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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是瑰宝(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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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扎布尔当年落难之时,便事事依求于我,可去了柔兰之后,便弃我如敝履,凭什么?!不就是凭他是柔兰之王么!那我回来,扶持我儿子上位又有何错!”

“可你真的只是想扶持萧隼么!?将手伸入长平关军中,收买何三的是不是你!”

顾挽澜垂下眼睫,声音淡漠,可放在身侧的手却猛地握紧。

若前世站在萧隼之人是皇宫中的羲和公主,那一切便都有迹可循了。

因为大夏最大的内奸是在皇宫里的公主,那么萧隼手中握有大夏行军的情报简直再正常不过。

没有人会防备一位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公主。

可以预见,前世长平关的陷落只是一个开始,柔兰的铁蹄会踏破大夏每一座城池。

她不是只对扎不尔复仇。

她是对所有人无差别的复仇!

“呵。”

萧飞羽看着满面怒容的顾挽澜却轻声笑了起来。

“说起来,当年没有趁你在我病床前喊伯母的时候杀掉你,大抵是我做过的头一件错事。”

“不过,挽澜,你难道不好奇我当年是怎么从柔兰草原上假死逃出去的吗?那是因为啊……”

萧飞羽又吐了一口血,捂着胸口,跌跌撞撞地朝着顾挽澜走了过去。

——事已至此,她可以死。

顾挽澜一怔,什么意思?难道和养父有关?

萧飞羽眼神一冷,瞬间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朝着顾挽澜胸前狠狠刺去。

——可顾挽澜不除,她儿的大业必不能成!

没人料到她会此时朝顾挽澜出手,皆是来不及反应。

在此空隙,顾挽澜来不及后退,只能将将伸出手臂格挡,准备就此接下这一刀,可有人比她更快,顾挽澜被一股大力给猛地推开。

“刺啦——”

匕首入肉之声响起。

一大片血液飞溅在顾挽澜眼前。

“萧……隼……”

顾挽澜喃喃出声。

“阿隼——!”

顾挽澜一把拨开握着匕首愣在当地的萧飞羽,她伸手尝试去按着萧隼正不停流血的伤口,可是萧飞羽这一击完全冲着一刀毙命而来,血流得太快、太猛,很快就沾湿了顾挽澜的整个手掌。

庆元帝此时也才回过神来,猛地出声,“把这个女人拿下!大夫!快去找大夫!”

柔兰质子不能死!

顾挽澜看着萧隼血流得越来越多,想用牙齿撕下袖子上的布料,可她撕了几次,不知是她失了力气,还是牙齿一直在打颤,那块布竟就是撕不下来。

她正欲唤人过来,手腕却被萧隼死死地抓住。

“别……别走。”

大抵是血流得太多,萧隼的瞳孔开始涣散,他眼前什么都看不清楚了,他只能看见眼前一个模糊的轮廓。

可渐渐的,他又好似看到了另一幅场景。

那是贴满了大红喜字的新房,他的身前是穿着一身鲜红嫁衣的顾挽澜,他听到了自己遥远的声音。

——“挽澜,你到底还是嫁给我了。以后,你就是柔兰的王后。”

——“挽澜,你看,你没有地方可去了。你只有留在我的身边。”

一切像是走马灯一般在他眼前掠过。

就好像是这个世界上曾发生过的另一种可能,他甚至为此有些沉沦。

“醒醒!别睡过去!别睡过去!”

脸上传来的细微痛意又让他短暂地清醒了过来,眼前有一瞬地清明。

看到因为太过震惊而彻底失神的萧飞羽,萧隼心中滑过一阵隐秘而扭曲的快感。

让今日也成为你永久的梦魇吧,母亲。

让你也活在我当年的折磨之中吧,母亲。

只是……

萧隼“哇——”地一声,又从嘴里吐出了一口鲜血。

“大夫呢!大夫怎么还没到!”

