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终章(2/2)
这个骗子连用来骗人的手段都这么拙劣吗?
大概是因为神启这次的计谋实在离谱到让人费解,而他又恰好无聊,两者结合在一起,难得让他生出了一丝探究欲,想看看这个自称他未来道侣的骗子还能说出什么离谱的话。
看到所谓的证据不过是一块石头,他顿觉无趣,正要别开头,却被谢挽幽强行转过脸:“见证奇迹的时候到了,请看——”
她开启留影石,呈现出来的第一个画面,就是一片布满红痕的脊背。
谢挽幽吓了一跳,赶紧手忙脚乱地关掉,尴尬笑笑:“这段给你看不太合适……”
她轻咳一声,拿出另一块,这次播放的画面就比较正常,是某个秋日,她拉着封燃昼在一颗落叶纷飞的大树下合影留念。
封燃昼刚开始不太愿意被拍,侧开脸躲了一下,看到谢挽幽脑袋上落了一片红色的叶子,这才转回脸,伸手去摘,垂眸的模样看上去竟有几分温柔。
“这是我们有次出去找药材的时候拍的,”谢挽幽说:“证据就在眼前,这下你该信了吧?”
白虎盯着看了一会儿,居然没看出什么破绽,众所周知,留影石中的视频是没法被无中生有地伪造的,他很清楚地记得,他从没去过神启之外的地方,所以这留影石中的影像又是怎么回事?
他心中多了几分费解,语气却还是冷冷淡淡:“为什么要留影?”
“嗯?”
“这段画面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既然没有特殊的东西,为何要多此一举地留影?这没有任何意义,所以他觉得,这是一处巨大的破绽。
谢挽幽挠了挠头:“就……只是觉得落叶翻飞的意境很美,就想拉你一起留影,有时候气氛到了就那么做了,不需要理由的。”
“而且,跟你一起留影这件事本身就很有意义啊。”
白虎显然愣了愣,谢挽幽轻咳一声:“总之……我真的是你道侣——不信你闻,我身上还有你的味道!”
按照惯例,谢挽幽递过去一根手指让他闻,然而白虎不知道怎么回事,忽而站起身,语气复杂而恼怒道:“你、你真是……不要脸!”
谢挽幽:“?”她怎么不要脸了?
就因为她说自己身上留了他的味道,就不要脸了?
那这个时期的封燃昼还真是纯情得有些可爱啊。
谢挽幽摸了摸下巴,本来还想再逗逗他,但看他一副再碰就要爆炸的模样,只好遗憾地选择放弃。
谢挽幽停留不了多久,很快就要离开了,临走前,她将其他留影石放在了白虎的爪子里:“有人要来了,我得走了,这些你先拿去看,改天我再来找你。”
她离开后,白虎瞪着爪子里一堆留影石,不知该如何处理它们。
骗子的话不可信,什么一百年以后的道侣,绝对是神启的骗局。
这些留影石里的“他”也一定是假的。
他这么想着,本想将留影石直接拍碎,爪子都按在了上面,最后却鬼使神差地迟疑了。
他还从未看过神启之外的景色。
就算留影石里的人是假的,那些景物也该是真的。
只看一眼,不信就行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打开留影石,稍稍瞄了几眼。
……
第二天,谢挽幽照旧从栏杆的缝隙里偷溜进去。
笼子里的白虎消失了,少年盘腿坐在墙角,目光复杂地看着她,一副受到巨大冲击的模样。
谢挽幽抱臂问道:“如何?”
少年默默打开留影石,指着画面里一只蹦蹦跳跳的毛绒团子问:“它又是谁?”
“你不是猜到了吗?”谢挽幽故意拉长语调,:“没错,我们是有一个孩子。”
“……”
少年看上去像是被雷劈到,脸上的神色都僵住了。
谢挽幽心里要乐死了,强忍住笑意,俯身轻抚他唇下的小痣,凑到他身边低声说道:“孩子都有了,我现在也只是让你闻闻你留在我身上的味道而已,你说,我哪里不要脸了呢?”
说着,谢挽幽作势要亲他唇下的那颗小痣,刚探身过去,就被少年匆忙推开。
“你——”少年扼着她的手腕,提高声音厉声道:“谁准你对我动手动脚?”
谢挽幽无辜地望着他:“对不起,我以为你仰着脸,就是要给我亲的意思。”
“……”
少年恼怒地瞪着她,耳根却悄然红了。
“你真是……荒唐!”
296番外四
◎封燃昼正立在那里,冷冷看着他们。◎
逗弄少年时期的封燃昼成为了谢挽幽新的乐趣。
谢挽幽也不想这样, 可是少年时期的封燃昼实在太不经逗了,随便说几句调戏的话就会受不了,纯情得过分, 令人越发想欺负他。
谢挽幽之前都没发现自己竟然还有这种恶趣味。
可惜她的小把戏很快就不起作用了,少年似乎意识到她是故意的, 每当谢挽幽有说骚话的苗头,他都会当机立断地别过头,一副不愿搭理谢挽幽的冷漠模样。
虽然有留影石作证,但或许是因为被神启戏弄了太多次,少年依旧不肯轻易相信谢挽幽的那套说辞,谢挽幽也不强求,每天都偷偷摸摸溜进他的笼子, 也不干别的,若是搭话不成,她便自已坐在旁边看医书,到点便离开。
少年从刚开始的警惕,变成后面的选择性无视,两人一个看留影石,一个抱着医书学习,一时间倒算相安无事。
猫这种生物, 你越是无视他,保持自己的神秘感, 他越是会对你产生好奇心。
谢挽幽当着少年的面看了好几天的医书,少年终于忍不住, 难得主动询问谢挽幽:“你是炼丹师?”
谢挽幽回过神, 从书上移开目光看向他:“啊?是啊, 怎么了?”
既然她也是炼丹师, 那她肯定是天元宗主派来的人——少年心中确信了这一点,同时也隐隐有些迷惑。
既然这个人是带着跟自己□□的任务靠近他的,那她为什么不继续引诱他,反而自己看起了书?
不会就这么放弃任务了吧?
想到这里,少年扯了扯唇角,半是嘲弄地问:“不是说是我的道侣吗,你就只顾着自己看书?别告诉我,我们以后也是这个相处模式。”
谢挽幽闻言,惊讶地放下书:“不是你不肯理我吗?难不成要我热脸贴你冷屁股?你不跟我说话,我又没事做,当然就想抓紧时间学习一下了。”
“……”他竟无法反驳。
“那你觉得,我要怎么做才像你未来的道侣?”谢挽幽将手搭在膝盖上,好整以暇地看他:“是摸摸你的尾巴,还是过去亲一亲你。”
少年下意识抿了一下唇,反应过来后迅速转过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这是又不好意思了。
谢挽幽笑了笑,抱着书蹭过去了一些,探头看了眼他手中那块留影石,这几天,少年似乎格外钟爱这块留影石中展示的画面,反复播放了不下二十几次。
谢挽幽记得这块留影石里记录的影像,不是什么特别的场景,只不过是小白在春日的草丛里奔跑,欢快追逐各色蝴蝶的画面。
少年盯着画面里的小白看了片刻,忽而问道:“若真如你所说,你是被神器带到了这里,那它呢?它也被卷进来了吗?”
“是啊,”谢挽幽点了点头:“据一个神秘存在所说,我被卷进来后,你和小白也接二连三被卷了进来,分散在了不同的时间点,我不知道小白和你在哪个时间点,只能暂时按兵不动,在这里等待与他们汇合。”
少年垂眼沉默了一会儿,而后不自然道:“它还这么小,跟你分散了,你不急吗?”
