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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 馅里藏锋引敌入(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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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膛里的火最后跳了跳,灭了。铺子里的光暗下来,只剩下月光从窗棂钻进来,在案板上投下格子影。那堆新调的馅就放在格子中间,像块藏着心事的石头,沉在十字坡这汪深水里,只等着谁来咬上一口,尝尝那藏在鲜香味里的,硌牙的锋刃。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孙二娘就把张青拽起来择荠菜。露水珠沾在菜叶上,看着新鲜,可仔细挑拣时,总能摸出些藏在根须里的小石子——是昨夜张青筛好的铁砂,裹在湿泥里,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多掺点肥油。”孙二娘往馅里倒了勺炼好的猪油,白花花的油块在案板上慢慢化开,裹着铁砂粒,看着倒像没搅开的猪油渣。张青蹲在灶前烧火,火舌舔着锅底,把他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那老汉要是真来,见了这带土的荠菜,指定高兴。”张青往灶里添了根硬柴,“府尹想圈地?咱就让他先尝尝土腥味。”

孙二娘没接话,手里的擀面杖转得飞快,面皮在她掌心翻飞,转眼间就堆成了小山。白汽从笼屉缝里钻出来,混着肉香飘出老远,把早起赶车的车夫都引来了,趴在门口问:“老板娘,今儿有啥新鲜馅?”

“荠菜鲜肉的,刚出笼。”孙二娘掀开笼屉,热气腾得老高,“来两个?”

车夫刚要应声,就见路口晃过来个挑着货郎担的身影,正是昨儿那老汉。他老远就喊:“老板娘,荠菜收着没?”

孙二娘擦了擦手,指着墙角那筐带土的荠菜:“刚挖的,够新鲜不?”

老汉放下担子,颠了颠筐子,掂量着分量,眼里闪过丝满意:“够了够了。”他掏出钱袋,数了串铜板递过来,“府尹大人就爱吃这口,说带着土才叫接地气。”

孙二娘接过铜板,指尖故意碰了碰他的手,糙得像砂纸,指关节上还有层硬茧——哪像个挑货郎的?她心里冷笑,脸上却笑着把筐子递过去:“慢走啊,下次有新鲜的再给您留着。”

老汉挑起筐子,脚步比昨儿轻快,担子两头的铜铃响得欢,倒像是捡了便宜。张青看着他走远,啐了口:“这老狐狸,走得比兔子还快。”

“走得快才好。”孙二娘把铜板往钱盒里一扔,“府尹衙门的人,估摸着这会儿正等着尝鲜呢。”

果然,没过两个时辰,就有个小厮慌慌张张跑过来,说是府尹大人吃了荠菜包,崩掉了半颗牙,正大发雷霆,要带人来抄铺。张青抄起刀就要往外冲,被孙二娘一把拉住:“急啥?让他们来。”

她往灶膛里添了把柴,把那锅老汤烧得滚开:“昨儿的铁砂太粗,今儿得换细的。”

说话间,铺外就传来了马蹄声,府尹的管家带着十几个衙役,气势汹汹地堵在门口。管家穿着件月白长衫,手里把玩着个玉扳指,斜着眼看孙二娘:“老板娘,咱府尹大人吃了你家的荠菜包,崩坏了牙,你说这事咋算?”

孙二娘往围裙上擦了擦手:“大人金贵,吃不得带土的野菜,早说啊。小妇人这就给大人赔罪,再蒸笼精细的。”

“赔罪?”管家冷笑,“砸了大人的牙,赔罪就完了?给我搜!看看这铺子里藏了啥不干净的东西,敢暗算大人!”

衙役们刚要动手,张青突然从里屋拎着把剔骨刀出来,刀上还沾着血——刚杀了只鸡,准备调新馅。“谁敢动?”他把刀往案板上一拍,震得盘子都跳起来,“咱这铺子是正经生意,官府发的执照就在墙上挂着,搜坏了东西,你们赔得起?”

管家被他这气势唬住,后退了半步:“反了你了!敢跟府尹衙门叫板?”

“叫板不敢当。”孙二娘端出刚蒸好的包子,香气直往人鼻子里钻,“只是这荠菜是府尹大人自己要的,特意交代要带土的,小妇人哪敢不听?再说了,地里长的东西,带点砂石很正常,大人金口玉言,总不能说话不算数吧?”

她把包子往管家面前递:“要不,管家尝尝?这新笼的没带土,精细得很。”

管家看着那白胖的包子,肚子不争气地叫了声。他本是想借机讹笔钱,或是把铺子掀了,好给府尹圈地扫清障碍,可孙二娘话说得滴水不漏,又有张青这凶神恶煞的汉子镇场,硬来怕是讨不到好。

“算你识相。”管家接过包子,狠狠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往后给我老实点!再敢耍花样,仔细你的皮!”

衙役们见管家松了口,也没再坚持,跟着他骂骂咧咧地走了。张青看着他们的背影,啐了口:“这就走了?”

“不走等着吃包子啊?”孙二娘把剩下的包子收起来,“他们是府尹的人,讲究的是体面,真闹起来,传出去说府尹为了颗牙抄老百姓的铺子,脸上也无光。”她顿了顿,又说,“但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果然,没过几日,府尹衙门就贴出告示,说十字坡地势低洼,要修条排水沟,得从孙二娘的铺子后院过,让她三日内搬走,否则就强行拆除。

“这是明抢啊!”张青把告示扯下来,揉成一团扔在地上,“咱这后院就巴掌大,哪够修排水沟的?分明是找借口拆铺子!”

