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宴启暗潮（2/2）
云溪灵静看了半晌，在文馨即将越过自己时，示意蝴蝶将人拦下。
“云小姐？”文馨被迫停下脚步。
云溪灵抬手让她稍安勿躁，而后起身来到玉繁华和静蘅面前，“玉大小姐，关于这尾红色半月，我有个想法，你要听听么？”
“说说看。”玉繁华挑眉。
云溪灵接过鱼缸，轻微的晃动让缸中鱼儿游得更快了些。她先是看向静蘅问道：“姑姑，您说贵妃娘娘只要您取回鱼缸，缸中鱼儿由玉大小姐自行处理，对吗？”
关于这点，静蘅之前就已言明。但既然云溪灵开口询问，她也不会怠慢。
“是的，云小姐。”静蘅点头。
“那就好。”
云溪灵似乎笑了笑，脚尖一转走到池塘边。就在众人猜测她意欲何为时，云溪灵毫无征兆的抬高鱼缸，双手倾斜。只听‘哗啦’一声，缸里的水连同那尾红色半月被一同倒入池塘，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哎呀！溪灵你这是干嘛！”岚语嫣急忙蹲下身，“鱼都不见了！”
“云小姐，你这是”方诗月也吓了一跳。
云溪灵气定神闲地把空缸还给玉繁华，“好了，问题解决了。”她神色如常，仿佛倒掉的是条寻常小鱼。
静蘅眼中闪过惊讶，而后又化为淡淡的了然与赞许。
玉繁华若有所思地望着已归平静的水面，须臾后笑道：“云溪灵，你可知我这儿池塘的水与颐静湖相通，而颐静湖又与南秦水道相连？你这么一倒，再想找到那条鱼可就难了。”
云溪灵淡然抬眸，“我知道。但这有什么关系呢？它已经不需要鱼缸了。”
玉繁华闻言，突然笑出声来，“没错，确实是不需要了。”说着，她将鱼缸递给旁边等候的静蘅，“姑姑，鱼缸奉上，您可以回去向娘娘交差了。”
静蘅双手接过道了声谢。
眼看午宴时辰将至，岚语嫣热情地出言挽留，“静蘅姑姑，午宴就快开了，您不如留下用了膳再回宫吧？”
“岚小姐盛情，奴婢心领了。”静蘅含笑婉拒，“只是奴婢还需回宫向娘娘复命，不敢耽搁。”说着，她深深地看了云溪灵一眼，如来时那般向众人行完礼后便转身离去。
与此同时，府中伺候的侍女站在小院门前禀报。“大小姐，午宴已经备妥，请您与几位小姐移步正厅。”
“好。”
玉繁华应了一声，连坐下歇口气的工夫都没有，就招呼着大家往前厅走去。岚语嫣拉着方诗月兴冲冲的往前，玉繁华和云溪灵不急不慢的跟在后面。大约走了一小会儿，玉繁华忽地侧过头，压低声音道：“今日午宴来了不少玉氏旁支，场面话难免多些。你只管安心用膳，若听到些什么，权当耳旁风便是。”
云溪灵闻言，饶有兴致地侧眸，“听这意思，我还得时不时的装聋作哑了？”她语气里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揶揄。
玉繁华脸上闪过细微的尴尬，“总之，你吃好喝好，其他的不必理会。”
“形势如此严峻？”云溪灵不禁失笑。
走在前面的岚语嫣闻言，一个回头挤到两人中间。她先是左顾右盼地四处张望，确认周围安全后，就用手遮着嘴唇，小声道：“溪灵，表姐这是防范于未然。你不知道，因为退婚那事，清川表叔和清芷表姑心里特不痛快。表姐是怕他们借题发挥，在宴席上为难你。”说着，还缩了缩脖子，显然对这两位长辈很是敬畏。
“他们为何要为难我？”云溪灵挑眉反问。
玉繁华还未说话，岚语嫣就一把抱住她的胳膊低叹，“也不光是为难你，准确的说法是为难我们。”她特意强调了‘我们’二字，云溪灵微微扬眉，岚语嫣又道：“说白了，在他们眼里，我们都是同伙。”
“同伙？”云溪灵好笑，心叹一句‘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嗯！”岚语嫣用力点头。
玉繁华无奈扶额，“你们作为我的朋友，多少是会受到波及。”
“表姐，要我说你也真是的。”岚语嫣松开云溪灵的手臂，“退婚那么大的事儿，你宁可找找外人帮忙都不告诉我！要不是我机灵，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还有溪灵你一样！”说完了玉繁华不够，还要去说教云溪灵，“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怎么能给我表姐出那样的主意？以女子清誉作为代价也太冒险了。”
岚语嫣说得义正辞严，云溪灵笑而不语。玉繁华却没那么好的脾气，她隐约听到自己的后槽牙在咯吱作响，心里刚压下去的火又有了死灰复燃的迹象。
好在方诗月及时止损，一把扯过喋喋不休的岚语嫣，“好了好了，大家都知道你关心繁华，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说着，她专门瞟了眼不远处的正厅。