“小白是很聪明的宝宝,我相信他不会迷失在孽镜台里,”谢挽幽摇头:“而且,你还给他炼制了一个天阶防御法器——就是那把长命锁,之前小白被神启抓到,连神启都没法马上破解长命锁的防御。”
这此,少年微微蹙起眉:“它被神启抓到过?”
谢挽幽点头:“嗯,小白是神子,神启对神子有多看重,这点你应该清楚,神启发现小白的存在后,就不择手段地抓走了他……好在最后我们去得及时,小白没受到什么伤害。”
这个人还真是会编故事,竟然能编得如此真实。
“那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少年瞥了谢挽幽一眼,他倒要看看,这人还能编出什么故事:“也是在神启里?”
“当然不是啊,”谢挽幽不紧不慢地说:“是在你逃出神启之后——你后来当了魔尊,我们是在魔域认识的。”
少年面上不显,心下却是暗暗一惊,他确实有过逃出神启的念头,可谢挽幽是怎么知道的?
压下心中的惊讶,少年尽可能保持镇定:“然后呢?我是魔尊,你又是谁?怎么认识的?是一见面就喜欢上了吗?”
“你跟我在这查户口呢?”谢挽幽失笑,轻咳一声:“好吧,既然你要问,那我就简单说说吧。”
“那是个月黑风高夜……”
少年侧耳等待了好一会儿,都没听到下文,他不由转头,疑惑地望了谢挽幽一眼。
谢挽幽话锋一转,很无耻地说:“给我摸一下尾巴,我就接着说。”
“……”
少年的脸色变幻莫测,最后愤愤瞪了谢挽幽一眼,转身背对着谢挽幽,任凭谢挽幽怎么哄,都不肯再跟她说话。
没办法,见时间到了,谢挽幽只好收了书,同闹脾气的少年道了别,然后侧身从栏杆里挤了出去,重新换上了她在神启用的马甲面容。
她一离开,就仿佛带走了所有的声音,四周一下子变得死寂了下来。
少年听到她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迟疑片刻,来到了笼门旁边。
从他的位置往外看去,可以看到谢挽幽的背影。
走廊两侧的房间里关押着无数混血,她路过时,无聊透顶的混血们全都被吸引了注意,扒着笼门朝她起哄。
少年忽而感到了几分莫名的不悦。
这个人是为他而来的,这些混血凭什么用那种垂涎的恶心目光注视着她?
没来由的不适涌上心头,少年身后探出一条雪白的狐尾,正想做些什么,却见谢挽幽忽而停下了脚步。
少年动作一顿,眼睁睁看着谢挽幽擡起一只手,五指攥紧,面无表情地给了一只混血一拳。
“砰”的一声,那只混血硬是被这看似轻飘飘的一拳打飞了出去,发出了沉闷的撞墙声。
“你们太吵了。”谢挽幽侧过头,冷冷道:“再让我听到谁的声音,我就打爆谁的头。”
……跟面对他时的那副不正经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她只会对自己无限纵容。
意识到这件事的瞬间,不知为何,少年心中忽而动了动。
在一片死寂中,谢挽幽的身影远去了,少年却一直站在笼门前,手中攥着那枚留影石,久久没有离开。
渐渐的,少年总结出了一个规律,谢挽幽总是会在黄昏时分到来,然后在夜巡人员换班之前离开。
这使得他黑暗如污泥般的糟糕生活忽然多了一丝隐秘而不可言说的期待。
他其实是希望谢挽幽来的。
被独自关在牢笼里,如影随形的黑暗与寂静能逼得他发狂,而谢挽幽的到来,往往伴随着摇曳的烛光,以及不再寂静的囚笼。
他逐渐开始不在乎谢挽幽的真实目的,只要她不作妖,那么让她陪在身边,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总归也不是特别讨厌她……
夜半时分,谢挽幽悄摸摸蹭过去,靠在白虎柔软的虎腹上看书,白虎转头瞥了眼她的发顶,低头开始舔爪子,算是默许了。
谢挽幽伸手过去,贱嗖嗖地把他刚舔顺的毛再次捋乱。
白虎显然愣了一下,蹙眉看着她的动作,等她移开手,老老实实地重新开始舔毛。
谢挽幽有些惊讶,封燃昼年轻的时候脾气还怪好的。
这要是换成成年的封燃昼,她要是敢手贱,封燃昼早就无情地舔到她手背上了。
白虎的舌头上都是倒刺,舔一下巨痛,往往她会嗷的一声收回手,还要被封燃昼教训一番。
所以说,少年时期的封燃昼也太好欺负了吧!
被纵容了一次,谢挽幽就越发肆无忌惮,他舔顺一次,她就捋乱一次,成功把他惹得臭了脸,脸侧的虎须都耷拉了下来。
“哈哈哈……”谢挽幽笑倒在他身上,书都掉在一边:“你怎么这么好笑!笑死我了,总算知道小白像谁了,原来是像你啊!”
白虎终于恼羞成怒,一爪子将她按在了地上:“再笑?”
谢挽幽擡起手表示投降:“我错了我错了。”
她滑跪的速度总是极快,但下次总是还敢。
白虎瞪着她,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正当两人大眼瞪小眼时,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是夜巡换班的人来了,谢挽幽还没反应过来,领口忽然一紧,下一秒竟被白虎拖到了身下,严严实实地藏了起来。
白虎下意识就这么做了,等夜巡人员离开,他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
他低下头,看到谢挽幽窝在自己腹部的长毛里,懒洋洋打了个哈欠,理所当然道:“这下好了,我想走也走不了了,只能在你这里借住一晚啦。”
说得不情不愿的……她明明也乐在其中。
谢挽幽适应能力良好,一点也不客气地扯过他的一条尾巴当被子,窝在暖融融的毛里,很快就睡熟了。
白虎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他迟疑了片刻,低头嗅了嗅她。
……有一股药材的味道,但是跟天元宗主身上的药味完全不一样,夹杂着一种说不出的浅淡香味。
是花香吗?他不确定,又嗅了嗅,然后就闻到了一股淡到差点被他忽略的,属于他自己的味道。
难道……真的是未来的“他”留下的味道?
他趴在爪子上,扭头打量谢挽幽的脸,想了想,擡起爪子对比了一下谢挽幽的脸。
还没他的爪子大。
未来的他,真的会喜欢这样的人类吗?
爪子落下,不小心勾到了谢挽幽散落的发丝,他僵了一会儿,瞄了眼谢挽幽,见她好像睡得很熟,这才微微放心,顺从心意,继续用爪子拨弄她的发丝。
平心而论,这个自称他未来道侣的人长得确实很好看,肌肤胜雪,鼻子挺翘,闭着眼睛的模样很恬静,清醒的时候……就有点闹腾了。
未来的自己是怎么跟她相处的,也会拿她没有办法吗?
他直勾勾盯着谢挽幽的脸,没想到一直呼吸均匀的谢挽幽忽然冷不丁开口:“话说,你们白虎是不是跟猫一样,都很喜欢玩线状的物体?”
她装睡!
