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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罪有应得(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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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图猛然瞠目,瞳孔震颤,噗一声吐出鲜血。

血液滴答,胸口炸开一朵血花,他看向暗室的方向,疲惫如斯,悲切如斯。眼前渐渐模糊——

寒冬腊月,雪花飘落。

万物俱寂,满天苍白。

冷雪飘零,魏婕迈出暗室大门,仰头望向雾蒙蒙的黑幕。

她面前,是胸口插着刀,死在雪地上的蒙图。

而她后面,是饮毒酒而死的陈茹雪。

魏婕站在两人中间,轻轻吐出一口气,白雾氤氲,袅袅飘散。她忽然拔出鬓间金钗,用力刺向手臂。

青梅等侍从惊呼:“殿下!”

鲜红血液蔓延,疼痛直窜上头皮——

她还活着。

而想让她死的人,已经死了。

春杏跑过来,心疼地捧起魏婕淌血的手:“公主……”

她声音陡然滞住。

因她耳边倏地响起一声声钟声。

所有侍从齐齐愣住,而魏婕怔了怔,目光移动,遥遥望向皇城那最尊贵之处。

咚——

咚——

丧钟敲打,久久回荡,魏婕怔怔立在子夜雪色下,呢喃道:“父皇崩了。”

————

皇帝被魏承泽半逼迫,半威胁的写下诏书后,便因情绪波动过大,一口气未上来,因此咽了气。

魏承泽成为新的皇帝。

无人异议,无人反对。

淑贵妃一派心有不甘,却也因朝中风向所至,不敢擅自出头……毕竟,魏承泽是先帝亲点的太子。

淑贵妃哭诉着跟五公主说:“陛下怎么就去了呢?单单留我一个在这世上,陛下好狠的心……陛下说好要立你弟弟为太子的,他怎能食言……”

五公主也是悲伤,却还是强撑着安慰淑贵妃:“母妃还有我呢,至于太子……九弟还小啊……”

淑贵妃捂着脸:“他小,不是还有我么!那垂帘听政的太后还少么……”

淑贵妃发了一通牢骚,才发觉她的女儿半晌都未开口。她疑惑擡头,却见她一向乖巧娇憨的五公主,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淑贵妃讪讪:“绒儿……母妃说的哪里不对?”

五公主:“母妃,当皇帝不是那么容易的,垂帘听政也不是说说而已。事已至今,木已成舟,母妃便莫要再提了,以免隔墙有耳。”

自幼在偏宠中长大的公主,便是再不涉及脏污泥沟,也难免接触一点。如今老皇帝已逝,她的母妃又如此天真,五公主便不能再像原先一般娇憨烂漫,什么都不想了。

淑贵妃被自己的女儿这般说,面颊瞬间涨红。她自认为被落了面子,厉声斥责五公主:“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看不起母妃吗?我说的哪里不对!哪里不对!”

淑贵妃歇斯底里,五公主擦了擦眼眶溢出的泪珠,嗓音软糯,却有力:“照顾好母妃。”

她起身,身旁的宫女一拥而上,跪在淑贵妃面前。淑贵妃大叫:“绒儿,你去哪!”

五公主回眸,弯唇笑了笑,眼瞳如琉璃水波,含着泪,偏自带一股镇定:“我去拜见新帝啊。母妃,你累了,你先歇一歇吧。”

“不许去!绒儿!你给我回来……”淑贵妃跌倒在床褥上,泣不成声,悲伤于女儿的背叛,又伤感她的命苦,便是哭到晕倒。

而与此同时,五公主想去拜见的新帝魏承泽,正在刑部大牢,沉默冷寂。

…………

昨日是魏承泽上位的第一日,她刚上位,事务繁忙杂乱,那一夜,丽美人却亲自来找她,说想见一见魏琛轩。

她登基的第一日,她的母妃却并未恭喜她,而是提出想去见她的亲子。

魏承泽说不上那时是个什么情绪。

她有些麻木,政务傍身,又有些疲惫,便准了丽美人的请求。

——

深更半夜,已成为太后的丽美人踏入刑部大牢。

自被关入刑部大牢以来,昔日锦衣玉食的七皇子便一直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大牢里,等待审判,等待处决。

他的阿姐一次都没有来看望他。

起初魏琛轩自我懊悔,又隐隐期待。期待阿姐如同往日般宽恕他。可随日子一天天过去,魏琛轩的希望一点点被磨损,他便只想阿姐能来看他一眼便好。

但阿姐一次都没有来。

今夜月光如水,流过窗牖,微弱的照亮眼帘。魏琛轩抱膝而坐,下巴磕在膝上,眼珠木讷呆滞。

倏地,一盏盏烛灯点亮,犹如长龙翻涌。深更半夜,忽然有人声喧闹,哒哒的杂乱脚步声响起。

有人谄媚:“——太后,这边请。”

魏琛轩的眼瞳闪出一抹光亮,他缓慢站起身,眼珠转动,死死盯着大门。

太后……

谁登了帝?

九皇子吗?

魏琛轩迈着僵硬的步伐,一步步走向栅栏。一时间,逐渐迫近的脚步声停了,映入眼里的,是一个身姿窈窕的妇人。

妇人摘下帽,一双丹凤眼清曜绝绝,仿若星河倒流,柔水荡漾:“孩子……”

魏琛轩身躯猛得一僵。

——

魏琛轩是知晓自己的生母是丽美人的。

他便也知道,魏承泽并非皇子。但他从未将魏承泽往女扮男装上猜测,他只以为魏承泽是个野种、假皇子。

但这野种,却出人意料的,当上了皇帝。

魏琛轩盯着跟他无比相像的太后,唇角抽搐,手猛得攥住栅栏:“怎么是你?怎么是你!为什么会是你!”

