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忌的名字（2/2）

元淇菡一双眼睛都快哭瞎了，但只有她一个医生，她绝不能倒下。

辰绡不会医，只能将自己所有的阵盘一股脑拿出来，让山界的所有灵气都向这里汇聚。

如果元淇菡需要什么药材，他就负责跑腿，他尽力给元淇菡打下手，祈祷师兄能早日苏醒。

那是他们最爱的师兄啊。

就这么了无生气，奄奄一息地躺着，而他们拼尽全力，也不能让师兄醒过来。

元淇菡炼药时，辰绡就握住涂桑的手，那双手冰冷得可怕，一点没有活人应有的温热。

辰绡不能不隔一段时间就去探涂桑的脉搏和鼻息，生怕他一不留神，师兄的生命就轻飘飘地消逝了。

辰绡有时也化作原形，小心翼翼地去抱涂桑，用耳朵轻轻蹭涂桑的脸，用小小的狐貍身体试图温暖涂桑。

没有用，什么都没有用。他们甚至不能让涂桑温度稍微升高一点，每时每刻只能这么提心吊胆。

元淇菡每次喂药时手都在发抖，辰绡也好不到哪儿去，一喂药两个人就手忙脚乱地交替扶着药碗，生怕对方一个情绪不稳定把药洒了。

正是在那时，元淇菡研究出了丹气，只为了让师兄在昏迷状态更好地吸收药物。

元淇菡炼丹炼到快要疯魔，什么都敢往炼丹炉里放，什么都敢炼。

她一度精神恍惚到喃喃自语：“啊，炼丹炉……炼丹炉不能炼吗？把炼丹炉炼成丹药呢……怎么样，能行吗……”

然后自顾自捣鼓了半天，也想不到怎么把炼丹炉放进炼丹炉里炼——毕竟她一共就只有一个炼丹炉，眼光太挑，看不上其他凡品。

最后她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把自己放进炼丹炉里，把血肉之躯炼成丹药。

察觉异常的辰绡冒着丹火把她从炼丹炉里捞了出来，难得吼道：“你死了，师兄怎么办？我要是能炼丹，至于留你吗！”

元淇菡没说话，只是神色恍惚地爬起来，也不理会一身烧伤。

精致的外衣是在涂桑面前的伪装，真到了要紧关头，元淇菡早摘了所有珠饰，任由自己蓬头跣足，脸被烧毁了一半也分毫不在意。

修仙界当然不是没有别的炼丹师，但在几万年前，伏朔山的道法传承与外界完全是一个天、一个地。

这世界上再找不到比元淇菡更好的炼丹师了，尽管元淇菡确实精神状态不大正常，也比那些情绪稳定但连尝试都不敢尝试的人强了太多。

元淇菡用来炼丹的药草，一多半已在外界绝迹，要么是根本没被发现药用价值。

元淇菡是换不了的，再疯也换不了，根本找不到人去替代她。

而相比之下用途甚微，最大的用处是实时检测涂桑生命体征的辰绡，就被迫担起了“清醒”的重任。

他不可以也像元淇菡那样发疯，他必须想办法稳住元淇菡，也稳住自己。

然而辰绡的理智也是有限的，时刻绷紧的弦不可能摆脱得了断裂的命运。

——话是这么说，但辰绡确实做到了，虽然自己也在疯狂的边缘徘徊，却没有像元淇菡一样半边身子都掉进了深渊。

日复一日，元淇菡几乎试遍了所有能入药的事物，也把自己的能力榨了个一干二净。

但涂桑的情况与最初相比并无丝毫改善，成吨的药草炼制的丹药，也未能让他离阎罗殿稍微远一些。

元淇菡掐着辰绡的脖子喊：“把内丹交出来！快点，你不是妖吗！还有我自己……我是大乘，总该有点用处吧，你说，我的血肉，我的骨髓，会不会有用处！说啊！”

辰绡被掐得脸色发青，说不出话来，元淇菡吼了一会儿，自己松了手，脱力地跪倒在地上，绝望地自言自语：“不，你这修为有什么用，妖族内丹？脏了师兄的身体！我，我……我配吗，我可以吗……”

辰绡还没从窒息中缓过来，几乎是手脚并用爬过去的，他拉住元淇菡的手，“你别急着疯，快点，把内丹剖出来，好歹先试试！”

元淇菡咬牙甩掉辰绡，吼道：“去你的！师兄变成这样，还不是你们妖族害的！妖族内丹能有什么用！恶心！”

濒临崩溃的元淇菡突然找到了发泄的方法，对辰绡开始拳打脚踢，无数次扯着辰绡的头发往地上撞，把地面砸出深深的血坑。

辰绡没使用任何符箓或阵法阻挡，乖乖挨打，他怎么样都不要紧，但必须让元淇菡发泄出来，必须让元淇菡早点恢复清醒，早点去炼丹。

可时间实在是太长了，辰绡终于尝试逃离，元淇菡没料到他还会躲，拳头落了空。辰绡抓住时机，满头血地从地上爬起来。

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太久没探涂桑的脉搏，辰绡害怕。

元淇菡没有善罢甘休，手很快又掐上了辰绡的脖子，幸好辰绡已经借用这点时间，确认了涂桑的情况。

意识到辰绡在做什么，元淇菡眼神恢复了几分清明，手也放松了，“怎……怎么样？”声音异常沙哑。

还能怎么样，和之前一样，没有一点变化。永远是这样，涂桑没死，可永远在死的边缘徘徊。

那微弱到可怜的脉搏，足够把元淇菡和辰绡都逼疯。

辰绡真的完全理解元淇菡，很明白他自己并不比元淇菡清醒多少，不然就不会任由她往死里打了。

辰绡如实报告了结果。

元淇菡不管，把辰绡甩到地上，想自己去把脉，正要碰涂桑，低头却看到自己的双手沾满了血，“怎么……怎么回事。”

呆滞地看了一会儿，元淇菡终于清醒了，往自己脸上打了一拳，跌跌撞撞地走去炼丹炉旁，神色恍惚地坐下。

倒不是后悔打了辰绡，而是后悔浪费了给涂桑炼丹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