白虎受了惊,唰地站起身,后退了好几步,枕着他腹部的谢挽幽猝不及防,脑袋“啪”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
谢挽幽揉着脑袋,无奈地爬起来,幽怨地盯着他。
白虎别开眼,掩饰般道:“只是随便看看……”
谢挽幽不由失笑,这个时期的封燃昼还没接触到太多的黑暗,心眼子也相对来说没那么多,青涩得不行,看上去还怪稀奇的。
谢挽幽挪过去,重新靠回他身上,斟酌片刻,开口道:“我刚刚思考了一下,有一件事想问你。”
白虎轻声问:“什么?”
谢挽幽手指勾着发丝:“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跟你走?”白虎诧异地看向她:“去哪?”
谢挽幽抚顺他背上的毛,语气难得认真:“去哪都行,总之,先离开神启这个鬼地方。”
白虎听了,只觉得更加迷惑不解,他蹲坐了起来,用尾巴遮住并拢的双爪:“既然你说你是从一百年后来的,那另一个我是怎么逃出神启的?”
谢挽幽顿了顿:“……自断九尾。”
白虎对这个答案似乎没有意外,目光未变:“若你现在带我离开,我的未来会因此发生改变吗?”
谢挽幽闻言愣了愣,摇头:“不会改变。”
既定的因果不会发生改变,在她离开后,孽镜台会自动修正因果,让一切变化回归预定的正轨。
就算她现在把封燃昼救出来,等她离开后,封燃昼脑海中所有有关于她的记忆依旧会被孽镜台抹除覆盖,替换成自断九尾的记忆。
她的确回到了一百年前,可她无法修改任何人的命运。
“那你为何还要做无用功?”白虎声音低了下来:“明明没有用……”
谢挽幽垂着眼,握住他的爪子:“未来的事的确无法改变,可至少,有我在一日,神启就不能再欺你一分。”
谁能眼睁睁看着恋人在苦难中挣扎而无动于衷。
哪怕未来不会改变……至少此刻的自由与欢愉是真实的。
“你跟我走吧,”谢挽幽引诱着他:“难道你不想看一看外面的天空吗?”
“不想,”白虎重新趴下,不感兴趣地别开头:“既然未来无法改变,就不要多此一举了。”
说谎,明明他很想离开神启,谢挽幽蹲在他旁边盯了他一会儿,忽然福至心灵:“你是不是怕我打不过神启那些人,所以才干脆拒绝的?”
白虎漠然道:“不是。”
谢挽幽凑到他旁边:“我很厉害的,来这里之前,我已经是上界帝君了,带你离开神启轻轻松松。”
白虎不为所动:“哦?上界帝君也会被困在神器里出不去?”
谢挽幽差点被呛到,辩白道:“都说了,不是出不去,是我力量太强,要是把孽镜台弄坏,你和小白就都回不来了,所以只能韬光养晦,等待跟你们汇合。”
“真的吗?我不信。”白虎慢悠悠舔起了爪子,谢挽幽一把捂住他爪子不让他舔,干脆威胁他:“你不跟我走,我就要把你打晕带走了。”
“……”
白虎终于眼神复杂地转头看了她一眼。
架不住谢挽幽威逼利诱,最后他还是同意跟谢挽幽一起离开神启了。
谢挽幽目前的力量太强,不适合强攻,所以选择的逃离方式是靠速度取胜。
她本体是雪凰,飞行速度与全盛时期的封燃昼不相上下,只要她飞得够快,神启绝对追不上。
逃离计划定在了第三天的凌晨,这日天才刚蒙蒙亮,谢挽幽就一脚踹开了封燃昼的笼门,拉着他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少年被她牵着手,显然有些不自然,直到看到听到动静赶来的护卫队,面色才变得冷峻。
他手指动了动,正要动手,身旁的谢挽幽不知做了什么,正朝着他们攻来的护卫队忽而变成了冰雕,噗通一声砸落在地。
寒冰沿着地面和墙面无声蔓延,接连冻结了一切触碰到的活物,谢挽幽踩着脚下逐渐变厚的冰层,对发愣的少年说道:“走吧。”
绕过晶莹的冰雕,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地离开了轮回台,到了外面,更多追兵围堵了过来,少年警戒地环顾了一圈,脊背微微弓起,随时准备着化作本体反击。
就在这时,身边的谢挽幽一拂袖,变戏法似的,一大片追兵又变成了冰雕。
少年:“……”
他一定是早上还没睡醒吧。
谢挽幽见少年愣住,心中微微有些得意,本想再给他露一手,感受到孽镜台似乎开始摇摇欲坠,只得遗憾收手,勾了一下他的手指:“发什么愣,走了。”
少年只觉得如在梦中,连自己是怎么离开神启的过程都忘记了,只记得雪凰漂亮华美的纤长翎羽。
直到双脚踩上草地,他才骤然间回过神来,如梦初醒地打量起周围。
是一片绿茵茵的草地,草地里点缀着鲜花,空气里满是好闻的草木清香,不再时刻充斥着血腥腐烂的恶臭。
草地旁边是一条清澈的小溪,少年踩着草地赤脚走过去,低下头,看到了自己的面容。
波澜起伏的水面上,多出了另一张面容。
谢挽幽笑道:“怎么样,没骗你吧?”
少年一时间没回答,他蹲下去,用手感受小溪当中的流水,悦耳的鸟鸣声时不时在树林里响起——这是他只在幻想中见过的景色。
他转过头,目光复杂地看向谢挽幽:“我相信你不是神启派来的人了。”
就算是为了演戏,神启也不可能把他放到这种地方,白送给他如此大的逃跑机会。
少年站起身:“接下来我们去哪?”
“去哪呢……”谢挽幽摸着下巴思索片刻:“神启一定还在追杀我们,我也不好动用太多力量……这么看来,只能去投奔祖师爷了。”
进入玄沧剑宗的过程还算顺利,谢挽幽那一身玄沧剑宗的功法毕竟还在,只需解释一番,玄衡子等人便半信半疑地带他们去见了玄天祖师。
这还是谢挽幽第一次看到玄天祖师,祖师一身白袍,极有仙风道骨的感觉,询问过详情后,便让她暂且在玄沧剑宗住下,直到离开此间,回归现世。
她带来的白虎少年虽来历不明,但还是被玄沧剑宗接纳了。
在玄沧剑宗安顿下来以后,谢挽幽逐渐发现,封燃昼能被祖师爷收为五弟子是有原因的。
祖师和师伯们的毛绒控属性,在百年前就展露无遗了。
封燃昼第一天来,玄衡子等人就对他这只白虎产生了极大的兴趣,甚至还想上手摸一摸,结果不出意外地被封燃昼无情拒绝。
等宗内来了只白虎的消息传来,弟子们全都过来围观封燃昼,大概是怕封燃昼不适应,祖师还特意在玄沧剑宗里划出一片山头,整片山都单独给封燃昼住。
谢挽幽:“……”
看来哪怕时间点不一样,大家对毛绒绒的热爱依旧没有任何改变。
谢挽幽私下里曾给那片山取过“玄沧剑宗野生白虎自然保护区”的诨名,将大白虎放生进去后,安全平静的环境显然令他放松了许多。
等熟悉玄沧剑宗的环境后,他终于忍不住从山林里走了出来,在藏书阁找到了两天不见人影的谢挽幽。
“你在干什么?”少年奇怪地看着谢挽幽膝上的书,迷惑而迟疑地问:“你在……看书?”
