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2/2)
月上中天,街上行人寥寥,零星开着几家酒馆茶楼,有人借酒消愁,有人品茶聊天,有人开怀畅饮,还有人为了争辩什么事差点打起来。
苏任烟望着接近圆满的月亮哼着小调:“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高楼饮美酒,几家流落在呀嘛在街头,在巷口?”
陆小凤道:“其实西门……”
苏任烟打断他的话:“别磨叽这点事了,说不定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人家孙姑娘可能就喜欢西门吹雪那样冷酷无情的。”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那你还嘲讽西门吹雪?”
苏任烟道:“他就是缺少社会的毒打,有多少人拼命想活都活不下去,他却可以为了虚无缥缈的‘道’就放弃自己的生命。这种死法毫无价值,还连累了孙姑娘和宝宝。”
苏哲一直说她的死有价值,但如果早知道会死得那么憋屈,苏任烟可能就不会去救那几个人了。
人是不是只有死过一次,才会知道生命有多宝贵呢?
陆小凤问:“什么是‘社会的毒打’?”
苏任烟道:“让他身无分文去贫民窟住上三五年,他应该就不会这么欠打了。”
西门吹雪家境优越,又一直是天之骄子,从未遇见过大的挫折,最大的不如意就是练剑过程中遇到难题,可以说是并不理解人间疾苦,也不理解人的生命可以有多脆弱。物质层面的极度满足造就了精神层面的极度空虚,所以他才会把剑当作达成自我实现的精神寄托,为了追求剑道甚至可以放弃自己的生命。
苏任烟用一句话总结,西门吹雪就是吃饱了撑的,饿几年就好了。
荒郊的破落小庙在惨白的月光映照之下更显阴森。
屋子里并没有叶孤城,只有被人勒死的住持胜通。
胜通发现了叶孤城伪装受伤的秘密,被叶孤城杀之灭口——这个解释合情合理。
陆小凤叹气,他实在不想看着自己的朋友一错再错。
可现在该去哪里找叶孤城呢?
陆小凤无处可去,便跟着苏任烟回了全福客栈。
苏任烟道:“差点忘了我还在客栈订了房间,不然就要去睡大街了。”
陆小凤道:“客栈没有空房,只能求你收留我一晚了。”
苏任烟呵呵:“即便有空房,你也不会去住吧?”
陆小凤笑了:“你还挺了解我。”
呵,男人。
苏任烟的客房在二楼,上楼的时候两人碰见了唐天容。
唐天容面露喜色:“苏姑娘,你回来了?”
苏任烟点头,问道:“唐公子这么晚还要出门?”
唐天容道:“我的兄弟们到了,我去接应他们。”他又瞄了两眼陆小凤,“陆大侠也要在此投宿吗?现在客栈房间已满,陆大侠若不嫌弃,不妨和我将就一下?”
陆小凤笑道:“多谢唐公子好意,我这边另有安排,就不打扰唐公子了。”
老氵工湖陆小凤一眼就看穿了唐天容的小心思,这家伙虽然愣,却并不傻,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唐天容也笑道:“方才我看见严人英和两个喇嘛一起出门了,可能要去找西门吹雪的麻烦。”
陆小凤问:“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唐天容道:“刚走没多久,现在去还追得上。”
陆小凤发现唐天容不仅不傻,相反还很聪明,现在他只能去追严人英,不可能弃好友安危于不顾地和苏任烟留在客栈。
苏任烟道:“多谢唐公子告知,我们正要去找严少侠。”
唐天容笑得格外开心:“能为苏姑娘分忧,唐某乐意之至。我还有事,先告辞了,改日再聚。”他走了,背影看上去轻松又潇洒。
陆小凤第一次被情敌摆了一道,情敌还是个愣头小子。
苏任烟戳了戳陆小凤隐隐发黑的脸:“发什么呆?我们去找严人英。”
问过客栈的伙计,伙计说严人英几人往天蚕坛那边去了。
天蚕坛是一个火葬场。很多移居关内的牧民仍惯用火葬,喇嘛们会把他们的尸体装进箱子,火化后再将骨灰装进黄布袋。
苏任烟问:“张英风不是汉族人吗?怎么也要火葬?”
陆小凤道:“那两个喇嘛有问题,他们诱导严人英将张英风的尸体火化,应该是张英风的尸体上留有什么能证明凶手身份的证据。”
苏任烟道:“有道理,那我们得快点追上他们。”
夜色浓黑如墨,天蚕坛的大殿里只点着两盏昏暗的烛灯,烛火被穿堂而过的凉风吹得左摇右晃,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
大殿里停放了很多箱子,房梁上挂着随风飘荡的黄色袋子,四处都是血迹斑斑,空气中还弥漫着尸体腐烂的味道。
忽然,寂静得只能听见呼吸声的大殿里“啪”地响了一下。
陆小凤牵住苏任烟的手,道:“尸体腐烂后会膨胀,撑破了箱子就会发出声响,别怕。”
呵呵,是你自己在害怕吧?苏任烟半月眼看着陆小凤:“尸变的尸体爬出箱子时也会撞破木板发出声响,而且你看那个蜡烛,是不是变绿了?”
陆小凤看着角落里那根蜡烛,烛光好像真有点绿幽幽的。他抓着苏任烟的手力道紧了几分:“确实,怎么是这个颜色?”
苏任烟放缓语气压低声音,慢悠悠道:“听说,盗墓贼每进一间墓室,都要在东南角点一根白蜡烛,如果蜡烛熄灭,说明墓主不欢迎他们;如果烛光变绿,说明墓主已经尸变,会将闯入者全都杀了陪葬!”
“任烟,你别这么说话。”
苏任烟一手牵着陆小凤,另一只手的食指轻佻地勾起他的下颌,换了一个阴森森甜腻腻的女鬼音:“任烟是谁?奴家名唤小倩,这位公子真让奴家伤心呐。”
下颌上贴着的指尖白惨惨的没有温度,陆小凤牵着苏任烟的手冰凉还有些轻微的颤抖,他深呼吸两口气:“别演了,这世上没有鬼!”
晚风吹着苏任烟漆黑的长发,雪白的衣袖轻飘飘地迎着风。苏任烟学着《聊斋》里的女鬼用长袖掩唇:“呵呵呵,公子真会说笑,你自己不就是个色中饿鬼?”
冷白的烛光映着陆小凤吓得和烛光一样发绿的脸,苏任烟再也忍不住,用袖子挡着脸笑成了个智障。
“哈哈哈哈看把你吓的!你也太可爱了,竟然怕鬼!”
“……”陆小凤能怎么办,自己喜欢的姑娘,再坏也得宠着。
陆小凤到底怕不怕鬼?至少在苏任烟面前他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