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回（2/2）

“这案子轮不到我们查，如果运气好，能证明你七哥和盗案有关，就谢天谢地了。”苏任烟压低声音，给陆小凤夹了两块牛肉，“你现在是逃犯，被抓住是要杀头的，多吃点好的吧。”

“多吃点好的吧。”旁边一人叹着气，“以后怕是吃不到这石道牛肉了。”

苏任烟转头看去，发出感慨的是邻桌一个中年书生，一身青布直身长衣，头戴四方平定巾。他独自喝着闷酒，桌上摆着三盘石道牛肉，手边放着一个包袱和两箱行李。

“以后想吃再来呗。”苏任烟随口道了一句。

中年书生长叹道：“姑娘有所不知，在下怕是再不会回登封了。”

“您是得罪了什么人？”这中年人像是个教书先生，听他语气不像去探亲，也不像去会友，反而满腹愁绪隐忧，不得已背井离乡。

“您二位是外地来的吧？”中年书生道，“在下本来在镇上开了间私塾，招了三四十学生，虽不能大富大贵，温饱倒是无忧。”

他终于找到可以倾诉的对象，把近日来的苦水一股脑倒出去：“可今年年初的时候出了件怪事，镇上三家私塾的一百来个学生全部陆续退学。有的说是把孩子过继给了亲戚，有的说是把孩子送到京城做学徒……说什么的都有，反正就是不念书了。在下苦撑半年，什么办法都用过，还是招不来学生，就像是这镇上的孩子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了。”

陆小凤问：“镇上连女孩儿都看不到了吗？”

中年书生摇了摇头：“现在镇上已经没有孩子了，在下无法，只能背井离乡，换个地方教书，以后应该也不会回来了。”

苏任烟问：“那么多孩子都不见了，知县也不管吗？”

“在下和其他几个私塾先生找过知县，最后仍是不了了之。”

吃完饭，中年书生愁容满面地离开酒楼，苏任烟还买了坛好酒送给他。

陆小凤道：“想让三十六个人说谎已经很不容易，想让一百七十八户人家同时说谎，更是难上加难。”

“难，不代表不可能。”苏任烟道，“听你的意思，应该是发现其中关窍了？”

陆小凤道：“我要去找一个人。”

“叶星士？”太平王和吴明暂时管不了，找到证据定鹰眼老七的罪还是有机会的。验尸的记录全都存放在叶星士手里，从尸体上或许能发现凶手的蛛丝马迹。

“你就不能假装不知道，让我有点成就感？”

“哦，你要去找谁？”

陆小凤无语，只能气哼哼地腹诽：我找我八辈祖宗。

叶星士住的地方离小镇不远，陆小凤到的时候没有看见守门的家丁，敲门也无人应答。

翻墙进去，庭院内草木深深，凸月的光亮银纱般披洒在花草木叶上，景致朦胧而美好，却显得过于安静了。

正厅亮着幽光，一灯如豆，进门便可看见一个人背对着门，坐在厅堂中央的椅子上。

这人面前摆着张八仙方桌，桌上布满了卖相极佳的菜肴美酒，可他却坐在桌边看着整桌盛宴一动不动。

陆小凤走过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看着满桌佳肴不动筷子，可不是你叶星士的风格。”

叶星士似是承受不住陆小凤的力道，像个不倒翁一样晃了两晃，“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叶星士躺在地上，脖子拧成一个怪异的角度，双眼死鱼一般凸出，死死盯着陆小凤。他左肺下端插着一把巴掌大小极轻极薄的刀，由于刀没有拔出，他甚至还有一口气在。

苏任烟霎时抽剑，对叶星士用了一招“风袖低昂”。叶星士张了张嘴，吐出满口鲜血和一个炸雷般的字：“走！”

说完，他头一歪，没了生息。

门外忽然有人高喊：“果然是你！陆小凤，你劫走了三千五百万两金银财宝，又杀了一百多个镖师，如今为了灭口连朋友也不放过！”

鹰眼老七走进大厅，痛心疾首地看着陆小凤：“我亲眼看见你一刀杀了叶星士，你还作何辩解？”

苏任烟看热闹不嫌事大，跟着大喊：“萨日朗！萨日朗！陆小凤萨日朗！”

鹰眼老七对她的识时务很满意：“连你的相好都作证，人是你杀的。”

“陆小凤盗取军饷、杀人如麻，人证物证具在，今日本官便将你就地正法！”

说话的人走进来，一身孔雀绣纹绯色团领衫，头戴乌纱帽，腰束金带，赫然就是那个被苏任烟气得怒打地鼠的贺尚书。

“呜呜呜书尚贺，你欺骗我的感情！”苏任烟捂脸假哭，“你根本不是正二品的尚书，你只是个正三品的大理寺卿。”

贺尚书公正端方的面容出现一丝抽动，他最介意的就是自己的官职，苏任烟还专往他痛处上踩。

“大胆刁民，竟敢藐视本官！”贺尚书碍于身份不好出手，只能在心里默默记仇。

“我可是良民。寺卿大人您是不是心拔凉拔凉的？那是我的纯良深入人心的证明。”

“呵。”寺、卿、大、人？贺尚书的乌纱帽都快被怒火冲上天，如果周围没有人，他恨不得用三品官员的金带把苏任烟活活勒死。

鹰眼老七道：“为了被你荼害的弟兄们，陆小凤，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我给你留个全尸。”

陆小凤坐在叶星士旁边的椅子上，拿过一旁的空杯倒了杯酒自己饮尽，又倒了一杯洒在地上：“除了一战，我似乎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