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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晚归人 (八)(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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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拈了块糕点:“我就说吧,云云不会同意回去的。”

咬了一口咽下去,她道,“我借了个过路小姐的身份,云云便当做我的婢女。我与云云在外抛头露面不多,想要掩盖身份不算困难。而尊上你……”

顿了顿没人接话,齐瑜认命地继续道,“想来此处寻些新鲜胭脂色的胭脂商人乔十一,如何?”

易渡桥对她办事向来放心,闻言没多说什么:“好。”

销金会此次前来声势浩大,早在几日前大集就隐隐有了苗头。

商人们将带来的货物鳞次栉比地摆放在街边或是店内,价格低廉实惠,周边城镇的居民也乐意前来挑些合适的买下来带回家里。

而销金会作为最大的东家,更是乐意将大集推得再热闹些。他们将价格合适的香料胭脂买下来,裹了个销金会的壳子再往外抛售——在西域人的眼里,销金会就等同于永安在东楚人心目中的位置,连放个屁都是香的,自然哄起而购,让销金会赚得盆满钵满。

而销金会并未甘心于这些蝇头小利。

街上,易渡桥头戴面纱,伸手抚过街边摊位上的胭脂盒:“你是说,今夜有拍卖会?”

“是啊。”

老板笑呵呵地道,“我也放了好胭脂去烟云楼中寄售,贵客若是喜欢胭脂,不如去瞧瞧。”

易渡桥将胭脂盒放回原处:“多谢。”

老板没卖出去也不恼,却见那跟在姑娘后边的男子扔了点碎银过来,把方才姑娘端详的那盒胭脂拿走了。

老板一愣,旋即心领神会地笑了起来。

少年动心啊。

天贶一步并两步地跑到了易渡桥身前,将胭脂盒藏在了掌心里,朝她嘿嘿一笑:“左手还是右手?”

把戏太幼稚,易渡桥却停了步子。

实在是像。

她记不清当时是什么情景,徐青翰又送了她什么东西。但的的确确,还是凡人的时候,徐青翰也喜欢这样逗她。

易渡桥没耽误太多时间,道:“左手。”

天贶不动声色地将右手里握着的胭脂盒挪到了左手里,随后笑眯眯地递了出来:“主人好厉害。”

易渡桥接过,觉得她好像被当娃娃哄了。

她轻叹口气:“多谢你。”

作为断月山庄的庄主,易渡桥不至于太过亏待剑灵。修士间交易多用灵石,齐瑜心细,来西域前换了些金银给她带着,胭脂商人的身份才显得愈发真实了些。

分给天贶的零花钱不多,勉强就是个随行护卫的水平——装也要装个像的。

那点钱都被天贶用来给易渡桥添置东西了。

但易渡桥如今戴着面纱,实在不必抹胭脂。她随手收进了芥子之中,雪白的面纱被风扬起一角,掠过天贶尚未来得及收回的指尖。

有点痒。

拍卖会被设在了烟云楼里,与衣锦乡遥遥相望。两座高楼皆灯火通明,一晃眼都能被富贵气熏着。

此处的风格与衣锦乡截然不同,老板是个楚人,说话做事都很有楚人的风骨。

简而言之,穷讲究。

一进去易渡桥几乎疑心自己还在永安,鲛人绡被裁成了缎子挂在门边当作装饰,永安大家的丹青悬挂在雅间之前,仙人灯明彻温暖,映得铺满了地面的兽皮都闪着彩霞一样的光泽。

天贶踩了踩兽皮,觉得好玩又想再踢两脚,被易渡桥用眼神制止了。他乖乖地跟回了易渡桥的身后,看她熟稔地将一张银票放进侍者的手心:“雅间,姓乔。”

“今日姓乔的贵客倒是很多。”

侍者是东楚面孔,笑着指了指二楼的一间雅间,“也是楚人。”

他的笑意冷冷的,刺得易渡桥不由擡头往上看去。

和撩开珠帘的崔漱冰对上了眼。

侍者:“二位可认识么?”

