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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冷烹油 (八)(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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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也。”

“祁飞白”摇了摇头,“我不过是个小小鬼修。”

说话的时候他的上唇微微颤抖,像是有什么要破体而出。

方絮察觉到了这一点:“你附了他的身。”

祁飞白——准确来说,是暂时掌控了他身体的荀洛承认道:“我魂魄不全,暂时接管而已。我知道你要去找杨柳剑,我也要找。不过我并非敌人,方仙长不必担心,届时你只需要将杨柳剑借我用上一用,把残魂从易渡桥的手里夺回来——你知道她手里有万重山吗?”

这人说话东一杵子西一榔头的,方絮接上了最后一句话:“我知道,她得了李轻舟的传承。”

“我的残魂在她手里,如今想必已经成了万重山了。”

荀洛揣测道,“所以我要用杨柳剑把它割下来。”

杨柳剑能割下七情六欲,残魂自然也不例外。

方絮终于提起了些兴趣:“你能帮我什么?”

荀洛笑了:“祁飞白被我下了封口符。方仙长,我就是你在易渡桥身边安进去的眼睛。”

听到这,被强行按在躯壳里边不得出声的祁飞白忽然剧烈地挣扎了起来:“你敢!”

不久前祁飞白因为心软松了口同意让荀洛寄居在他的体内,哪成想这半死不活的鬼修过河拆桥,进了他身子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夺了他的舍!

祁飞白生平首次被人恩将仇报,一时都没反应过来。他虽然征战沙场多年,但归根结底还是个被祁英好生保护住了的少年,陡然要独当一面,还没等做出什么功绩,先被外边的风雨劈头盖脸地打傻了。

“稍安勿躁,小将军。”

荀洛把一张沉墨印递给了方絮,在心里无声道,“我一不害你父亲,二不祸你家国,已然是仁至义尽了。”

祁飞白急声道:“你别以为我是傻子,你分明是要害易辜月!”

荀洛无辜道:“我不过是从她那里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哪里害她了?”

他朝方絮看了眼,“要害她的另有其人。”

易渡桥劈手敲晕了个给皇帝当看门狗的问天阁修士,颇不嫌弃地把他那身暗卫衣裳扒了套在身上,阿四从阴影里阴恻恻地冒出头来,把那修士拖了下去。

她翻身上梁,几乎与房梁上的阴影融为一体,闭目调息。

此时已有大臣陆陆续续地等在了殿外,过河拆桥的楚帝还没来,雪后的日光下暗流涌动,众人各怀鬼胎,只等那从北地远道而来的车马驶入永安。

“那个人怎么还没来?”

荀洛趴在她的肩头,肉嘟嘟的脸皱了起来,“尊上。我有点不舒服。”

易渡桥一愣:“怎么?”

荀洛伸手指向金碧辉煌的龙椅,金銮殿里终日点着仙人灯,上边镶嵌的宝石亮得晃眼:“我看见它就觉得难受……我不明白,这里堵得我想哭。”

他的手按在了心口,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楚帝终于挪动着他那双金贵的脚姗姗来迟,臃肿的龙袍缠在他的身上,不知满足地将他身上仿佛下一瞬就要流下来的赘肉箍在里边,看上去像一头迟迟不肯出栏的猪。

他落座后旁边的宦官扯着尖细的嗓子破锣似的喊人进殿,大臣们鱼贯而入,身上颜色各异的官袍在殿内依次罗列开来,易渡桥看了圈,发现除了易行舟她谁都不认识。

易行舟颇有面子地站在了皇帝身侧,看起来比当年他爹出息多了。

易渡桥懒得听那些文官武将述职,她的脸全然隐藏在皇室暗卫那高得吓人的领子底下,与不远处的暗卫对上了眼。

然后面不改色地一颔首。

对方可能把她当做了自己人,同样回以一礼后藏回了原位,易渡桥一边估算整个殿内能有多少修士,一边把荀洛想冒出来的头按了回去。

她的计划其实很简单。

大楚最信天道,只要她在楚帝下令斩杀祁英时让岑小眉降下“天罚”把宫墙劈了,那么多大臣看着呢,不管楚帝信不信,反正众目睽睽之下他肯定做不来逆天而行的事。

那么伪装成祁英的祁飞白就能顺势提出来彻查襄平之战,进而拔出萝卜带出泥地把一切归咎到方絮身上——用不着查太清楚,编个由头把锅给方絮就行。反正她叛离苍枢山名声已经坏了,谁还能不信怎的?

此事或多或少有易行舟插手,不过易渡桥没想现在动他。

她并非如易行舟所想的对天下诸多势力一无所知的那种庸才,愁杀人的名号她还是听过的。据说这些人散落各地,只为了给天下黎民挣一个“出路”,端的是为民生计的姿态。

易渡桥想了半天,觉得愁杀人别的不说,挺会给自己脸上贴金的。这些人为延长寿元不是吃修士就是吃凡人,为黎民百姓挣的哪门子出路,黄泉路吗?

易渡桥的目光落在了易行舟的身上。

但就据易行舟此事来看,愁杀人比起“散落各地”,更像是一张欲要罩住整个世道的大网。

易行舟就是其中一颗楔进了大楚的钉子。

她不由得生出愈发可怖的猜测:只有大楚吗?

除了大楚,周边列国的土地上是不是也有愁杀人楔进去的钉子?

数不胜数,防不胜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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