听着身前人急切的声音,萧隼弯起唇角。

这种感觉似乎也不错,这一刻,她的眼里再没有崔珏,只有他了。

他握住她的手腕,压下喉咙中的血腥之气,用尽全部力气缓缓地开口。

“挽澜……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一件事?”

“我想见你……喜欢你……这件事……其实从没有……骗过你。”

顾挽澜一怔。

看着眼前人明显怔愣惊讶的神色,萧隼有些疲惫地想。

真是愚蠢啊。

他的一生是在做什么呢。

发誓不要像母亲那样轻易地交出真心,结果弄丢了曾爱过他的人。

发誓要忍辱负重杀回王廷,结果他只是母亲用来报仇的棋子。

萧隼眼神涣散地看着天上的星子。

却又像是突然看到了身穿大红色嫁衣的顾挽澜从城楼上高高坠下,他的眼前蓦地就被一片血红之色填满。

萧隼脸颊滑过一滴泪来。

原来,咎由自取的一直都是他。

即便是另一种世界的可能,他也最终还是失去了她啊。

像是陡然失去了所有抵抗的力气,萧隼疲惫而平静地合上了双眼,“如果有来生……真想就做一只草原上的鸟啊……”

“阿隼——!”

察觉到身下人停止的心跳,顾挽澜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瘫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像是一尾被甩上岸即将干涸而死的鱼。

等她终于喘过气来,她才缓缓放开萧隼的尸身,哽咽开口,“萧隼他……死了。”

庆元帝面上难看至极。

被控制住的萧飞羽却爆发出了一阵猛烈的笑声,“哈哈哈哈死了!萧隼死了!柔兰的枯草期已过了大半,他们马上就可以打过来了!哈哈哈哈!死!你们都得死!”

顾挽澜再也忍不住,一巴掌朝着萧飞羽脸上抽了过去,将她整个人打偏在地,“闭嘴!即便要死,第一个死的人也会是你!”

方才那个距离,她防御的姿势已经摆出,萧隼根本就没有必要去救她。

他分明是存了求死之心!

萧飞羽却仍在笑,而且笑得越来越大声,状若疯癫,“哈哈哈!皇兄!这种事情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之前朝堂被世家把控,而世家的祖地皆处在富饶的江浙一带,朝廷想要打仗,根本从这些地方收不起来军饷!没有银子,勋贵武将在早年的大战里又死伤惨重,你们拿什么打!活该!你们都是活该啊!”

庆元帝听到萧飞羽谈及“世家”,这才又隐约想起一事。

当年世家势大,朝中文臣基本都为同乡、师生相携。萧飞羽在太后生辰宴上,一刀斩了发疯了骏马,虽是得了太后的嘉奖,却又为她招来了文臣清流里的各种非议,而后来,便是听到了她被宣平侯送到了外家省亲的消息。

想到当年灿若骄阳的萧飞羽,庆元帝心头突然就浮上了一股涩意。

当年到底是他和他的父皇势弱,可是日后不会了!

庆元帝正欲上前,萧飞羽却突然扭头对着他笑了起来,“皇兄!到底也是喊了你这么多年的皇兄!如今我有一计或可解皇兄现在的困局——”

顾挽澜心下一跳,顿时浮起一阵不妙的猜想,猛地擡头看过去——

就见萧飞羽看向了自己,嘴角裂开了一个充满恶意的笑,“没人会相信萧隼死在我手中,不过,交出一个当年从柔兰逃走的顾挽澜,想必定能为皇兄拖延一段时日吧。”

没人再敢言语。

也没人再敢去看火光明暗之下庆元帝的脸。

今日萧隼之死,无论是否要与柔兰开战,必须得有人为此负责。

萧飞羽之事事关皇室颜面。

若交出萧飞羽,意味着告诉天下大众,有人竟能顶着大夏公主的身份在宫中堂而皇之这么多年。

剩下的,似乎便只剩下一个顾挽澜。

今日之计,本就是由顾挽澜起。

浸淫两国皇室多年,萧飞羽对其中的弯弯绕绕,简直再熟悉不过,她看着顾挽澜晦暗不明的脸,甚至要笑出声来。

看啊!