易渡桥收回目光,眉眼间明显挂上了不悦之意。眼神尖锐地往侍者面上一掠,将那侍者看得起了一背的鸡皮疙瘩:“贵客……”

“不必试探。”

易渡桥看上去没有与他多费口舌的心思,直截了当地道,“我家自父辈开始从商,我与兄长为了铺面向来针锋相对,不和已久,回你家主子去。”

她指了指与崔漱冰离得最远的雅间,“我要去那间,瞧见他也来寻商机晦气得很。”

那侍者还想说什么,却见她身后跟着的男子嗤了声:“听不懂楚话?”

侍者不敢再言,灰溜溜地将他们二人引上了二楼,撩开珠帘:“二位请。”

易渡桥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雅间,天贶跟在她后边,十分有眼色地将珠帘内的那层绡帐也放了下来。

雅间内茶水糕点一应俱全,易渡桥坐在软椅之上,点了点木椅把手:“没让你站着。”

天贶十分听话,找了个舒服姿势往她腿边一坐,将头靠在易渡桥的膝盖上。

易渡桥:“……”

易渡桥:“不是这么坐的。”

天贶:“这么坐离你近些。”

或许是杨柳剑认易渡桥为主的缘故,天贶总是想靠她近一点,再近一点。

易渡桥身上冷冽的香气细细密密地裹上天贶的周身,他饕足地深吸口气,觉得此生从未如此安逸过。

“这香太甜。”

精致的金棍拨弄过香炉里的灰烬,一个年近中年的男子头也不擡地对侍者说道,“怎么办事的?”

那侍者刚被易渡桥吓完就被楼主吓,腿一软登时跪在了地上,手脚并用地往前爬了两步:“是,是奴才的错……”

楼主在外姓张名干,皱着眉看了眼那瘫软的侍者,暂且饶过了他:“说吧,查到了什么。”

侍者闻言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忙不叠地道:“乔这个姓本就不算多见,奴才发现此次前来的两个商人共用一姓,于是便多问了些。”

见楼主面色不虞,他不敢耽误,继续说道,“那女子头戴面纱甚是可疑,说是与那乔饮眇是兄妹,我瞧着倒也像,故来回禀楼主。”

张干显然对这个结果不甚相信,在侍者话音刚刚落地的时候,他的房门被叩响了。

他在烟云楼顶楼,能进来的人少之又少。登时房中只闻富贵仙器喀嚓作响,黑洞洞的炮筒对准了来人的方向。

房门被推开,黄少爷的脸出现在了仙人灯的灯光之下。他笑了声:“何必这样草木皆兵。”

见来人是他,那些富贵仙器随着张干的手势缩了回去。

侍者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张干没起身:“你来这做什么。”

“愁杀人中各自为政,但此次是主上布下的销龙计,不得有失。”

黄少爷尽数褪去那副纨绔模样,自顾自地坐到了张干对面,“你常在西域不知道也正常,那乔饮眇乃是问天阁的枯荣峰主,不过人蠢得很,不必多加防备。”

他话锋一转,“反倒是那个乔十一——我没听过她的名讳,莫非是问天阁里其他的修士?”

闻言,张干的神色也严肃了几分:“与枯荣峰交好的有哪些人?”

黄少爷想了想:“大概是主峰。”

他神色骤变,“莫非是岑小眉!”

张干不明其意:“岑小眉?”

黄少爷解释道:“正是。你可还记得当年我们在北蒙做的手脚,那次暗杀有易行舟参与,本应有十成十的把握取下楚帝的头颅,却因为岑小眉功亏一篑。”

说到这,张干也想起来了。那次的失误令愁杀人大伤元气,倾尽全力养出来的恶兽死在了岑小眉的剑下,反倒是给她扬名做了嫁衣裳:“如此说来,还真有可能是她。”

“在西域的地盘里,金丹修士不足为惧。”

黄少爷皱眉道,“唯独不能让崔漱冰参与到战局之中。”

张干不解:“一个丹修你也这样怕?”

黄少爷冷笑一声:“我知道你是销金会总部的人,向来眼高于顶。但崔漱冰并非寻常丹修,兔子急了还要咬人,何况是他这样的大兔子。被咬上一口,非得伤筋动骨不可。”

张干:“那就让他动不了手。”

细长的铜棍挑起烟灰轻飘飘地抖了抖,余烬落在桌上,像一簇烧尽了的蝶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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