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2/2)
“七方哥!”
在所有人都在惊诧中保持沉默时,那个少年喊道:“你杀了她,我们怎么和公子交代?!”
云天见了七方手起刀落,也只是挑了挑眉。
没错,他赞同他的做法。
他们的公子,不应该有这样的“特殊”。
若是个没脑子的花瓶就罢了,公子要便要了,但她不但非常聪明,还是个爻国皇室,更是多次影响到公子的决策,他们不能放任这样的危险继续存在。
“今日,所有人,都未曾见过那位公主,明白吗?”七方冷冷开口。
众人默了一瞬,齐声回了句:“是。”
七方收刀入鞘,挥手示意所有人跟上,大家便沿路返回。
只有走在最后的少年,静静看了眼身旁弥漫的血色,终究还是不忍地取下了裘衣,将它盖在了尸体上,转身离开。
零星的雪开始下大起来,渐渐地,血渍冻结,又被新落下的白色涂抹,无知无觉的雪,像是要把一切掩埋。
一只甲壳虫子从芦苇根下的泥土里钻出,黑黢黢的身体不断移动着,正要越过眼前那五指山时,那五指山突然动了起来,吓的虫子立马调转了方向,迅速往别处跑走了。
“尸体”嘤咛了两声,一片淡淡白光笼罩,那个心口鲜血淋漓的“庭筠”迅速弱小,最终变成一个沾了满身血的布娃娃,被身下毫发无损的人握在手中。
庭筠捂住自己还在跳动的胸膛,劫后余生地喘了口气,低头看向布娃娃,最后用树枝挖了一个坑将她埋了起来。
这是她身为“阿筠叶”时,按照剧情挖了介嗔痴的妖丹,将他踹下始信亭后,因两次高度完成任务而获得的奖励。
——系统当时说【另赠礼包一份 限时可拆】后,她就立刻打开了,奖品是可以让她在某个固定价格区间的道具库中,免费随意挑选一个道具。
她选择了这个可以承受伤害的“复制体玩偶”。
但不到万不得已,庭筠从没动过使用这个的念头,直到今天,它才终于派上了用场。
可惜的是,这是一次性的消耗品。
庭筠将它掩埋好,裹紧那个少年留下的裘衣,边走边不断搓手跺脚,以求将冻得有些僵的四肢尽快回暖起来,但收效甚微。
她是在原地假死了好久,估算着以他们的脚程一定离开了很远距离,才撤去伪装继续逃跑。
庭筠根据走向统一的鞋印,判断出那些人走的路线,然后避开这个方向,朝侧面而去。
视野里,除了黑色的树枝和枯黄的草,便只有白茫茫的一片,仿佛只有自己还在天地间存在。
其实她的身体已经到了快要崩溃的临界值,只是意志一直在让大脑保持清醒运作,强撑着一具躯壳不至于倒下。
就这样走了一阵后,庭筠的眼前开始模糊,那片白色好像要吞噬掉她所有的感知力,头很痛,冷风刮着的感觉都开始变得迟钝起来,
周围都似乎被消音了一般,她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声,比平常迟缓很多,砰、砰、一声一声…
不!不对……这是,马蹄声!
逃生的本能让庭筠擡脚就要往跑,可是四肢突然像不到实处落脚一样不听使唤,她一脚踩空,天晕地转间,从岸边的枯草丛里跌落到了河流上。
冰面发出一声闷响,庭筠甚至又滚了两圈才停下。
这一摔将庭筠仅剩的力气给摔的一无所有,她艰难地擡起头,想着或许这次是真的完了。
这边的动静很快引来了那匹马主人的注意,马蹄声顿了顿,然后准确地往这边而来。
黑白萧条的视线里,有道格格不入的色彩逐渐接近,像滴入水墨中的绀色。
那人勒紧缰绳,骏马的前蹄扬起又落下的瞬间,玄色大氅下的面容一并显现。
他停在岸边,隔着河流上游这短短的冰面,望向了庭筠。
心脏仿佛在这一刻重新迸发除了蓬勃的生命力,气血开始充盈上涌,庭筠瞪大了眼睛,紧紧盯着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后,挣扎着站起就要呼唤他。
可是岸边那人却在一瞬的怔愣后,便调转了马头。
庭筠要说出口的名字就这样卡在了喉咙里。
马跑了两步后,他又突然回过头看了过来,然后转身要离开。
庭筠觉得奇怪,于是往前向走过去,打滑的冰面却让她又摔了一跤,她吃痛哼了一声。
那个身影便再次回了头,这一次他看的有些久,目光不像头一回那样带着习以为常的默然,而是困惑和哀恸起来,他闭了闭眼,像是要逃离一样,扬起了马鞭。
庭筠突然意识到了某种可能性——他为什么是这样怪异反应的原因,她立刻冲着那个背影大喊道:
“嗔痴!!”
那个马鞭就这样僵硬地停在半空,他惊诧地第三次回了头,像是难以置信却又终于确认般,一把扔了鞭翻身下马,慌张地踉跄了险些摔落,
马背上驰骋沙场的人,在这一刻,竟是马也不会骑了,就那样发疯似的向她跑了过来。
在向对方不断地靠近中,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小,直到一个炙热的胸膛将庭筠紧紧笼罩,这个隔了许久许久的拥抱才结束了这场别离。
介嗔痴死死地抱着她,却仍觉不够地仿佛要将她融进骨血才罢休。
他的呼吸紧促而杂乱,埋在她颈肩,像是充满不安的动物。
庭筠抚着他的背,轻轻却清晰说道:“没事了、没事了,我是真的,不是梦也不是幻觉……”
而她耳边的声音沙哑着,像是很久没开口的人重新说话那样断节了几次,才终于那样茫然恐惧地呢喃:
“我找不到你,哪里都找不到你……好像一睁眼一个晃神你就回来了……
可不是,都不是…每一次都不是!”
他像是终于回神了一些,稍稍分开些,“对不起,我太用力,是不是弄疼你了……你哪里受伤了没有?我看看、让我看看……”
介嗔痴并没有从那种恐慌中挣脱出来,他像是怕一个眨眼她就会消失一样,目光牢牢地裹挟在每一寸,然后每看一寸,眼神越来越冷,连瞳孔都像回归妖族那样,朝着竖瞳演化而去。
“额头怎么弄的?……”他抚上那个结痂的额角,指尖颤着:“这么重的血腥味…怎么穿的怎么薄?!你的手好冷,体温这么低……”
他的眼睛、他的声音都渐渐地听不清了,她的眼前阵阵发黑,在长久长久的紧绷下骤然放松下来的精神再也无法支撑,她全身猛地脱力,软绵绵地倒在了介嗔痴怀里。
意识淹没的最后一秒,是他布满血丝的眼和惊恐的呼唤。
阿筠……阿筠……
一声一声,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