岚语嫣见状急忙收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方诗月无奈地把人拉到最外侧，让她和玉繁华保持距离，但也因此走到了云溪灵身边。她看了眼面色如常的云溪灵，轻声提醒道：“在玉氏旁支长辈中，除去清翰叔外，其他人的心思都活络许多。方才语嫣提到的那两位长辈便是如此，云小姐多留心一二，总归是好的。”
玉清川，玉清芷。
这两个名字在云溪灵心中掠过。她微垂眼帘，长睫如蝶翼般敛去眸底思绪。这二位的名号她自是听过的，这对兄妹乃玉老王爷侧妃所出。玉清川曾觊觎玉王爷尊位，却因嫡庶之别败下阵来；而那位玉清芷她与自己母亲之间，似乎还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旧怨。
如今时移世易，母亲仙逝多年，有些前尘往事，云溪灵也无意追究。何况她与玉老王爷还有约在前，只要对方不主动招惹，她也不会自找麻烦。
云溪灵想着，凤眸愈发深邃。
方诗月见她垂眸不语，思索须臾后，轻拉她的衣袖，柔声宽慰：“云小姐不必太过担忧。有繁华在，他们总不敢太过分。”
云溪灵闻言，唇角无声弯起，“多谢方小姐关心，我自有分寸。”她容色温和，看上去全无将被刁难的担忧。
那过于平静，或者说全然不在意的态度，令方诗月微微蹙眉，但她还来不及深思，几人就已行至正厅门外。
“人都来了么？快进来，就差你们了。”
作为东道主的玉清帆笑着招手，玉繁华和岚语嫣对视一眼后率先入内。云溪灵和方诗月作为客人，慢半步随行。
“溪灵见过王爷王妃，见过玉老王爷。”
一进屋，云溪灵就依次对认识的人见礼。玉清帆亲自上前把她扶起，“起来起来。这是家宴，无需多礼。”他说着看向玉繁华，“小华，照顾好你的朋友。”
玉繁华点点头，直接让云溪灵挨着自己坐下。方诗月进屋后就由玉浔照料，岚语嫣更是随性惯了，用不着人伺候就自己找好了位置。
等各位主子都坐好以后，侍女们就井然有序的端上佳肴。借着上菜的这个空档，玉繁华自发地担任起介绍之责。
“我先为大家介绍一下，这是云溪灵，我的好朋友也是未来的容王妃。”
玉繁华边说边悄悄朝她眨眼，云溪灵怎会听不懂她的调侃，不过她未向寻常姑娘家那样羞涩，反倒是落落大方的接受着来自不同方向的打量。
没捉弄到人有些遗憾，不过玉繁华也没忘记她原本的目的，于是稍作调整后就抬手指向一位气质儒雅，身着藏青长袍的中年男子，“溪灵，我也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浔哥的父亲，我的二叔玉清翰。他最是风雅，平日就爱寄情山水，舞文弄墨。”
话落，玉清翰就对着云溪灵点了点头，他目光温和，俨然是位好脾气的长辈。云溪灵不卑不亢的回予笑容。玉繁华见状，目光微转落向另一侧，语气依旧得体，却少了几分亲近，“这位是三叔玉清川。”
云溪灵顺着她的指引望去，那是位面容清癯，眉宇间带着些许郁色的中年男子，他对她略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这两位是欣莞妹妹和欣怡妹妹，三叔的掌上明珠。”玉繁华继续介绍着玉清川下首的一对姐妹花。姐妹二人容貌姣好，姐姐玉欣莞温顺地垂首行礼，妹妹玉欣怡则好奇地看着云溪灵。
最后，玉繁华的视线转向那位穿着丁香色衣裙的美貌妇人，“这位是小姑玉清芷。”她话音未落，玉清芷就优雅地执起酒杯，对着云溪灵遥敬，“久闻云小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她声音柔和，可脸上的笑意略显冷淡。
“清芷姑姑过誉了。”云溪灵举止从容的回敬。
玉清芷隔空与她碰杯，随后轻轻拉过身旁气质斯文、眉眼精致的少年，“这是犬子，昕锐。”说罢，她停顿少顷，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语气温和且认真地对少年说道：“昕锐，叫云姐姐。”
名为玉昕锐的少年依言起身，对云溪灵执礼甚恭。“云姐姐好。”
这声‘姐姐’叫得格外清脆。云溪灵不动声色的抬高眉尾，唇角笑意加深，从善如流地应道：“昕锐弟弟有礼了。”
她应答得自然坦荡，反倒有些出乎玉清芷的意料。
二人短暂的互动看似平常，却让席间众人神色各异。玉繁华眼中闪过明显的愣怔，岚语嫣脸上的困惑更是藏都藏不住。知晓内情的人缄口不言，不明真相的人面面相觑。
不过初次相见，玉清芷就让玉昕锐称云溪灵为姐姐。这过于刻意的亲近，在此刻显得既突兀又微妙。
午宴才刚刚开始，无形的暗流就已悄然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