这人大费周章地将他从神启救出来,结果两天不理他,反而自己躲在这里看书,他看不懂谢挽幽这是什么操作。
谢挽幽从书中收回心神,恍然看向他,解释道:“这不是普通的书,是后世失传的秘籍,机会难得,趁着还没回去,我得抓紧时间学一学。”
少年的面色不由变得越发复杂,他看着谢挽幽,欲言又止。
谢挽幽放下书:“想说什么就说,我俩什么关系啊,你大可不必如此拘谨。”
听她这么说,少年终于开口:“你……平时也是这样的?”
谢挽幽歪头:“嗯?什么平时?”
少年比成年时期的封燃昼要坦诚地许多,她一问,少年便诚实地开口:“你说你是我的道侣,我以为,你会……一直跟我待在一起。”
原来是在纠结这个啊,谢挽幽弯了弯唇角,重新捧起书:“感情是双向的,总不能我一直跟在你身后吧,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做,你想跟我待在一起,就要自己学会找我呀。”
“谁想跟你待在一起……”少年面庞微红,却没立即转身离开,反而在谢挽幽对面坐了下来。
谢挽幽伸过去一只手,牵住他一根手指,随意地捏来捏去。
少年盯着她乱动的手,最终还是随她去了,转而问起另一个问题:“你是玄沧剑宗的弟子?”
谢挽幽随口应了一声:“是啊,我师尊是祖师爷的六弟子,渡玄剑尊,不过后来我跟渡玄剑尊闹了矛盾,被逐出了玄沧剑宗。”
少年似乎想到了别的:“那你是怎么去的魔域?”
谢挽幽:“唔,说来话长,总之是别人骗了。”
“然后我救了你?”
“算是吧。”谢挽幽瞄他一眼,略有几分心虚。
少年抓住了她这一丝变化,笃定道:“你心虚了,你在骗我。”
谢挽幽强行粉饰太平:“没骗你,真的是这样的。”
少年却不信,一定要问出个所以然,谢挽幽被问得恼羞成怒,攥着他的手腕放狠话:“你再问,我就要亲你了!”
这一招很好用,少年被她不要脸的言论震住,接下来便红着耳根陷入了沉默。
晚上回到山林当中后,他的脑海里一直回荡着谢挽幽这句话。
趴在石头上,他对着月亮舔了舔身上的毛,不经意间尝到了一丝谢挽幽身上的药香味。
好像被这股味道牵动,身体忽而变得有些燥热。
为什么她不亲我?他心中忽然生出这样一个想法,明明是道侣,她为何永远只是说说,却从不真的与他亲密接触?
那股异样的燥热感越来越强了,连带着身下冰凉的石头也沾染上了灼热的温度,少年翻来覆去,实在没忍住,去找了谢挽幽。
谢挽幽大晚上被大老虎拱醒,迷迷糊糊摸摸虎头:“别闹了,好困……”
摸到明显不正常的温度,谢挽幽顿了顿,忽而坐起来,皱眉打量他:“你到发情期了?”
不等白虎说话,谢挽幽便自顾自取出银针:“你别怕,我给你扎几针就好了。”
拿着银针的手却被一直修长的手按住,白虎化作人形,拧眉看着她,不知为何,心中有几分不悦:“对那个人,你也是扎一针来解决?”
谢挽幽反应了好半天,才意识到所谓的“那个人”是成年后的封燃昼。
这是吃成年的自己的醋了?
谢挽幽不由失笑:“你跟他不一样,你还小,我要是碰你,跟禽兽有什么两样?”
少年愣了须臾,随后别开脸,不自然道:“我不小了……我已经成年了。”最后三个字,还特意重音强调了一下。
啊?已经成年了?
谢挽幽诧异地打量他:“真的吗,不、不像啊。”
正是这点质疑,彻底惹恼了少年。
少年冷着眉眼直言道:“你不亲我,是因为觉得对不起他吗?”
什、什么啊,谢挽幽被这句话震住了,哭笑不得道:“你们都是同一个人,我有什么好对不起——”
“那你亲我,”少年喉结滚动了一下,明明羞赧,却还是很坚定地说道:“就现在。”
“……”
谢挽幽为难地看来是他片刻,擡起手:“可能是因为发情期来了,你才这么不冷静,要不我还是先——”
话音未落,面前的少年忽然迅速逼近,谢挽幽下意识往后一躲,却被按住了后脖颈。
“你在躲我,”少年有些阴郁地问:“为什么?”
谢挽幽抿唇,终于道:“我认识的毕竟是几百岁的你,忽然要跟年轻的你这样,我觉得这不太好……”
“是接受不了我现在的样子吗?”大概是因为发情期的影响,他的眼角眉梢多了几缕微红,俨然已青涩地动情,他微微低头,感受着她逐步沾染上自己气味的整个过程,感到了一阵异样的满足。
“没事的,”他低声道:“都是我,有什么不一样呢?”
谢挽幽将他推开了一些,叹气道:“你现在不清醒,等你清醒了再说。”
可谢挽幽没想到,下一秒,面前的人忽然凑上来,随后,脖子忽然一阵刺痛,
这种感觉有一种模糊的熟悉,谢挽幽回忆了好一会儿,才悚然想起,她跟封燃昼第一次……始终找不着状态,封燃昼就曾经咬过她的脖子,给她注入了某种催情的毒素。
谢挽幽反应过来,急忙推开他,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身体变得软绵绵,她猝不及防地软倒在少年的身上,连擡起手指都没了力气。
谢挽幽:“……”
该死,大意了!
都怪少年时期的封燃昼太过无害,导致她对少年放松了警惕。
这下好了,翻车了!
谢挽幽被放倒在床榻上,抵住了少年的胸膛,艰难道:“等、等等——”
少年攥住她的手,俯下身,呼吸交缠间,他轻嗅着谢挽幽,而后试探着贴上了谢挽幽张口欲说的唇瓣。
接着……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谢挽幽脑袋都被搅得晕乎了,迷迷糊糊间,隐约听到外面有沉闷的雷鸣声传来。
在某个瞬间,少年的身体忽然变得紧绷,谢挽幽这才堪堪回过神,看到少年紧揽住她,擡头警惕地看向门口,于是也下意识地砖头看去。
门口,面容深邃冷峻的封燃昼正立在那里,冷冷看着他们。
谢挽幽:“……”
谢挽幽:“!!!”
这场面太过劲爆,谢挽幽差点心梗。
你他妈!为什么!!
为什么封燃昼偏偏在这个时候过来!!
这跟抓奸有什么区别!
谢挽幽眼前一黑,觉得自己要完。
……
之后的事情没法说,太荒唐了,荒唐到谢挽幽事后根本不愿回忆。
直到离开那个时间点,谢挽幽依旧对那晚发生的事心有余悸。
封燃昼瞥她一眼:“怎么,还舍不得?”
谢挽幽面无表情道:“你看我这表情,是舍不得的意思吗?”
谢灼星蹲在谢挽幽怀里,晃着尾巴说:“但小白的确有点舍不得那个爹爹呢。”
谢灼星是封燃昼到来的第二天来的,被少年时期的封燃昼捡到,大小老虎玩了好一会儿,谢灼星还蛮舍不得那个不会口是心非,还愿意陪他玩幼稚游戏的年轻爹爹的。
封燃昼戳了一下幼崽的脑袋:“那你留下。”
谢灼星急忙摇头:“不行的,小白去陪年轻爹爹了,年纪大一点的爹爹怎么办呢?娘亲说过,人应该活在当下。”
封燃昼:“……什么你走了怎么办,又不需要你来给我养老。”
谢挽幽笑死了,揉着猫猫头好奇问道:“小白,你是怎么被孽镜台骗进去的。”
谢灼星想了想:“娘亲和爹爹进入山洞以后都不见了,小白就想进去看看,本来小白是闭着眼的,但小白忽然听到一个声音,是小时候的娘亲在寻求帮助,小白忍不住就睁开眼了。”
谢挽幽有些惊讶:“……小时候的我?”
