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2/2)
淑太妃独自被留在了院里,愣了一会神,举目四望,枯黄的草色还没有完全褪去,初春的新绿已经爬出了泥土,这景色落在眼里,有些凄潇潇的。
淑太妃与前左都御史陈靖暗中会面这件事一直压在傅蓉微手里,没有宣出去。
处置吗?
傅蓉微还在犹豫。
淑太妃与陈靖的谋划尚不明确。
今日,淑太妃反常去缠萧醴,多半是存了别的心思。皇上的安危不是儿戏,傅蓉微不敢用萧醴作饵,她宁可错过查明一切的机会,也不能冒险。
紫米高的甜香弥漫在整个院子。
萧醴拿了一块吹凉,趁人不注意,塞进了桔梗手里。
落进了傅蓉微的眼里。
十八娘忙完商道上的事,刚回来,换下的衣裳沾着厚厚的风沙。
她挡在了傅蓉微的窗前,细打量了一番,道:“怎么这副表情?想到谁了?”
傅蓉微谁也没想。
但十八娘问的这句话可不太正常。
一阵风吹进来,傅蓉微揉了揉鼻尖,好似闻到了一股酒香,是十八娘带回来的。
傅蓉微笑了笑:“哪来的酒啊……”
她今天心里怪累的,说话拖软了腔调,听得人耳朵发颤。
十八娘斜倚在窗前,说:“王爷去我的客栈里要酒喝了。”
距离上一封战报传回华京已有两个月了,傅蓉微又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有关他的近况。
傅蓉微:“他……”
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问什么。
十八娘道:“他喝了我一坛十年好酒,赖账不给钱,还跟我哭穷,说现在吃口饭都要靠抢,有了上顿没下顿。”
傅蓉微:“……这是拐弯抹角提醒我想办法搞钱呢。”
养兵费钱。
尤其是养一支镇北军这样的精锐。
古往今来的帝王们在削兵权一事上乐此不疲的尝试,除了忌惮,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费钱。
吃肉养出来的猛兽才足具威慑。
似镇北军这般长久不衰的军队,若非大梁朝底子厚重,早被吃垮了。
傅蓉微一扬下巴,道:“行,我再努努力,先帝能养得起,我也一样能养得起。”
傅蓉微的心思被十八娘打了个岔,神游了半日,直到傍晚,才又重新考虑起淑太妃和陈靖的事。
巧的是,淑太妃屋里的丫鬟在入夜后,敲响了傅蓉微的院门,说淑太妃要请王妃去说说话。
傅蓉微披了衣裳,独自去了。
淑太妃院里今日反常的漆黑一片,这不太像是她的性子,淑太妃是真正娇惯着长大的女儿,在家是嫡出的大小姐,入宫是盛宠的妃子,皇后也对她多有善待。
淑太妃一生吃过最大的苦,恐怕就是在华京姜宅里讨生活的日子了。
往日里,淑太妃总喜欢在院子里挂满各种各样的灯笼,装点得亮堂华丽。
傅蓉微在门前停了一下:“淑太妃睡下了?”
丫鬟摇头,轻声道:“淑太妃今天心情不大好,回屋后就不怎么说话了,夜里也不许点灯,说太亮了,瞧着心慌。”
不是因为灯太亮而心慌。
是因为她心慌而见不得灯。
傅蓉微说了句知道了,推门进屋。
屋里只在里面燃着一盏烛灯,昏黄的映着菱花镜里的影子。
傅蓉微伸手拨开帘子。
淑太妃坐在镜前,穿着一身湖绿色的裙裳。
傅蓉微:“你这身衣裳……”
淑太妃道:“瞧着眼生吧,我这身没在华京穿过,它是我逃出馠都时,从宫里穿出来的,上好的妆花缎,金陵的绣庄专门给我织的,工艺比市面上的普通缎子要细致十倍。”
傅蓉微道:“是啊,一眼便能瞧出不同,华京岂能供得起如此珍贵的缎子。”
淑太妃轻轻抚过袖子,无比珍视道:“这也是我唯一从宫里带出来的东西了。”
傅蓉微站到了她身后,看进了那面镜子,淑太妃的目光透着死寂。
傅蓉微忽然心里就是一沉:“你叫我来,是想聊什么?”
“聊聊家常。”淑太妃在凳子上转了个身,擡手请傅蓉微坐,说:“离开馠都后,浑浑噩噩好多日子,像做了一场梦,忽然梦醒了……我想我表姐了。”
淑太妃的亲表姐是已故的皇后。
提起来就令人唏嘘。
淑太妃倾向前几分,认真的问:“王妃,你手上沾过人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