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迎合(2/2)
他只觉怔然,静默须臾才继续启唇,对裴宁辞道:“......那是她的家啊。”
“你心悦她,先前却囚了她在意的人,如今还要灭了她的国.......”
“那又如何?”裴宁辞的嗓音肃了几分。
他想从许钰林口中听到的只是一句“我相信你”,可许钰林却用情感来绑架他。
裴宁辞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他尽力隐忍着,口中却出于某种他自己都难以描述的心理,说尽了口是心非的残忍话:“她是孤的人,孤在何处,何处就是她的家。”
“至于她在意的人......”裴宁辞故意用刻薄的言语激许钰林,每个字都咬得很重,“她在意谁,孤就杀了谁。”
“她这辈子都只能被囚在孤的身边,在意孤一个。”
裴宁辞看着许钰林有些苍白的脸色,心中却没有丝毫畅意,有的只有痛意。
为许钰林而痛,也为他自己这比漫天风雪还要寒凉的人生而痛。
昔日在遇到李婧冉之前,裴宁辞想要的只有老天爷要给他的名。
遇到她之后,他逐渐变得贪心,他既想要名又想要情。
如今,裴宁辞不愿承认,但倘若能用这半生的辉煌名誉换取爱情与亲情,他料想这对他而言并不是个很难权衡的事情。
世间难得双全法,他愿意做出取舍,只是裴宁辞向来是不见鱼不撒网的,他须得牢牢将情抓在手里,才愿意为之做出牺牲。
裴宁辞的金眸中交织着复杂的情绪,语气却依旧端得平缓:“许钰林,大汗归天,可汗们不过是一群蠢货,孤是乌呈太子,是名正言顺的下一任君王。”
裴宁辞一字一句地问他:“你凭什么认为,孤还稀罕大晟的一切?”
看似是质问,更像是引导。
引导许钰林说出因为他是他们的家人,他以家人的身份不愿看着裴宁辞误入歧途。
只要他还认他这位兄长,裴宁辞料想这大汗之位也并不是非要不可。
自始至终,裴宁辞求的都只是名,而不是权——这也同样是严庚书觉得他虚伪做作的地方。
就像是个半路发家的人,看着另一人赶上了时代快车一跃成为人上人,结果还假惺惺地说他不在乎钱。
严庚书和裴宁辞的思想完全背道而驰,又或许说绝大部分的人跟裴宁辞这种清奇的脑回路都是不合拍的,也唯有李元牧这种同样剑走偏锋的思想能兼容严庚书和裴宁辞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思维模式。
许钰林纵使和裴宁辞曾经是兄弟,如今也很难从他这句冷冰冰的话里听出他的真正含义。
许钰林的唇紧抿,半晌后才艰难吐出四个字。
“无可救药。”
两人一个是锯嘴葫芦,一个又脾性执拗,一时间气氛降至冰点。
“啪”得一声,裴宁辞心中那抹隐晦期盼的火苗顿时被揿灭。
他冷冷瞧了许钰林一眼,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许钰林立于原地,如同足下生根般僵了好半晌,才缓缓地轻泄出一口气。
他在旁边铺着狼皮的木凳上坐下,闭上眼,屈着指骨揉了下紧蹙的眉心,心中杂乱。
谁都并未注意到,就在裴宁辞离开后不久,本该被囚的大可汗却自拐角处走出,指尖捏着褐色药包,眸光幽深。
一场粗陋的报复正徐徐展开......
婚房之内,李婧冉想东想西,迷迷糊糊间竟睡着了,再次睁开眼时就撞进了裴宁辞的目光。
他单手支着太阳xue,正侧躺在床侧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金眸如同洒在赛里木湖畔的朝阳,微光流转。
她陡然一惊,正想后退时裴宁辞却率先挪开了目光,声线照旧冷淡:“醒了就起来拜堂吧。”
李婧冉方才被吓得骤快的心跳还没完全平复下来,坐起身时下意识问了句:“你方才一直在等我睡醒?”
裴宁辞扶了下她的肩助她起身,动作细致,扫了她一眼没说话,意思很明显:不然?
李婧冉压了下被她睡得满是褶皱的婚服,低着头道了句:“早知道我就一觉睡到天明了。”
误了他的吉时吉日,看他还怎么拜堂。
裴宁辞轻嗤,似是觉得她这句赌气的话颇为幼稚,几秒后又忍不住冷着脸回应着她这句幼稚的话:
“那便明日再拜。”
“至于那吉日之说......”裴宁辞的语气轻飘飘的,“我命由我不由天。我说吉,便是吉。”
左右他已因她叛了神佛,多这一次也不多。
李婧冉无语凝噎,无力地摆了摆手:“拜拜拜,困死我了,拜完早点睡。”
裴宁辞俨然也是知道李婧冉在这等礼节上是个能避则避的懒骨头,因此简化了所有的流程,两人在房内简单得三拜天地便算结束。
不知为何,裴宁辞心中竟无端因这新婚而升出了几分紧张,可望着李婧冉意兴阑珊的模样,他心中又有些难言的涩。
李婧冉则扫了眼裴宁辞:“怎么磨磨蹭蹭的?还拜不拜了?”