“对呀,”谢灼星点头:“小白进去以后,就看到了小时候的娘亲被关在一个房间里,房间只有一扇窗,小小的,连床和被子都没有,娘亲看上去很害怕,也很冷。”
“小白就给娘亲讲了故事,还吐了火给娘亲取暖……”谢灼星说到这里,有些失落:“娘亲很高兴,想让小白一直留下来,但是小白想回到真的娘亲身边,就拒绝了。”
谢挽幽沉默着摸了摸谢灼星的脑袋。
小白刚刚描述的那个地方,她知道在哪里。
正是那个孤儿院的禁闭室,幼年时的她犯了错,就会被关在那里。
那时,她总会许愿,希望有人能来黑暗里跟她说话,陪她度过寒冷的夜晚。
谢挽幽从回忆里抽回心神,又问封燃昼:“那你呢,你又是怎么进去的?”
封燃昼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开口:“……跟小白差不多。”
“嗯?”
“我听到有很多人在嘲笑你,欺负你……所以我也睁眼了。”封燃昼缓慢道:“我进去以后,帮你吓跑了那些人,你想让我一直留下——但我也像小白一样,拒绝了你。”
孽镜台想让他们迷失在时间线里,自然会抛出一些无法让人拒绝的诱惑。
恋人/亲人的哀切挽留,往往是最有效的手段之一。
“还好你们没上当,”谢挽幽笑了笑:“不然你们就都回不来了。”
他们说着,循着因果长河,一脚踏出了孽镜台。
那个瞬间,谢挽幽和封燃昼俱是一愣。
他们回到过去,虽不能真正地改变命运,但他们的所作所为,还是在因果中留下了一丝痕迹,那些痕迹化作记忆,突兀地出现在他们的脑海里,比起现实,更像是一场梦境。
谢挽幽脑海中,在禁闭室寂寞眺望星空的记忆被另一层记忆替代,她不再是一个人,小小的毛团子出现,不仅陪她说话讲故事,还喷出了一小团火,暖了她冻僵的半边身子。
等她再长大一点,离开孤儿院时被围堵刁难的记忆也发生了变化,一只大老虎忽然横空出世,吓跑了想要抢走她父母遗物的所有人。
等等——怎么是白虎?
封燃昼瞄了谢挽幽一眼:“那个世界没有半点灵气,我没法化出人形。”
原来是这样,谢挽幽摸摸鼻子。
她曾经在异世待过二十几年的事,封燃昼也是知道的,想必就是因为他对自己的那段经历产生了好奇,才会被孽镜台抓住机会,攻破心理防线。
谢挽幽将孽镜台拿在手里抛了几下:“其实这镜子还蛮有趣的嘛。”
封燃昼在旁边,神色逐渐变得古怪:“是挺有趣的……”
他望过来,危险地眯起眼睛:“解释一下,什么叫以为我仰着脸,就是让你亲的意思?”
谢挽幽大惊失色,用谢灼星挡住脸,默默闭麦:“。”
这说明什么,说明做人不能嘴欠!
297番外五
◎那就许愿,往后年年,都如今日。◎
翌年, 三月十五。
仙盟总部所处的玄城热闹非凡,繁华的街道人流如织,吆喝声不绝于耳。
来往的修士里混杂了不少异族, 其中不乏拥有非人特征的妖族,满身杀戮之气的魔修, 修士们面不改色地与他们擦肩而过,依旧与同伴谈笑风生,并不为此感到惊讶,只因这里是玄城,仙盟盟主谢挽幽所坐镇的地方,出现什么种族都不奇怪。
一年前,恶贯满盈的神启被谢挽幽剿灭, 天道同时出手,灭了一大批出逃的发疯混血。
那几日发生的事,他们至今都忘不了,铺天盖地的劫云覆满了整片天空,狂啸的雷鸣声惊天动地,连地面都在不停颤抖,几乎让他们以为末日已经到来。
好不容易等到雷云散开,天色却没有晴朗的趋势, 这之后,世间一连下了数日的大雪。
他们不明白其中的原因, 当他们以为这雪要下到地老天荒的时候,突然有一天, 雪停了, 久违的阳光落在了覆满大地的厚厚雪层上。
有传言说, 那场绵延数日的大雪与当今仙盟盟主谢挽幽有关, 可究竟传言是否属实,却没人能给出确切的证据。
总之,雪停后的一个月,失踪的谢挽幽回到了仙盟,开始收拢仙盟的权力,整顿战后混乱的修真界。
一开始,还有人不看好谢挽幽,可后来,这位谢盟主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引得妖界和魔域先后与仙盟友好建交,这才没人再敢质疑。
有好事者去打探其中内情,这才发现一丝苗头。
妖界会与仙盟建交,大概是因为谢盟主曾在危急关头帮助过现任妖皇,扶持他登基。
而魔域……据小道消息所说,谢盟主与魔尊似乎有着不可言说的二三事,至于是哪种“二三事”,他们也不懂,他们也不敢说。
说起这位谢盟主,修真界绝大多数人都听说了她堪称传奇的人生经历。
来自人间谢家,十六岁拜入玄沧剑宗,成为渡玄剑尊的小徒弟,后与玄沧剑宗决裂,五年后弃剑从医,拜入碧霄丹宗,成为了碧霄宗主的小徒弟,同年通过了悬游道人的考验,又被悬游道人破格收为关门弟子。
她的人生起起落落起起起,任谁看了不感慨一声离谱。
不仅如此,有关于谢挽幽的绯闻更是劲爆。
一年过去,谢挽幽竟发出请帖,广邀众友参加幼子的六岁生辰宴。
此消息一经传出,整个修真界都炸了。
幼子??
还是六岁!!
孩子是谁的!
所有人都知道,谢挽幽曾有几段无疾而终的情缘,分别是同门师兄晏鸣殊,前师尊渡玄剑尊,万佛宗佛子。
——难道孩子的亲爹就在其中?
抱着这样的吃瓜想法,大家都往玄城挤,这才会造就玄城如此盛况。
只可惜,只有收到请帖的人才有资格进仙盟府邸,参加生辰宴,他们这些无名修士攀不上关系,只能守在玄城等待二手消息流出。
三月十五这日,天气格外地好,仙盟府邸内乐声阵阵,热闹非凡。
谢灼星穿着一身绣金的白色衣裳,一头柔顺的银发用金色的发带规规整整地束了起来,笑眼弯弯,看上去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公子。
舞狮的队伍刚从门前舞过,谢灼星看得入神,等回过神,发现在自己身边的娘亲已经去了门口,正在与穹渊叔叔和汐岚姨姨交谈。
看到他们,谢灼星眼前一亮,连忙在四周搜寻起了小蛟的影子,他找了一会儿,没发现小蛟,正有些疑惑,肩上忽然被人冷不丁一拍,吓了他一跳。
回头看见笑得贱兮兮的小蛟,谢灼星马上意识到小蛟是故意的,当即假装生气地扑了过去:“黑蛋,你又故意吓我!”
小蛟笑着躲闪,被好兄弟按着揍了几下,这才连声讨饶,神神秘秘地从怀里掏出什么:“当当!你看这是什么?”
