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2/2)
这三个亲王,也经常入宫给孟露请安的,孟露看着他们都不像是会去造反的人。
但孟露也不敢太绝对,知人知面不知心,隔着一层肚皮,说不准对你言笑晏晏的人心里是不是正在谋划着如何取你的性命。
孟露沉吟半晌,叫来阿木尔低声吩咐了几句,阿木尔领命而去,很快就来回话:“娘娘,护送太皇太后的梓宫,按理三位王爷都该去的,裕亲王和恭亲王爷的确都随圣驾一同走了,只是皇上前往遵化的前一日,瑞亲王突然抱病不起,听说连床也下不了,皇上就下令瑞亲王不必随行了。”
这么巧吗?孟露回想着四月初一瑞亲王夫妇入宫请安的样子,当时福荣看着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今日是四月初十,阿木尔说瑞亲王是康熙帝启程的前一日病的,那也就是初二,前后不过一日光景,孟露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福荣他,幼时曾被慈和太后抚养过一段时间,后来虽交由恪太妃抚养,但在慈和太后从皇姑庵回宫后,恪太妃也常常带着福荣去慈和太后处串门的。
因着慈和太后的缘故,算起来,福荣对康熙帝这个大他几岁的兄长,还是很亲近的。
后来福荣长大成人,康熙帝为他安排了一门不错的亲事,也在宫外赐他一座不输于福全常宁等的宅子。
恪妃就是当年的石福晋,她一辈子没有自己的孩子,因此即便福荣的生母是孝献皇后,她对福荣还是视如己出,万分疼爱。
福荣立府成亲后,也就将恪太妃接出宫奉养。
想到这,孟露叹了口气,一晃眼,福荣娶妻也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而恪太妃,也于康熙二十年薨逝了。
这些年,相熟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孟露很快收起心中的惆怅,开始分析福荣造反的可能性。
福荣的待遇,跟福全与常宁都是一样的,康熙帝也并未因他是孝献皇后的儿子而猜忌苛待他。
前两年攻打倭国时,康熙帝还派他跟随施琅一起,名为亲王领兵,但实际上军权还是掌握在施琅手中,康熙帝就是让他去跟着施琅学习水师作战经验的。
康熙帝如此信任于他,孟露觉得他没理由,也没道理要造反。
而且如今的局势,造反的人真不一定能讨得了好。即便最坏的结果发生,康熙帝病重身亡,那还有个册立十余年的太子呢,拥立太子的人,定然是占大部分的。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于此时造反,都是在走一条不归路。
孟露让宫女给自己沏了杯茶,她一边慢慢地抿着,一边天马行空的想着。
康熙帝的儿子们与兄弟们看起来都不太可能造反,再往上就是康熙那些叔王们了。
有一个人的影子蓦然在孟露眼前闪过,孟露眼底有片刻的伤感划过。
康熙的叔王,她第一个想起的,是襄亲王博果尔。
那个与她有段露水姻缘,深爱她却又迫于皇族压力而不得不另娶他人的博果尔。
历史上的博果尔是少年早夭,孟露参与的这段现实中,博果尔虽没有少年早夭,但最终还是个英年早逝的结局。
康熙二十年七月初三日,他就因病去世了。
从他病倒到薨逝,前后不过三日光景,那么短的时间,孟露也就根本没有去见他最后一面的机会。
即便他缠绵病榻良久,以她的身份,两人也难见面。
孟露记得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七月的天闷热异常,孟露正用早膳,阿木尔悄声告诉她博果尔病了。
她听到后身子几不可查的一僵,随后也压低声音问:“太医怎么说的?”
两人之间虽早已没了交集,但逢年过节的宫中家宴上,博果尔也还是会遥遥看她一眼,若是恰好撞到孟露的目光,两人便相视一笑,就像是两个多年未见的老友。
随着时间的推移,孟露心里对他的那点子微末感情其实早就不在了,只是两人到底曾经有过那么风花雪月的一段,因此听到他生病,孟露自然也会过问一两句。
具体情况,阿木尔也不甚清楚,她也是从别处听来的。
向来亲王生病,若是头疼脑热的小病,也不会进宫禀报皇上,既然消息传到了宫里,就说明襄亲王的病还挺重。
孟露道:“襄亲王正值壮年,想来是无妨的。”
这话说了不到半日,下午的时候,孟露刚醒了午觉,正坐在床上伸懒腰,阿木尔和那斯图神色匆匆地走了进来,到了孟露跟前却踌躇着不说话。
这样的神情经常会出现在她们两人脸上,往往是因为宫里又有哪个皇子公主不好了。
那些年也夭折了太多的皇子公主,说难听点孟露感觉自己心里似乎已经免疫了。
除了会觉得可怜以外,她在人后也没有别的感情。
如今看两个侍女的神情,孟露下意识就觉得是有皇子或者公主不幸夭折,她叹了口气,问道:“是哪个宫里?”
阿木尔和那斯图意识到孟露有所误会,两人互看一眼,这才吞吞吐吐地道:“太后娘娘,是宫外......”“宫外?宫外哪里有皇子公主......”说到一半孟露心头一跳,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随即看向了阿木尔和那斯图。
那斯图低声道:“主子,宫外刚传来消息,襄亲王......薨了。”
话落两人就安慰孟露,叫她保重身子,不要过度伤心。
孟露心里轻轻一笑,良久的沉默后,也只是淡淡地回一声知道了,随后就在两人惊讶的眼神中吩咐她们做好该做的事。
直到博果尔的丧仪结束,孟露仍旧是一滴眼泪都没有掉,日常也总是含着笑。
夜深人静时,她忍不住想,她这些年,似乎变得有些冷血无情了。
可在这个地方要活下去,不冷血一点也不行。
一直到了博果尔下葬后,博果尔的长子有一日入宫给太皇太后以及孟露请安,到孟露这时,他请完安后没有立刻告退离开,孟露观他神色,觉得他像是有话要跟自己说,遂遣退了伺候的宫人。
他的确有话跟孟露说。
等人都走后,孟露就见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小锦盒,语气有些生硬:“阿玛临走的时候,嘱咐我将这个还给太后娘娘。”
说完这话,也不待孟露有什么反应,他就将锦盒放在孟露手边的案几上,随后道:“儿臣先告退了。”
接着同样不等孟露说什么,他便疾步离开了。
孟露盯着那锦盒,脑海里勾勒着它的尺寸,对于里头装的东西,她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可当打开亲眼看到那两副熟悉的镯子时,孟露的眼眶还是无法控制地一热,一滴泪突然滴到了镯子上,随后又沿着镯子滑落,浸入底部的绸缎内衬里。
孟露盯着那对镯子看了很久,最终将它们分别带到两只手腕上。
迄今为止,唯一遗憾的,便是不能回应博果尔的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