太后浮在眼底的柔意瞬间凝固。

她眼睛缩了缩,并未正面回答魏琛轩,只道:“我……我来看望你,我给你带了酒菜……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太后言语断断续续,像是久未开口的人,生涩艰难,魏琛轩却一点都听不下去。

他:“你明知道他是个野种,你个贱妇!你有脸来看我吗?你来看我的笑话吗?”

魏琛轩脑中的一根弦彻底崩了,他崩溃大喊,不敢相信最后竟是魏承泽登上皇位。他处心积虑策划良久,最后一无所有,而那野种却堂而皇之的入主高位!

凭什么?

凭什么!

太后?她怎么还有脸站在他面前!

魏琛轩眼白充血,狰狞咆哮,声响彻响大牢,周围的狱卒互相对视,皆额头渗出冷汗。

太后神色一慌,尖叫:“闭嘴!”她跟狱卒说:“打开门,我……哀家要进去!哀家进去后,你们便离开!”

一个狱卒手指颤抖地把钥匙插入锁口,大寒的天气,他却依然汗流浃背。生怕他听到的消息,会令他项上人头不保。

太后迈入牢门,狱卒皆慌张退后,匆匆离开此处。太后提着食篮,苍白的手扶了下裙摆,才往前迈上一步:“孩子——我,我是你的……”

“闭嘴!”魏琛轩向后猛然退后,砰的一声跌倒在地,他狼狈不堪,看着眼前如他相似的丹凤眼:“我的母后是卫国公府嫡女,我是天子嫡子,我的阿姐是永安公主,你给我闭上嘴!”

太后瘦弱的身躯猛然一震,她面上的血色全部消失,唇色寡白,肩骨颓废。

但她仍是挤出一抹笑意,道:“好、好。我给你带了膳食,趁热吃了吧。”

魏琛轩仰头看着这可怜的女子,急促的呼吸逐渐平缓。站在他面前的女子如此卑微,却是一国太后,新帝名义上的母亲,这般差异感,令他心底涌上一丝古怪的痛快。

“孩子。”魏琛轩呢喃,撑着身子,慢吞吞站了起来。他拢了拢凌乱的发丝,接过太后手里的食篮:“过来吧。”

太后跟在他身后,却是一点笑容都挤不出来了。

简陋的,摇晃的木桌上,一道道膳食摆上,魏琛轩先给太后倒了一杯酒,推向太后,眉毛挑了一挑。

太后唇角微弯,露出一个清婉的笑,毫不犹豫地接过酒盏,一饮而尽。

魏琛轩眼睫垂下,浓黑阴影投在眼睑,他轻抿了口酒,辛辣的口感顺着舌尖滑入——

两人对酒而饮。

魏琛轩以手支颐,闷头饮酒,全当眼前女子不在,他一腔苦闷好似溶于酒中,脑中渐渐昏昏然,仿佛陷入梦境。

太后看着眼瞳渐渐迷离的魏琛轩,眼角溢出两条泪。

——醉梦生。

“醉里梦生,梦中而死”是眼前毒酒的名字的来由。

她眼前如同蒙上一层轻纱,眼帘水雾蒙蒙。她清醒的入了梦,梦中的人影,却是她一直又恨又爱的女儿。

她的女儿……

太后闭上眼,两条泪若长河,长河里一幕一幕,全是魏承泽的影子。

她亲手杀了她的亲子,为她的女儿铺路。

……

魏琛轩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境。

他梦到他在阿姐的帮助下登上皇位,在卫国公府的辅助下巩固地位,但他如他父皇一般的猜疑。

他害怕自己的身世。

他痛恨自己为什么不是真的长孙皇后的儿子。

他蒙骗阿姐,忍不下心杀死阿姐,便亲手送阿姐去流放。

阿姐……

阿姐……

他如外场人般看着他一步步走向错误,他悔恨不已,一阵阵窒息感勒住他脖颈。

罪有应得,罪有应得——

魏琛轩永远困在了他的梦里。无限的后悔,无限的悔恨,反复折磨,泣血椎心。

————

魏承泽连夜被告知,她的母妃和魏琛轩一同死在了大牢里。

她脊背挺拔,背影料峭,长长的拖影摇晃在墙面。周遭的狱卒、护卫俱噤若寒蝉,不敢动弹一下。

寂寥蔓延。

魏承泽长久伫立,一动不动,如同石雕。

闻讯赶来的魏婕流苏细碎的碰撞声骤然打破寂静,魏承泽如梦初醒,脚跟轻动,头扭过:“皇姐。”

魏承泽一声又一声:“皇姐。”

“皇姐。”

“姐姐……”

为人君者,应当喜怒不形于色。

眼前的新帝,面对众大臣能面不改色,面对刀光剑影亦能镇定。但此时,她却如同褪下一身身份,变回当年那无人问津的女孩,祈求着母妃对她多关注一点。

魏婕怔忪地看着面露脆弱的魏承泽,身形晃了一下。她压下心中翻涌的复杂的涨意,揽住魏承泽的纤薄的肩膀。

魏承泽低下头,把脸埋在魏婕的怀中,呜咽而崩溃,音色一下比一下凄厉,“姐姐,姐姐。她好狠啊,她真的好狠啊!她不能多看一看我么!我就不能看我一眼吗?姐姐……”

女郎凄厉的控诉如同呜咽的罡风,扯响回荡,幽幽而鸣,悲切哀凉。

冷风瑟瑟,双雀依偎,梅枝殷红染霜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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