谢灼星看清他手里的袋子,颇有些惊讶:“小鱼干?怎么有这么多!”
“是我娘亲特意做的,要我送你一些,”小蛟打开袋子,半点不客气先地往自己嘴里塞了一条香喷喷的小鱼干,而后把袋子递给谢灼星,含糊不清道:“超香!好兄弟,你也来一个。”
谢灼星也不客气地塞了一条在嘴里,被香得眯起眼睛。
“这里大人太多了,好吵,”小蛟掏了掏耳朵,看准一处僻静的地方,拉着谢灼星,兴致勃勃地就要过去:“我们去那边吃!”
谢灼星连忙说:“等等,我先去跟我娘亲说一声。”
两小只一起去了更僻静的后花园,坐在湖边,一边分享一袋小鱼干,一边说起自己最近的事。
“我爹真是太过分了!”小蛟义愤填膺,恶狠狠啃了一口小鱼干:“我娘亲回来后,我爹居然每晚都要跟娘亲睡觉!他也是小孩吗,就这么离不开我娘亲?这就算了,他们还不让我在一个水潭里睡觉,要把我赶到旁边的水潭里!”
小蛟气死了,握紧拳头:“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跟他们一起睡觉!一家人就该整整齐齐啊!”
谢灼星深有同感地点点头,以一种过来人的沧桑神色拍拍小蛟的肩:“唉,我爹娘也是这样的,我也想不通,我本体这么小,也不占位置呀。”
他想了想,补充一句:“娘亲的床很大的,明明我们可以一起睡觉的,真是让人想不通……”
两只幼崽唉声叹气,不知不觉就把一袋小鱼干吃完了。
小蛟风风火火站起来,对谢挽幽做了一个按下的手势:“小白,你在此处别动,我去问我娘亲再要一袋小鱼干来!”
谢灼星点头应下,留在原地等待好兄弟回来,盯着波光粼粼的湖景,目光逐渐放空。
忽然,视野里的某处水面忽然一动!
谢灼星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往后退,就看到一道蓝色的光芒在水底一闪而逝。
那是……
谢灼星迟疑地凑近,水面清晰地倒映出他的脸,而就在下一秒,另一张脸从水底浮了上来。
小鲛人一手搭在岸边,一手好整以暇地撑着下巴,扬了扬海蓝色的美丽鱼尾,笑眯眯道:“卡西米~”
谢灼星揉了揉眼睛,惊讶地站了起来:“你……呱呱!”
小鲛人坐在岸边,抖了抖尾巴上的水珠,歪头看他:“呱?”
“你怎么来了?”谢灼星有些手足无措,视线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好:“你……也是来参加我的生辰宴的吗?”
小鲛人点点头,从身上抹出一封加了防水阵法的请帖,骄傲举起:“呱!”
原来是娘亲特意邀请呱呱过来的。
谢灼星在小鲛人身边蹲下,笑着看她:“欢迎你参加我的生辰宴,呱呱。”
他们安静对视了一会儿,不知为何,谢灼星总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但他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努力回忆时,一声惊叫忽然响起,拉回了他的思绪。
回头一看,抱着一包鱼干的小蛟正大惊失色地指着小鲛人:“她她她——她什么时候来的!”
谢灼星正要解释,忽然见小鲛人纯洁无害的表情变得邪恶。
她指指小蛟手里的鱼干,而后潇洒指向自己的嘴,暗示的意味不言而喻。
小蛟抱紧小鱼干,发出了坚定的声音:“这是给我好兄弟的鱼干!就不给你吃!”
随后便是一阵鸡飞狗跳,谢灼星忙着端水,一时间想不起别的事。
……
谢挽幽将汐穹夫妇请进门,下一对接待的,便是栾湛与渺月。
不同于栾湛的淡漠,渺月一进门,就特热情地跟谢挽幽攀谈了起来:“恭喜恭喜,我们送了点东西给小白,傍晚的时候估计才送到。”
谢挽幽笑着道谢,跟渺月聊了会近期发生的事,渺月不知想到什么,忽而神神秘秘地把谢挽幽拉到一旁,暗戳戳塞给她几本书。
谢挽幽掂量了一下重量,心中有了点预感:“这不会是……”
“之前答应你写完的《与妖族少主的日日夜夜》结局,”渺月对谢挽幽挤眉弄眼:“新增劲爆内容……你懂的。”
谢挽幽忽然觉得手中的本子烫手了起来,想起封燃昼是如何从纯情魔尊变成了现在变态,她颤抖着手,就要把书塞回去。
这书里的内容要是被封燃昼再次学去,那还了得?
她一推拒,渺月就急了,硬把书塞进谢挽幽手中,邪魅一笑:“装什么,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好好看我的书,你们会回来感谢我的。”
谢挽幽有气无力:“不……真的……会死人的……”
“不会死的,”渺月一脸认真:“你要认清你现在的身份,你现在可是天阶炼丹师,一瓶药灌下去,几天几夜都能受——唔唔!”
谢挽幽捂住渺月的嘴,冷酷地将她押送回栾湛面前,无情道:“快把你道侣带走!”
栾湛习以为常地从她手中接过自家日常被嫌弃的小兔子,强行带走。
直到走远了,渺月还在冲谢挽幽声嘶力竭地喊:“一定要看哦,一定一定要看哦!你们真的会回来感谢我的。”
谢挽幽:“……”
很好,现在她真的对书里的内容产生一丝好奇心了。
谢挽幽迟疑了一下,偷偷把书藏进了储物戒里。
算了,只要不让封燃昼看到这些书,她自己偷偷看,应该也没事……吧?
之后来的是江映尘和云媚,江映尘到来后,先是恭贺了一番,而后谈起了转移咒术的事情。
“如果确认那些混血安全无害,不会对无辜者出手,那么我可以逐步减少咒术对它们的约束。”江映尘这么说道:“等到某天它们彻底适应外面的环境,我再彻底解除对它们的控制。”
谢挽幽赞同了江映尘的想法:“我觉得行,贸然把它们放走,对其他人太不负责了,还是得再观察一段时间才行。”
说到这里,谢挽幽不免问起景易最后的下场。
江映尘沉默了一会儿,缓慢道:“我剁掉了他的十指,算是报了当年之仇,转移他身上的咒术后,我就将他交给了城主。”
江映尘转头望向云媚,云媚抚了一下他的脸畔,淡然地笑了一下:“我已经处理好了,他会一直承受痛苦,直到死去,永远都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
听到这里,谢挽幽心中已经有数,云媚曾是魔域的城主之一,必定有许多残忍的手段处置景易这种背信弃义的小人。
谢挽幽会大张旗鼓地举办生日宴,一方面是为了给小白庆生,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联络各方势力,商谈一下接下来针对混血对策。
她曾经承诺过那些被她从神启当中救出来的混血,会还他们自由,可这自由,也不能轻易给。
自小从神启那种地方长大,这些混血的三观不知道歪成了什么样子,放走他们之前,她得考察他们的品性,确认不会对世间产生威胁后,才能将他们放走。
谢挽幽的初步想法是将混血放在各个门派里,让它们感受正常人的生活,并跟随门派惩恶扬善,逐步树立正确价值观。
这些计划无疑需要各个门派的支持,所以谢挽幽才整了今日这一出。
白天跟各门派谈判还算顺利,到了晚上,谢挽幽便言归正传,专心给小白庆生。
被邀请来的宗主坐在自己的席位上,不动声色地观察来宾。
同门师兄,来了。
渡玄剑尊,来了。
万佛宗佛子,也来了。
可那孩子的发色和瞳色没一个跟他们对得上……哦,除了银发跟佛子的发色对的上以外。
所以……那是佛子的孩子!?
