阿兄是阿爷的长子，阿爷不会不给体面；蒋三公子是阿爷亲选的状元之材，更是朝廷不可多得国之栋梁，阿爷也不会让他难堪。”

“阿兄既知道三公子是皇后殿下的亲外甥，乃是蒋家嫡系，又是谢家外孙，背靠两大世家；若是阿兄执意要闹到阿爷面前，阿爷该如何是好？阿兄是想让阿爷在世家与长子之间左右为难吗？”

燕任宣走向燕明熹。

仔细地端倪了下他这位原配中宫皇后所出、“尊贵”的嫡出妹妹。

他身量颇高，便微弯着腰，垂首打量燕明熹。

姚黄色襦裙明亮清朗，衬着燕明熹肌色莹白如玉，当真是瑰姿艳逸，风姿卓越无双的美人。

方又转眸，往不远处的燕望毓身上一看。

亦是身姿娉婷，姿容难得，端的是清新娇俏。

燕任宣微眯了眼，无不感慨地想着，如此佳人却是血脉相连的妹妹，当真是可惜。

随即他又轻啧了一声。

想起与他一母同胞的两位妹妹，怎么差别便如此之大？

月色照在燕任宣的面上。

他薄唇微勾，狭长的凤眼勾勒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虽是难得的俊秀，但燕明熹只感到头皮发麻，像是被毒蛇目不转睛地盯着。

随即，一道颓长的身影挡住了燕任宣的目光。

少年的身量还完全张开，但宽肩窄腰给人无比安心之感。

他还带着少年郎的青涩，但仍然坚定刚毅地站到她身前。

蒋昀阳身上带着甘松沉香清洌的气息。

熟悉的气息让燕明熹稍稍放松了下来。

她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不自觉紧攥的手掌也放松了下来。

蒋昀阳往燕明熹脸上窥去，见她不再神情紧绷，便展眉一笑，随即正色看向燕任宣。

蒋昀阳揉了揉眉心，勉强地勾起嘴角。

只是面色扭曲、笑容怪异，显而易见的十分不情愿。

他弯腰揖下，有些咬牙切齿道：“方才是臣冒犯韩王殿下，臣年少冲动、血气方刚，还请殿下莫和臣计较。”

燕任宣有些意外。

蒋家乃是大名鼎鼎的百年世家大族，在清河当地威名赫赫极富名望。

自前朝起一直屹立不倒，历经数代君王更替仍枝繁叶茂、大树参天难以撼动。

其祖父乃是当世大儒，于八大世家中名望最高，朝中几名位高权重的大臣们皆要恭敬称其一声：老师。

蒋昀阳自小便是众星拱月的天之骄子，在一众出身豪门的世家子弟中，也是万里挑一的存在。

几位极富盛名的当世大儒都抢着收他作为弟子，想来天生傲骨，还以为是个宁折不弯的性子。

不成想，居然是个能屈能伸、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小子。

当真是得高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