“李婧冉,”裴宁辞冷不丁唤了她一声,嗓音有些低,掺着些空洞和茫然,“你为何不能喜欢我?”
裴宁辞在心中措辞许久,想过“我比他们差在哪里?”“我也没那么差吧?”“你为何不能看我一眼?”却都觉太像个怨夫,没曾想最后说出口的话听起来还是如此卑微。
李婧冉沉默了片刻,因为她听出裴宁辞这次的语气里并没有先前的醋意,他只是清醒地放低姿态,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就像是一面镜子,旁人对她是什么态度,她便会用这种态度回敬他们。
如今裴宁辞敛眉的模样让李婧冉心中有一丝难言的滋味,她半晌后才开口:“我无法接受一个叛国的人。”
“倘若我没有呢?”裴宁辞接得很快。
他的那双金眸凝着她,再次低低重复了一遍:“李婧冉,我没有叛国。”
李婧冉极轻地眨了下眼,听到裴宁辞的思绪有些飘,杂乱无章地对她道:“乌呈之人在我尚还是侍神官时便找上我了......倘若我当真想当这大汗,我当时无官位时就该跟着他们过来。”
“人人都道我的生父乃乌呈大汗,但是李婧冉,”裴宁辞语气顿了下,嗓音低低,“无人提过我的生母。”
“她是被掳来的大晟人,是乌呈在大晟侵略城池时捕回的俘虏,因貌美被那人面兽心的大汗瞧上,屡次强迫。”裴宁辞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分明平淡无波,但李婧冉却能从他变慢的语速中听出裴宁辞极度压抑的厌。
裴宁辞从不是个热心肠,可当初发现前任大祭司亵.玩.幼.童时,他不惜一切代价筹谋多年也要让那前任祭司受到惩罚。
前任祭司分明威胁不到裴宁辞的,他大可以当个坐井观天的旁观者。
可裴宁辞出手了。
他痛恨性/侵,因为.....他就是性/侵下的产物。
李婧冉的嗓音无端有些发干,她迟了好半晌后忽然问了个莫名的问题:“那许钰林?”
“他是我弟弟。”裴宁辞语气平缓,回视着她,“但我们并非双生子,他比我小两岁。”
“当年母亲难产而死,身边的忠仆以命相护把我和他送了出来。”裴宁辞蹙了眉,那是人在回忆不愉快记忆时的自然反应。
他略去了中间所有的搓磨和细节,只是道:“为隐藏身份谎报了年纪,许家夫妻又多年无子,我们便进了许家。”
“......许钰林不知道?”
裴宁辞喉结微微滚了下,挪开视线,微敛着眼面色平静:“这些事情,他无须知晓。”
知道了又能怎样呢?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裴宁辞看着李婧冉的神色,却蓦得笑了声:“别把我想得太高尚。”
他轻声喟:“我知晓她死得凄惨,但也从未想过为她复仇,会来到乌呈也实属巧合。”
说到“巧合”二字时,裴宁辞还深深瞧了她一眼。
裴宁辞的姿态放得松弛,李婧冉的脑子里却在迅速运转着,追问道:“你是不是和李元牧达成了什么交易?应当是在他来劫我那晚?”
“劫你?”裴宁辞语气微凉,指尖去扣李婧冉手腕,冷笑,“他劫得走吗?”
李婧冉“啪”得一下就把裴宁辞的手拍开了:“说正事!”
裴宁辞望了眼自己被拍红的手背,默了片刻,像是在为往后的自己默哀。
他缩回手,语气清清淡淡:“他让我助他一同灭乌呈。封城烟雾多,易守难攻,他说严庚书的大军今明日便能赶到,让我想办法把大军引到这里。”
难怪。
李婧冉感觉脑中一切的东西都被打通了,难怪他们并未折返乌呈,并且乌呈的大军会驻扎在封城外。
但裴宁辞提前兵逼城下,却是在他和李元牧的交易之外。
但先打破交易的人却也是李元牧。
开玩笑,他可没说过他会把李婧冉带走。
“不过这些都是大汗死前的协定。”裴宁辞扯了下唇,望她,“我反悔了。如今乌呈对我而言唾手可得,我何必放了这块肥肉,回大晟做个人下臣?”