正当众人心中疑云密布时,忽然有一人从后殿步出,银发蓝眸,跟谢盟主身边的孩子如出一辙。
孩子的亲爹,出现了!
众人假装抿茶,实则目光都悄悄投了过去,这一看之下,所有人都心中大惊。
这不是魔尊吗!
再看这父子俩如出一辙的发色和瞳色……众人好像一瞬间明白了什么不得了的真相!
魔尊似乎并未注意到他们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在谢挽幽身边坐下,微微侧头,不知跟那孩子说了什么,小家伙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迈着小短腿坐到了他旁边。
谢盟主淡笑着瞥了魔尊一眼,放下茶杯,自然而然地握住魔尊的手。
其他人:瞳孔地震.jpg
不久后,一条消息长了翅膀般飞出了仙盟府邸。
劲爆!孩子亲生父亲出现,魔尊凭子上位!
然而,宴席上还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时间逐渐推移至深夜。
一碗长寿面放在了谢灼星面前的桌子上。
谢挽幽摸了摸谢灼星的小脑袋:“小白,许个愿吧。”
一年前,谢灼星还未成功许愿,一切就被神启搅得天翻地覆,又是生离,又是死别,谢挽幽总想着弥补去年小白生日时的意外,所以才想让小白重新许愿。
许什么愿望好呢?
时隔一年,谢灼星再次想起了这个问题。
他环顾四周,看到了很多熟悉的人。
不知为何,谢灼星忽然想起三年前,他与娘亲离开谢家,坐上如曦姨姨的飞舟,奔赴不知名的远方。
那时他没想到,那远方里有爹爹,有朋友,还有那么多喜欢他的长辈。
他看见了黑暗的尽头,是光。
许什么愿呢?
一切都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谢灼星弯起眼睛,吹熄了蜡烛。
那就许愿,往后年年,都如今日。
298何处归途
◎从今往后,我再也不用流浪◎
1
我叫谢厌, 自我厌弃的厌,被所有人讨厌的厌。
第一个讨厌我的人,是我的娘亲, 她总是恶狠狠地对我说,你为什么不去死。
有时候我也会思考这个问题, 为什么我不会死,如果我在出生的那刻就死去,一切悲剧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娘亲死了,死于我的愚蠢和自私。
只因我害怕被她抛下,跟谢家的人告密,她被人抓回来,活活打死了。
穹濯死了, 死于我的隐瞒和虚伪。
只因我害怕他离开,隐瞒了他娘亲已死的真相,得知自己为仇人做了那么错事后,他愤而攻击神启,重伤而死。
魔尊死了,死于我的弱小和无能。
只因我无力反抗神启,他想要我活下来,所以在生死对决中, 他死在了我的手里。
除了他们,还有很多人死于我的手中, 我已经数不清了。
我孤独地徘徊于各个墓碑之间,一直都想不明白, 死的那个人, 为什么不是我?
为什么不是我……
抱着穹濯尸体的时候, 这个想法一直在我的脑海里徘徊。
穹濯死前, 让我离开神启,可我的骨血里被神启种满了咒术,我清楚地知道,我走不了的。
永远都走不了。
天地那么大,我却无处为家。
这种痛苦与绝望,在我亲手杀死魔尊后,达到了顶峰。
可就在他死亡的瞬间,一股庞大的力量悄悄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他在死前,把毕生修为传给了我。
为什么?
我们素不相识,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后来,我才缓慢地反应过来,他应该也是希望我能摆脱神启,获得自由的吧?
可纵使这股力量能让我摆脱一部分神启的控制,又有什么用呢?我什么也做不了,救不回任何人。
[或许,你是有机会救回所有人的]
一道声音忽而在脑海里响起,它自称天道,通过它语焉不详的叙述,我渐渐拼凑出了这个世界的真相。
原来,通天路已经被封了。
原来,娘亲体内的善魂仍在异世,留在此间的,是恶魂。
原来……还有一个方法能救回所有人。
我将死的灵魂,又因这一句话开始燃烧。
尽管使用孽镜台逆转时间需要献祭我的一切,但我不在乎。
我甚至很高兴,我的这条烂命,总算有了一点点价值。
2
与海族王女达成合作,是一个意外。
我对她撒了谎,其实我要定坤珠,不是为了利用它的力量开启孽镜台,而是为了提前收集所有神器,为娘亲节省时间。
王女说,无论在哪个时间线,命运之线都会带她找到我,届时,她会问我要回定坤珠。
我当时没有回答,只是心中苦笑。
我知道,我或许不会有来生了。
我的魂魄会成为祭品,被孽镜台完全吞噬,转化为孽镜台逆转时空的力量。
她找到的“小白”,不再是我,不再是谢厌。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我悄悄看着她,将她的模样偷偷镌刻进心中。
最后一次了,我想,就让我再放纵一次。
3
献祭孽镜台后,我死了。
但没完全死。
我从黑暗中浑浑噩噩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告密的那一天。
怎么回事?我不应该被孽镜台吞噬了吗?
天道这时告诉我,因为我还有一道执念未消,连孽镜台都无法吞下我这缕残魂,天道怜悯我,才带着我这缕残魂回到了这个关键的时间点。
但我毕竟只是一缕残魂,同一个时间线,是不可能出现两个“小白”的,所以,我只能寄居在这个时间线的“小白”的识海里,通过“小白”的五感观察这个时间,却无法影响“小白”的思想,或是跟“小白”产生任何对话。
得知这件事后,我只觉荒谬。
这算什么?
说好了要将我完全吞下才能发挥作用,孽镜台怎么还给我剩了一魂?
谢家的人已经在殴打娘亲,我知道,再过一分钟,娘亲就会被打死。
我看着“小白”扑上去又被踢开,心中只觉麻木。
又要重来一次了吗?
难道真的被王女说中,就算再来一次,我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天道却说,未必,这次善魂回来了,事情会发生转机。
我有点不信,可接下来发生的事超出了我的预料。
娘亲竟然扑过来,抱住了我。
真实的触感通过“小白”的感官传递到我身上,那种感觉太陌生了,我浑身颤栗,想要躲开,却无处可躲。
怎么会这样!
这种完全失控的感觉令我感到恐惧。
我从未被人如此温柔地护在怀里。
只是被抱了一下,我便觉得,那股一直残留在魂魄上的撕扯幻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只有温暖。
不管我如何惊惧抗拒,都无法娘亲对我越来越好。
善魂的回归,让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她会给我洗澡,给我梳毛,会跟我平分食物,会带着我来来去去,晚上的时候,她会抱着我睡觉,平缓的呼吸落在我的耳尖,有点痒。
她很聪明,利用我的火炼丹,获得了碧霄丹宗的认可,得以重回修真界,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我的火还有这种用处。
我很高兴,这次能帮上她的忙。
4
我毕竟只是一缕残魂,魂魄不稳,时不时就会陷入沉睡。
我沉睡前,娘亲正带着我前往碧霄丹宗,等我醒来后,娘亲已经成功炼出一品完美丹药,引起了天元宗主的主意。
天元宗主不是好人!不要接受他递来的橄榄枝!