孙二娘没说话,只是往灶里添了把柴,火苗把她的脸映得通红。她想起前儿给城西王大户送包子时,看见他家院墙上新刷了层白灰,比原来宽出去半尺,占了隔壁李家的宅基地。李家男人去找王大户理论,被府尹的人以“寻衅滋事”抓进了牢里。

“王大户是府尹的表亲。”孙二娘慢慢说,“前儿他跟管家说,想在十字坡开家酒楼,缺个好地段。”

张青这才明白过来:“合着是想把咱这铺子腾出来,给他表亲开酒楼?”

“八成是。”孙二娘拿起块面团,在案板上摔得砰砰响,“想让咱挪窝?得看他们有没有这本事。”

她让张青去给附近的街坊送包子,有意无意地提了提府尹要拆铺子的事。这些街坊平日里受着孙二娘的照拂,谁家有个红白喜事,她都免费送两笼包子,听了这事,都气不过,说要一起去府衙门口请愿。

“人多没用。”孙二娘摇摇头,“府尹要是怕这个,就不会打咱铺子的主意了。”她想了想,对张青说,“你去趟城东,找铁胳膊蔡六,就说我请他来吃包子。”

张青愣了愣:“找他?那可是个亡命徒,前儿刚从牢里逃出来,府尹正悬赏抓他呢。”

“亡命徒才好用。”孙二娘笑了笑,“他欠咱条命,该还了。”

那还是三年前,蔡六被仇家追杀,浑身是血地躲进包子铺,是孙二娘把他藏在灶膛后面,用柴火盖住,躲过了追兵。临走时,蔡六说:“老板娘,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上刀山下火海,皱一下眉头不算好汉!”

第二日傍晚,蔡六果然来了。他穿着件破棉袄,脸上一道疤从眼角划到下巴,看着挺吓人,见了孙二娘,却规规矩矩地作了个揖:“老板娘找我,是不是有难处?”

孙二娘给他端了盘刚出笼的包子,又倒了碗酒:“也没啥大事,就是府尹想拆我的铺子,给亲戚腾地方。”

蔡六咬了口包子,嚼得咯吱响:“这狗官!”他把碗里的酒一饮而尽,抹了抹嘴,“老板娘说吧,想让我干啥?是卸他一条腿,还是烧了他的官衙?”

“都不用。”孙二娘递给他一张纸,“这是王大户和府尹管家的往来账目,我前儿去送包子时,在王大户的书房偷着抄的,你把这东西送到按察使衙门,就说是捡的。”

按察使是府尹的死对头,一直想抓他的把柄。蔡六一看账目上记着“十字坡地契银五百两”“排水沟工程费三千两”,眼睛一亮:“这狗官,果然中饱私囊!老板娘放心,这事我准办妥!”

蔡六走后,张青有些担心:“万一他被抓住了,把咱供出来咋办?”

“他不会。”孙二娘往灶里添了柴,“这种人,最讲江湖义气。再说,他身上背着案子,供出咱,他也跑不了。”

果然,没过两日,就听说按察使衙门突袭了府尹府,搜出了不少贪腐的证据,府尹被暂时停职查办。那个想抢铺子的王大户,也被抓了起来。

街坊们都说是孙二娘的包子铺有神灵保佑,逢凶化吉。孙二娘只是笑,往馅里多加了把花椒,辣得人直冒汗。

这天夜里,张青蹲在门口抽烟,看着天上的月亮,突然说:“咱这铺子,怕是真成了是非窝了。”

孙二娘正在包包子,闻言抬头笑了:“在这十字坡上,哪有清净地方?想安稳过日子,就得手里有家伙,心里有主意。”她把包好的包子放进笼屉,白汽腾起来,模糊了她的脸,“你看这包子馅,要是没点咸淡,谁爱吃?日子也一样,得有点嚼头才行。”

张青没说话,只是把烟锅在鞋底上磕了磕,火星子落在地上,很快就灭了。灶膛里的火还旺着,映得铺子暖融融的,包子的香味飘出去老远,像是在招呼着,又像是在守着,守着这十字坡上,一点不肯熄灭的烟火气。

天亮时,有个穿官服的人来铺子,说是新上任的府尹派来的,想请孙二娘去府衙一趟,说是要表彰她“揭发贪腐,有功于地方”。孙二娘看着来人,笑了笑:“替我谢过大人,只是我这铺子离不开人,表彰就不必了。”

来人也没强求,留下块“义商”的牌匾就走了。张青看着那块牌匾,挠了挠头:“这就完了?”

“不完还咋地?”孙二娘把牌匾往墙角一放,“难不成真去府衙领赏?那地方,少去为妙。”她拿起面团,继续包包子,“咱这铺子,还是老老实实卖包子的好,馅里的锋刃,不到万不得已,别亮出来。”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案板上的包子上,白胖胖的,看着就喜人。远处传来了货郎的铜铃声,还有街坊们的说笑声,十字坡的日子,就像这刚出笼的包子,热乎,实在,藏着点辣劲,却又让人离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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