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扶光(1/2)
“今天,你和我必须要死一个吗?”我问。
“不,”他一袭白衣,冷然伫立,“死的是你。”
他是沧溟神族的皇帝,天扶光。即便此刻胜局在握,他脸上仍不见半分喜色,只是那双异色眼瞳深处,幽光流转。
他说得没错。
他的修为远在我之上,速度更是快得超越了感知的极限。他也足够谨慎,自我踏出幻境的那一刻起,他的神域便已无声展开。
那是一片无边无际、静寂无声的深蓝时空。没有刀山火海,没有雷霆风暴,不明不暗,看不到希望和绝望,只有纯粹到令人心悸的“空”,就像世界的终结。
我身在其中,无论怎样疾驰、瞬移,身形如光似电。
他却始终立在我前方数步之遥的虚空中,衣袂未扬。
在他的神域中,他即是法则本身。
他说:“这里不是九重天,而是一重天。别指望会有人来救你。”
一重天,本是飞升之地。数百年的神魔之战早已断绝了登天之路,如今只剩下无边旷野与高山。
“难道你不想与我一战?”他问道。
“打不过你,我还是想想怎么逃吧。”我笑着说。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配得上暗杀之王的称号。”他微微一笑,“可知神族之间的差别?大多数天生神裔,生来便可承袭父祖血脉、功法,而我……可以传承修为。”
下界的修行者苦修万年,方得飞升;而神族生来便能呼风唤雨。
我心中苦笑。虽经历的是子不语的过往,体内是龙族霸道的血脉,但我十几年的苦修,如何抵得过他世代累积?
“你想不想知道……我究竟是谁?”我试图拖延,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四周。寻找逃走的办法。
“你是谁?”他问我。
“这个故事,说来可就长了……”我暗自松了口气,打算从慕仙山初遇牛掌柜讲起,这下子一时半会,我死不了了。
“我不想听。”他平淡地打断,“不管你是谁,你都要被当成子不语死在这里。”
他冷冷望来,目光如看一具早已凉透的尸身。
能察觉我不是子不语的,自然不止他一个。神界之中,一眼看穿本源的大神不在少数。
九天玄女第一次见我时,眼眸也是微微一动,随后含笑说道:“不管你是谁,既然坐在这个位置上……”
我咬了咬牙,既然事已至此,不如……我拼尽全身灵力,向前一冲。
不要怕,硬着头皮上,真正的转机,大多毫无胜算。真正的勇气,从来不是无所畏惧,而是手脚发抖却依然向前。
他向后一退。
于是,我转过身,向后疾逃。
身躯撞破虚空,拖出一道刺目的流光,尖啸声撕裂寂静。
身后传来他淡淡的声音:“很快。但还不够快。”
他追上来了。
等的就是你。
若是我迎面强攻,他定能轻易躲开,不如诱他追来。
我身形骤停,旋身,右手已握紧凭空凝现的雪色长刀,一声龙吟震彻天穹,赤焰如血潮倒卷,天地间燃起焚天火海。
龙族绝杀九斩·第六斩,灭世。
龙族的功法刚猛霸道,刀也是我从一位魔王手中夺来的宝物。
万里之内,凡物皆斩。
他却只漫不经心地一笑,身形自然向左飘退。
我等的便是这一瞬。
右手电光再起,一抹凝练到极致的紫芒自我掌心刺出,化作一杆雷霆缠绕的长枪!
这一枪刺出,没有名字,没有招式,这只是我在无数次生死刺杀中淬炼出的、最快的一记直刺。枪出如龙,万雷齐落,速度已快过了“闪避”这个念头本身。
这把雷霆长枪,实则是龙族四大镇天法宝之一“镇天尺”所化。神魔之战中,不知多少魔王陨落于此枪之下。
此刻,扶光身势已老,退路尽封。
枪尖,已向着他心口刺去。
十二道银光从他腕上闪出,化作十二面流转的银盾,将周身护得密不透风。
轰!轰!
两声巨响几乎同时炸开。我手中长刀应声而断,雷霆长枪亦节节崩碎。
那十二面银盾重新化为流动的银光,相互缠绕,静静盘回他腕上,复成一枚精致的银镯。
我怔怔望着那镯子,忽然想起般若耳骨上那十二枚从不离身的银色骨钉,
“这难道是……般若的护身之盾?”
扶光轻轻点了点头。
“不可能……”我声音发涩,“那是她母亲遗骨所化……”
他低低哼了一声:“我也同样无法相信,鸦九会将‘九天神笛’赠你。”
我心头微微一酸。看来般若当真倾心于他,不止因他形貌风仪,更因这等早已通灵、与心神相连的宝物,若非真心相托,绝无法驱用如臂使指。
我丢掉手中的断刀断枪,“如果不是般若,你早就死了。”
扶光神色未动,只淡淡道:“我从来不打无把握之战。还从未死过。”
我们静静的悬立在虚空中。他大概想起了般若,而我在寻找逃脱的机会。
“你是不是想知道,我为何非要娶般若?”他忽然问我。
我没有作声。
他悠悠叹了口气,“这个故事……可能会很长。”
只要有时间,我就能再去寻找逃脱的机会,我按捺着心中喜悦,连忙点头,“我有耐心,故事越长越好。”
关于扶光,我知道一些,他曾是神族的笑话。
他是庶出之子,母亲只是宫中教导礼乐的女师。她总穿着一身暗淡的灰袍,踩着式样老旧的鞋,年纪尚轻,鬓发却已斑白如雪。
他的父亲曾说要娶她,那时他只是三皇子。
他的父亲和哥哥在神魔之战中战死后,他成了沧溟皇帝,许多事,身不由己。
为了沧溟国的存续,他娶了领国的公主。
他在昏暗的长廊轻声唤她,而她只能垂立长廊一侧,向他行礼。
婚礼那日,他的母亲在白发间簪了一朵小小的红花,随众人入殿道贺。那朵花是她一生中少有的鲜艳时刻。白发戴花君莫笑,她笑着喝了许多酒。当夜,用刀剜出了自己的心。
自那之后,扶光被锁进冷宫深处一间幽暗的厢房。一关便是十年。
他在黑暗中长了身高,也浸透了幽暗。他否定自己,也否定所有人。
直到十岁那年,才被赐名放出,成了皇子。
这些流传的故事,真伪难辨。神族的史话里,王者的故事多是编纂的传奇。
扶光笑了笑,异色的瞳孔里看不出情绪:“你大概听过一些关于我的事……都是真的。那时我没有朋友,只有鸦九待我稍好些。”
他常被两个皇子弟弟摁着取乐,强行扒开眼皮,逼迫直视刺目的太阳。有时候鸦九在场,会淡淡说一句“够了”,他们才哄笑着散去。这双异色眼瞳,便是那时留下的伤痕。
“我对活着这件事,提不起什么兴趣。”他语气平静,“或者说,我从来没有什么欲望。我是一具空壳。他们欺负我,我便任由他们欺负,后来他们反而觉得无趣,渐渐也就算了。”
扶光幼时恨他的父亲,长大后,却常常独自思忖,父亲当年,为何会爱上那样一个平凡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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