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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剖白(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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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是麻痹自己,不断催眠说,他是古代人,你不能用现代的价值观去衡量一个古人的道德,那不公平。你看,他对你好是实实在在的,这就够了,你又何必去计较所谓通房?!

在这个念头燃起的一瞬间,她几乎是立刻痛骂自己!

可悲啊可悲,曲清殊你所谓的骨气,在一个男人面前,就这么贱吗!贱到和另一个女人去比出身,比所谓正妻,所谓通房?!那个被当作物件的女子,何其无辜?是她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吗?是她甘愿当暖床丫鬟吗?而你自诩出淤泥而不染,永远不会被这个世俗所改变,又是多么讽刺?

为了找到能够说服自己道德的借口,不惜蒙骗自己,只为继续喜欢他。

这样的喜欢,太廉价,太悲哀。

她眼底燃烧的火焰逐渐熄灭,化为平静。

“晏徽云,方才有那么一刻,我很想直接了当地问你,可我话到嘴边,发觉自己有些承受不住。”

当周围所有人都告诉她,她所执着的那个问题,肤浅得如同幼儿般可笑时,她就意识到,这个答案大概率不会如她意。

在脑中揣测尚且难受,如果当真直面这个回答,莫过于尖刀破开心脏,鲜血淋漓。

眼前这个人,曾经亲手给她上药,为她出头,替她兜下所有的祸事。

实在是很好很好,很难让人不喜欢。

可是,他们之间的差异太过微妙。

这不是谁的错,而是时代的天堑。

即便他可能没有通房,即便这回的事情是她误会了。

可是类似的事情只会层出不穷。

也许是对待奴婢的观念,也许是对待君权的敬畏。

于他而言,已经刻在骨子里,稀松平常的事情,放在她的眼前,就是夜不能寐的痛处,想起来都会膈应。

她渐渐意识到,如果要和晏徽云在一起,她要跨过太多东西了。

他们绝不会百分百契合,只要出现一丁点偏差,就需要清殊像今天这样催眠自己的道德,来委曲求全。

她会一点一点地被这个世界改变,变成自己都讨厌的样子。

会和深宅大院里,永远体面端庄的夫人一样,做一个标准的封建时代傀儡。

晏徽云第一次看见清殊这样的神情,他眉头微蹙,眼底沉黯一片:“曲清殊,我希望你永远对我坦白。你不必怕我,小时候是这样,现在也是。”

听了他的话,清殊擡头看他,鼻子有点酸。

少年的轮廓深刻而俊美。

当年阴差阳错地初见,他看似脾气坏,却愿意为一个刚刚认识的小丫头摆平麻烦。

这人总是臭着脸,嘴硬心软。

最不耐烦婆婆妈妈的世子爷,会为了安抚她,绞尽脑汁想出一些扭扭捏捏的话来,最后说得四不像。

可她都明白他对自己的好。

清殊有时候想,难道自己只是因为他的好而喜欢吗。

细究下来,不是的。

那年他抗旨出京,在战场出生入死。她几经辗转才打听到只言片语。

固然,她会因为他不告而别赌气。可是,在听到他获胜的捷报时,谁也不知道,她多么为他骄傲。

这个陪自己长大的少年郎,有自己的青云之志,他和他的父亲一样,是守卫武朝边疆的脊梁。

他有那么多的好,只有她知道。

所以,在愁肠百转的这一刻,她的心好像被一只手揪住。

良久,她轻声道:“世子殿下,我能不能问你,小时候你对我好是为何?现在对我好又是为何?世上这样多的女子,你为何偏偏只对我好?”

没有等他回答,她低头自嘲似的笑,又道:“你对一个人这么好,有没有想过……她会喜欢你。”

说完这句话,少女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

她深吸一口气,勇敢地擡头看他,“这是我很短时间里做出的决定,就在方才,我还在想,不如让我的喜欢随时间淡去。”

“因为,我想了很多很多,譬如,我和你是很不同的人。”她说,“倘若我和你在一起,会很累,会吵很多架,谁也不服谁。与其成一对怨偶,还不如不要开始。”

她的眼泪滑过脸颊,掉落进水蓝色的衣领,哭得无声无息,她哽咽着说:“抱歉,在还不知道你的回答时,我就擅自揣测了许多未来,这也许是我的特权,谁让你对我这么好呢,让我不乱想都难。”

