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2/2)
夏泱泱稳住身子,回眸一笑:“王爷,你怎么来了?不是在宫里?”
“本王回来的早些,却在房里发现了这个,听说是姨娘送来的。” 容衍从怀里掏出一卷竹简,“本王还当姨娘从哪儿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古物要送给本王。可是手一摸,上边都是圈圈点点。”
夏泱泱含笑道:“这圈圈点点,王爷可摸得清楚?”
容衍脸上带着笑,眸子里被河灯映出朵朵莲花:“清楚是清楚,可这又是做什么用的?”
看他表情,其实心中已经了然。
夏泱泱却又解释道:“那日在王爷那里见着了,奴家回去就琢磨这事儿。奴家想,这传递书信,只要写信的,跟收信的都明白即可。
王爷要是想把所有字儿都凿出来,那是要费大功夫的。但是,或许本来就不需要费这样的功夫。
可是这各地官员上奏折,要禀报的大略也就是那几样事情,用的也不过是那几个词句。这些词句弄明白,这折子也就清楚了。”
容衍点点头:“所以,就只弄些符号,来代表紧要的东西?”
“是了。”
容衍听罢,沉默了须臾,突然间手中铁扇伸到夏泱泱的下颌底:“你到底是什么人?懂的是否也太多了些?”
但凡两军开战,书写密信,大多是用的这样的方法。但是这种主意被一个外室女子想到,也难怪容衍怀疑。
他那铁扇本就是武器,虽然边缘并未开刃,但是这要看是用在谁的手中。这扇子现在拿在容衍手里,就宛如一柄利剑,稍微一动,就能要夏泱泱的命。
“王爷,” 夏泱泱昂起细长的脖子,语调不卑不亢,“在明里,奴家是容老太爷的朋友,他的外室,王爷的姨娘。奴家从前是个戏子,背戏文,练武艺,练唱腔;奴家住的大杂院里,什么人都有,但有一点,大家都是一样的——“穷”。穷就要使劲儿讨生活……”
“所以?”
“……所以奴家是没有读过什么书,不似那王孙贵女,知书达理。但是王爷,奴家也有奴家的好处……”
夏泱泱把手轻轻搭在那铁扇上,从扇子的上板,一直摸到扇子的下板。铁扇冰凉,但是拿着扇子的手温热。
夏泱泱的手还没滑到扇头,就先遇到了容衍握着扇子的手。她手指又细又软,指腹带着若有如无的细汗,从扇子的大边顺着容衍的手指头一跃而上,沿着容衍的手背摩挲,一路到了容衍的手臂;又在手臂上凸起的血管周围轻轻按着,顺着血管往上走,一直到了容衍的肘窝里。
这别人却是看不见的,夏泱泱的手藏在容衍的袖子里,隐在无边的夜色中。
“市井小民,也有市井小民的见识。” 夏泱泱压低了声音,“王爷不信,试试就知道了……”
容衍清了清嗓子:“这是在明里,在暗里呢?”
“在暗里……” 夏泱泱声音婉转,“在暗里,奴家不过是一个柔弱的女子。” 她的手指在容衍的肘窝里轻轻划了一下,“奴家心里头偷偷恨王爷,恨得牙齿痒痒,恨不得抽打王爷……”
容衍微微一怔:“为何恨本王?”
“恨王爷高中状元,跟奴家有云泥之别……”
容衍身子一僵,竟然忘了抽回铁扇。
此时,宫城里正燃起烟花,一簇簇,宛如繁花,在天幕上绽放。一朵花谢,另一朵又开,连绵不绝。
容衍倏地收回铁扇,俊美的面孔被姹紫嫣红的烟花映照出几丝惶恐和无辜。
他从夏泱泱手中拿过河灯:“姨娘这河灯上写了什么?”
“祭奠容老太爷……” 这是一只;祭奠崔大姑,这是另一只,但却不能跟容衍讲。
另外的两只,更不能跟容衍说。
一只河灯祭奠她自己,在这些世界线中轮回穿梭,那些逝去的身份,都是夏泱泱的过往。
最后一只河灯……是那冰外的白衣男子。
夏泱泱几乎忘了他的模样,但是当她在河灯上题字的时候,却鬼使神差般落笔写了一个“沈”字。
她恍恍惚惚,想起了他的姓氏。这姓氏,她本也不该知道,可却不知道为什么,却突然浮现在夏泱泱的脑海里。
可是当她想要记起那人的名字时,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