我在识海中徒劳地大吼,当然没有任何作用,令我松了一口气的是,娘亲拒绝了天元宗主,选择了碧霄宗主。
这下,我终于放心了。
我心满意足地陷入了沉睡。
等我再次醒来,天又变了。
我看到了什么,我居然在碧霄丹宗看到了魔尊!
他假扮成合欢宗弟子,还失忆了,娘亲对此全然不知,还在忙着救治他。
我知道一些有关于他们的过往,娘亲是因一次意外,才有了我这个耻辱,我知道,如果魔尊知道了当年那个人是娘亲,一定会杀了她。
不要救!快把他丢出去!
娘亲听不到我的呼喊,蹲在魔尊旁边,托着下巴看他,看得入神。
我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种不好的预感在未来成了真,但我目前还暂时没弄清楚那股不妙的感觉来自哪里。
之后,又发生了很多事情,娘亲终于猜到了他的身份,可为了给我治病,她竟主动带我去了危机重重的魔域。
在那个晚上,她给我取了一个名字。
谢灼星。
多么美好的名字,她说,只要成为地上的星星,就不会回到天上了。
我有点高兴,又有点失落,这名字很好,但它属于这个时间线的小白,并不属于“谢厌”。
我应该还有点羡慕吧,至少这个时间线的小白,是被爱着的。
5
不太妙,娘亲被魔尊抓了。
虽然魔尊收得快,但我还是通过小白的眼睛,看到了扣在娘亲手腕上的手铐。
……真是太过分了!谁准你这么对她!
我很生气,但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无能狂怒。
可恶!
好在娘亲很厉害,最后还是顺利说服了魔尊。
她真的好聪明,又会炼丹,又会哄人,魔尊你到底还有哪里不满意?
6
冥冥之中好像自有注定,娘亲最终还是为了我,走上了跟神启相抗的路。
每当她遇到困境的时候,我总是痛恨那个弱小的自己,痛恨他没法帮上任何的忙。
可娘亲却跟我说,没什么好自责的,你只是个三岁半的宝宝呀,要是你这个年龄就能打败坏人,那娘亲和狐貍叔叔岂不是太差劲了?什么年龄就要做什么年龄的事,你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好好长大。
是这样的吗?
我有些茫然,又有些无措,我这才意识到,这个时候的我,竟然还不到四岁。
强求四岁的我帮助娘亲杀敌,似乎确实有点异想天开……
听了娘亲的话,我好像有点想通了,我是不是该原谅自己的弱小,原谅自己的无能为力?
7
不妙的预感成真了。
跟娘亲睡觉的权利被魔尊霸占,我眼睁睁看着幼小的自己被魔尊三言两语忽悠到另一个房间,眉头不由皱起。
这就被忽悠走了?
你都不动脑子想想吗?
如果他真想跟娘亲谈重要的事情,那他为什么不开灯?
无语,是我今夜的形容词。
8
在蓬莱岛上,出乎意料的,我竟然遇到了小时候的穹濯。
他的小名居然是黑蛋,还挺……别致的。
我一直觉得对不起穹濯,所以看到他无忧无虑地待在他爹爹身边,总有几分忧虑,我想提醒他,现在去救汐岚,或许还来得及,但我做不到。
我只是一缕残魂。
在蓬莱岛上,我又跟穹濯成为了好朋友。
他喊我好兄弟,笑容灿烂,还跟以前一样。
真好,你还活着。
9
除了提前遇到穹濯,更出乎我意料的情况发生了。
幼年时期的王女居然也出现在了蓬莱岛上。
怎么会这样。
直到她向我讨债,我才确信,她真的跟着命运之线的指引找到了我,向我索取曾经被我骗走的定坤珠。
可惜定坤珠如今不在我手上,它在幽冥,跟其他神器一起,存放在一个储物戒里。
若有机会,我以后一定把定坤珠还给你。
我这么想着,但我不确定,未来是否真的有那个机会。
10
以穹濯的娘亲被救回为节点,我沉睡的次数开始明显增多。
我的残魂是由执念构成的,等所有执念完成,我的这缕残魂也将迎来消散的结局。
但我并不害怕,只要所有人都能幸福地活着,我是生是死,又有什么关系?
11
糟糕,太糟糕了。
发现娘亲取回神器,却没有第一时间用我献祭后,我慌了。
我知道,娘亲一定是打算用她自己献祭神器,开启通天路。
不行,我不能让她冒这样大的风险。
可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只有尽量暗示谢灼星,让他快点探索我的识海,取走我的力量。
我的力量会夹杂着我的记忆,等他拿到我所有的力量,就能短暂恢复所有记忆。
到时候,我就能先娘亲一步,祭开通天路了。
12
——但我没想到,我还是慢了一步。
娘亲离开了,连她的剑也化作粉末,我不敢去想象她是否已经成功飞升。
我的世界,再次崩塌了。
可就在这时候,久违的天道再次找了过来,祂跟我说,只要我将力量交给他,祂就能送我和我爹飞升,见到娘亲。
我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只要能让我再次见到娘亲,让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愿意。
虽然将力量交出,意味着最后支撑我残魂的力量都化作虚无,我将彻底消散在世间,但这又如何?
我在这世间走一遭,已经感受过了爱。
我已经心满意足。
我的世界再次变得黑暗,但这次,我却不再害怕。
我安静地坠入了黑暗的深渊。
过往的黑色记忆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双手抹除,所有血腥的、痛苦的、遗憾的画面在我的脑海里消散,而后替换成色彩缤纷的彩色回忆。
竹林,血池,巨山,枯泉,它们尽数消失,生机盎然的青草复上了荒芜的焦黑大地,各色花朵在大地上肆意绽放,我看到枯泉再度涌出清冽的泉水,那泉水汇成溪流,带着泉中孤独游曳的蓝色小鱼,往着远处绵延不绝的清澈小溪而去。
我目送着那条蓝色小鱼落入溪流中,欢快地摆动尾巴,往着更远处的大海深处游去。
幼年时的那场大雨,到如今终于停下。
阳光穿过云层,重新落在了我的身上。
整个世界都变得格外的明亮。
我被这温暖得过分的阳光刺得闭眼,待我再睁开眼睛,只看到模糊的竹影在眼前摇曳。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该去往何处?
我茫然地停留在原地,不知所措。
就是这时,我忽而听到远处有人在喊我:“小白,回家啦——”
我瞬间不再迷茫,欢快地应了一声,调转方向,兴高采烈地往家的方向奔去。
风拂过我的脸畔,带来了清新的草木香气,望着远处为我点起的那盏灯火,一股莫名的情绪忽而从我心中升起。
我模糊地想到,我终于有家了。
真好啊。
从今往后,我再也不用流浪。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全文完结啦!
关于这篇文,我感慨颇多。
完成这本书,总共历时一年零两个月,其中,我经历了实习、赶毕设、毕业、工作、搬家等一系列巨大的人生变动,我甚至完成了大学的梦想,养一只小猫,在此期间,这本书一直陪伴着我,陪我走过了无数难以跨过的坎,它对我来说,真的意义非凡。
同样的,也感谢一直陪伴着我走到现在的你们,我的大学离家相隔大半个中国,独在异乡,没有任何朋友的时候,我靠着写故事,靠着你们的评论才走出了那种让我恐惧的孤独。
很感谢那个时候捞我的编编,也很感谢JJ这个平台,在这里,我认识了跟我无话不谈的基友,也发现了自己身上更多的价值,一切都刚刚好。
在未来,我一定会继续努力,创作出更好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