蓝天白云底下,朱红的宫墙连绵不断,一重接一重。

在这个不显眼的拐角,少年罕见地僵在原地,像一块石像。

只有在她哭的第一时刻,他皱着眉头,几乎是下意识伸手,轻轻擦去她的眼泪。

带着薄茧的手指滑过白嫩的脸颊,清殊轻轻挥开他的手,抽噎道:“不要……打断我,让我说完。”

“我原本就想洒脱地走,可是我又想,凭甚么呢?”她说,“我这么喜欢你。”

“可我的伤心难过,你全都不知道。我为了琐碎的事情辗转难眠时,你也许还酣然睡着。在我眼里,喜欢应该是平等的,没有我自己承受的道理。”

她低着头带着哭腔控诉,眼泪大颗大颗地掉。

“所以……这个时候我才想到,如果要妥协,要委屈求全,这个人一定就是我吗?就因为我是女人而你是男人?就因为你是世子爷而我是四品官女儿?”她擡头看他,哭道:“晏徽云,我告诉你,在我的观念里,没有这样的道理。”

“我今天说的这番话,无所谓你的答案,我只想痛痛快快地告诉你,如果你不喜欢我就罢了。倘若你喜欢我,想和我在一起,那么你就要知道我是个怪人。”

少女的眼睛红得像兔子,眼尾因为泪水划过而染上薄红,她异常坚定地看着他,大声道:“我喜欢把所谓的下人当作姐姐,我不接受我的夫君将来会有除我以外的任何女子,我讨厌女子要戴帷帽,我讨厌用人凳下马车,我讨厌跪拜礼,我讨厌叩见任何人,我讨厌这个让我姐姐过得很辛苦的世道……”

她一口气说完那些憋在心里许久的话。

这些话,她甚至没有和姐姐说过。

在此之前,清殊收敛本性,将自己很好地融入时代,这是生存的要义。

但在这一刻,她肆无忌惮地宣泄着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的压抑,那是她极尽忽略掉的痛苦,最终被一把火点燃,化作余烬。

“晏徽云。”她泪眼朦胧,轻声道,“这就是我的本性。如果你喜欢我,那么你就要接受我最坏的一面。如果你不能,那就当我在发疯,从此不必见了。”

少年沉默地听着,在少女那句“不必见了”才落地的时刻,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消化完信息,脸色就一沉,“说甚么呢!”

清殊擦了一把眼泪道:“你不必这么快回复我,我要听的话,不是这么简单的。我要你好好想清楚。”

说罢,她推开人就走。

晏徽云没有追上去,他看向湿了一块的袖子,那是被眼泪洇湿的痕迹。

自从清殊那句“喜欢”说出口时,他就陷入了难言的情绪里。

小时候,他只觉得这个小丫头有趣,比所有人都有趣,他乐意逗她玩。

后来,就像浓烈的色彩泼洒在白纸上,清殊的性格太过光彩夺目,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习惯了有她的存在。

晏徽云独自走过宫闱,一向冷漠的眼神里竟夹杂着一丝茫然。

路过的小宫女不断向他行礼,无数道别有心思的眸光暗暗凝在他身上。

他置若罔闻,绷紧了嘴角,面无表情地往前走。

关于喜欢,他实在不大明白。

这两个字,说来肉麻,听来陌生。

他看向不远处害羞的小宫女,突然想,这就是喜欢吗?

见到他会害羞,目光躲闪,脸色通红。

可她为甚么会哭呢?

晏徽云微微蹙眉,被她盯着的小宫女脸色逐渐发白,以为自己做错了事,直到他大发慈悲移开目光,才慌忙跑远。

是了,别人都害怕他,唯独她,一点儿也不怕,从小到大都一样。

可是这一次,她是因为自己才哭的。

少女的眼泪好像无穷无尽,擦了还掉,像断了线的珍珠。

一颗一颗,轻飘飘的,却砸得人生疼。

宫墙外的柳树茂盛如许,微风吹过朱红的墙,捎来沁人的花香。

晏徽云迎着微风,闭上眼睛,慢慢回忆那一瞬间,最细微的感觉。

她说,如果你喜欢我……

他不知道喜欢是甚么滋味,好像没有害羞,也没有紧张。

只有看到她流眼泪时,心脏深处隐秘的抽疼。

他想,也许这是他的喜欢。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反复修改了很久,哈哈哈不知道宝子们会不会get到少女细腻的心思。如果没有都是我写得不行,绝不是妹妹的错哈哈哈,她是勇敢的殊宝!!

下一章在码了,妹宝妹夫的高光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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