他将先前抛给许钰林的钩子再次抛给了李婧冉。
这一回,李婧冉咬了钩。
她眸光清亮地回视着他,坚定地道:“因为你是大晟人。”
“裴宁辞,我相信你做不出这种事。”
“咚”得一声,裴宁辞听到自己心脏凹陷的声音。
他平静地心想,哦,这条鱼着实太狡诈了,把他这个垂钓者都钓入了海底,还心甘情愿地沉沦。
大可汗俨然是个很能蛊惑人心的说客。
他方才窥见了裴宁辞和许钰林之间的相处,再想到手下先前打探出的“兄弟”关系,恶意频生。
他斗不过裴宁辞,也害不死他,但眼前这个人却太容易了。
大可汗手中捏着毒粉,想到那名艳丽女子对他说的话,鹰眼微眯地注视着许钰林,继续往那摇摇欲坠的城墙上加着筹码:
“他在乎你。只有你的死才能唤回他。”
“你难道真想眼睁睁看着他误入歧途吗?”
“你明明可以救他的啊。”
许钰林的脸色愈发苍白,大可汗的每个字都敲入了他的心底。
大可汗将毒粉推至他面前,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道:“你应当有自己的决断。是你一人的命重要,还是这万千子民的命更重要。”
许钰林呼吸有些急促,心中先前因李婧冉的表白而微松的弦在这一刻再次绷到了极限。
只差一些,便要断裂。
他的指尖微颤,在堪堪触到毒粉之前,却顿住了动作。
许钰林的心中有些杂乱,他的思绪浮过了许多和裴宁辞接触下来的细节,又细细推敲了一遍他方才的话。
他轻轻吸了口气,慢慢放下了手,低着头语气微轻,又很坚定。
“我阿兄,他不会叛国。”
话音落下,许钰林擡眸望向大可汗,谁知却忽觉眼前阵阵发晕。
大可汗朝他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可惜,迟了呢。”
房内从他方才进门时就已经依那名女子的说法动了手脚,如今正袅袅升着烟......
李婧冉和裴宁辞之间的谈话告一段落,两人之间有一瞬的沉寂,而后裴宁辞又冷不丁地问了她一句:“现在拜堂吗?”
李婧冉:.......
她为裴宁辞的坚持叹服,认命地拉着裙摆面朝窗外的明月,正要下跪时却被裴宁辞拦住了。
李婧冉不知裴宁辞壶里又卖的什么药,正想要询问时却见裴宁辞弯腰为她理好了裙角,嗓音低低:“你不必跪。”
她眨了下眼,随后就瞧见裴宁辞迎着满地清辉,缓缓地跪下。
他自下而上地擡眸瞧她,面庞在清冷的月光中被晕上了透白的光影,语气有些不易察觉的温柔:“你无须屈膝。”
李婧冉一时间说不出话,心口骤得感到有些热,又有些不易察觉的触动。
裴宁辞这是在放低姿态。
有些话他说不出口,于是便用实际行动告诉李婧冉:她是他的掌控者。
她理应永远高高在上,不染尘埃,这辈子都不向任何人屈膝。
李婧冉久久不知该如何说,她想说其实裴宁辞没必要做到这个份儿上,她讲究的是公平公正。
裴宁辞难得看懂了她的意思,轻轻触了下她的手背,语气云淡风轻:“我心甘情愿。”
说罢,他便转过头,平缓地道了句:“一拜天地。”
月光下,男女皆身着黑色婚服,男跪女拜。
“二拜高堂。”
李婧冉微微垂眸,裴宁辞温顺叩首,乌发滑落,月光清柔。
“夫妻对......”
房门外传来刻意压低的急促通传声:“太子殿下,大事不妙。”
裴宁辞的动作顿了下,他缓缓起身对李婧冉低声致了句歉,便先行出了房门。
隔着紧闭的门板,李婧冉依稀听到了一些模糊的字眼。
隐约是“......中毒”“最后一面”之类的字眼。
不知为何,李婧冉的心陡然一沉。
等裴宁辞匆匆赶到许钰林的屋子时,乌发已尽数被冷汗打湿。
他蓦得推开房门,看着滑落在桌边的许钰林,瞳孔骤缩,情不自禁地唤了句:“阿钰!”
许钰林闻声擡眸,面色惨白地如宣纸,张了张嘴似是想言语,谁知刚一开口就蓦地吐了口血。
裴宁辞呼吸都是一窒,几步上前搀着许钰林的手都在颤。
许钰林仰靠在他身上,裴宁辞如今再不复方才装出来的冷漠,眼尾都氤了红,慌乱地用指腹擦过许钰林唇边的血迹,谁料却越擦越乱。
裴宁辞只觉心脏都被搅成碎片正股股滴着血,他神色间是罕见的无措,语气杂乱:“你......巫医,巫医已经在路上了。阿钰......阿钰你再坚持一下......”