看啊!

纵使你顾挽澜今日有功在身又如何,这就是个吃人的世道!

她笑着笑着甚至要流出泪来。

曾几何时,她的父兄姐妹皆以她为荣。

可后来,又一个个弃她如敝履。

顾挽澜,今日——轮到你了!

额上的血流得太多,糊湿了萧沉的双眼,他看不清如今庆元帝和顾挽澜的神色,只能从周围如死一般寂静地氛围里感受到那份窒息。

“陛下,钱财之事无须担心。”

他膝盖一动,正欲上前,可有人的声音却比他更快打破了这份无声的压抑。

有什么人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他只能隐约看到那人绣着金线的衣袍一角。

顾挽澜瞳孔一缩。

虽然从身后走出的年轻人面容和声音都极为陌生,可顾挽澜几乎能断定,他就是崔珏!

可,他们的计划里,根本就没有让崔珏现身在庆元帝身前这一环!

若是一旦被庆元帝识破,后果不堪设想。

庆元帝蹙眉,看了看身前陌生的年轻人,又看了一眼顾挽澜。

此人是从原先抓捕萧隼的那伙人里出来了,那就是顾挽澜埋伏在城外的人。

顾挽澜连忙按下心头思绪,上前拱手道,“陛下,此人即为我之前有缘认识的昊阳商会会长。”

昊阳商会?

之前季凛长平关大胜,好似就曾在奏折中提及过这个商会,当时是他们无私提供了粮草。

如今,若是柔兰攻来他仍愿意相助自然是好事,可是莫非他们当真以为自己真的会把顾挽澜给交出去吗?

庆元帝忽然想到萧隼初入宫那一日,他言日后若他大业可成,他愿以一城来交换顾挽澜。

他当时甚至还有些意动。

可如今……

他环顾着火把之下,众人紧张地看向自己的脸,有绣衣使、有昊阳商会的人,甚至也有今日他带来的宫中精锐。

顾挽澜此人,乃国之瑰宝,无人可替、更无物可换!

庆元帝伸出止住了崔珏的未尽之言,他踱步到了萧飞羽身前,冷言道。

“萧飞羽,朕的臣子轮不到你置喙。”

“你既一心相助柔兰,那么回到柔兰也是你最好的去处。”

“柔兰,若想战,那便战,朕还等着收复失地的那一日!你们,尽管来!”

萧飞羽不可思议地瞪大的双眼,看着身前的庆元帝。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自然是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朱恒远轻声啐了一口。

“狗屁!”

萧飞羽突然猩红了眼。

“没有错!”

“我没有做错!”

眼看萧飞羽又似是要发狂一般,众人连忙把庆元帝护了起来。

“我只错在我今日技不如人!错在我输了!”

萧飞羽又放肆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啊哈我没错!阿隼!娘来陪你了——”

笑完,竟是像一只飞舞的蛾一般朝着萧隼身旁的墙壁上撞了过去。

“嘭——”地一声响。

痛吗?

萧飞羽没什么感觉了。

她只看着身侧萧隼已经毫无生机的脸,那张脸上有一只和她极为相似的眼睛,是漂亮的、在太阳下澄澈非常的深褐色的眼珠。

她忽然想起,在她极难挨的、被她视为一生耻辱的那段在草原上的日子,是小小的、这只眼珠的主人握着她的手,陪她一起度过的。

后来呢?

后来……她好像把她和他都弄丢了。

只是……

真好啊,顾挽澜。

这个世上,陪着我痛失所爱的人,即将……还有你。

萧飞羽面上带着轻柔的微笑,彻底断了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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