话虽如此,但两人皆知既是大可汗潜逃前出的手,势必已经回天乏术了。
许钰林同样也觉得身子又沉又冷,他感受着体温正在流逝,缓慢却无从抗拒。
他吃力地朝裴宁辞笑了下:“阿兄,你没叛国,对不对?”
裴宁辞捏着他的手重了几分,下颌死死绷紧,在眸中蓄了许久的眼泪掉落得狼狈。
他一个字都说不出,许钰林却从裴宁辞的神色间看到了答案。
许钰林轻轻阖了下眼,心中松了几分。
他知道的,裴宁辞不会叛国。
裴宁辞这些年来做了很多百姓们无法理解的事情,瘟疫时锁村放火、罔顾人命,这些都是他一宗又一宗的罪。
但归根结底,他只是以一个没有掺杂任何情感的方式,做出了最符合多数人利益的事情。
许钰林面色有些疲倦,但还是勉力对他道:“原谅我......我方才明明知道你想听的是什么,我只是......”
“我知道。”裴宁辞猝然侧脸,衣袖擦了下脸上的泪痕,嗓音有些哑:“我知道,你只是有些赌气,像小时候那样。”
他离家后,许钰林想必的确吃了不少苦,脾气当真是收敛了很多。
旁人都觉得他温润如玉,只有裴宁辞知晓许钰林幼时的脾气有多大。
容易生气,又喜欢闷着不说,生气了便抿着唇不说话。
兄弟俩之间的每一次冷战都是裴宁辞先冷着脸退让的。
许钰林闻言,一滴清泪无声滑进鬓角,微微笑了。
他缓慢地摸索着,扣着裴宁辞的手腕,方才还没什么力气,如今扣着他的力道却紧,裴宁辞心脏不断下陷。
没时间了,他们心中均如是想着。
“......阿兄,我这辈子从未求过你什么。”许钰林望着他,短短一句话说完后便要艰难地喘一下。
他攒够了力气,继而又断断续续道:
“我能否求你......放过她?”
每个字都钻入了裴宁辞的耳朵,像是重锤敲在他心上。
裴宁辞知道许钰林说的“她”是谁,喉结微动了下,却并未开口。
许钰林虚弱地咳着:“她......你拘不住她的......”
李婧冉是山间自由的风,谁能囚得住风啊?
裴宁辞的指尖紧攥成拳,他的手背上青筋尽突,下颌紧收,半晌后才从唇齿间低应了句:“......好。”
倘若她想走,他不会拦她。
许钰林握着他的力道陡然松了。
他轻笑了声:“阿兄......我的事,瞒着她。”
许钰林估算着李婧冉也无法在这个地方呆太久了。
他知道裴宁辞做得到的,让她在回去之前都不会发觉许钰林的死讯。
只是这一次,却太迟了。
门边传来一声轻响,像是有人克制不住地碰响了门。
裴宁辞回眸,瞧见此刻本该在房内的李婧冉一身嫁衣站在门扉,捂着嘴无声哭着,脸上尽是泪痕。
不知已经听了多久。
李婧冉一步步走向许钰林,感觉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棉花,松软得不可思议,让她眼前都发晕。
“许钰林......”她跪坐在地,紧紧攥着许钰林的衣袖,忍了许久却终究克制不住地泄了哭腔。
那一刻,李婧冉心中浮过了许多的画面,她想到了许钰林先前在温泉中那句“你能否把我当成阿兄的替代品?”,想到了许钰林在热气球上与她的那个吻,想到了许多个他们二人的瞬间。
她还有好多没履行的承诺。
欠他的三个承诺如今还剩下两个。
说好要陪他望山看海,如今也还没去成。
甚至在这段感情中,她给过许钰林的快乐似乎只有在新婚晚会上的假意告白,和下了热气球后的那几个时辰。
仅此而已。
她还欠他那么多那么多!
许钰林看着李婧冉哭成了个泪人,眼前已经逐渐发黑了。
他浑身的力气都已近干涸,却仍艰难地朝她弯唇笑了下,一如初见那般。
“婧冉......我还剩两个愿望......”
李婧冉握住了他冰凉的手,哽噎着道:“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照办。”
“第二个愿望.......”
许钰林的眼皮一点点坠了下来,他的嗓音越来越轻,轻得李婧冉都快听不见了。
她俯在他唇边,浑身在颤,却压抑着不要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许钰林无声地笑了下。
他的世界被无尽的黑暗笼罩之前,许钰林对她说出了最后的四个字。
如拂过湖畔的晚风,温柔清清地不可思议,比月光更皎洁。
李婧冉在安静的世界里,听到了他的声音。
“二愿......你别哭。”
蝉鸣声声,月光温柔。
他坠入了的黑暗,唇边带笑,安详又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