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揭晓时(2/2)
圣上也有几分迟疑,年轻时定北将军是与长公主更熟稔几分,他只是远远见过几次,早已忘却她长得什么模样,见到姜以清也完全认不出。
姜老也是说怀疑,当年四方离乱,遍地尸骨,还没有完全的证据能证明她恰巧就是那个女婴……
“姜绍,本宫且问你一事。”长公主忽然开口,目指姜绍。
姜绍慌忙转头叩首:“长公主但问无妨,罪臣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姜大姑娘背上的烫伤,是如何得来的?”长公主声音冷冷,引得姜绍一震。
“是……是她婴孩时候有一次,乳母一、一时不察……”
长公主猛力一拍案几,那上好的雕花紫檀条案“咔嚓”一声,裂了一条一指宽的缝隙。
“还在胡言!”
姜绍虎躯一震,以头抢地:“是是是买到她时身上就带的!罪臣也不知是从何而来,当时那卖家说是不小心滚到地上压到炭火了……”
长公主又问颜子真:“颜探花,你说那周万里曾道,从捡到女婴的襁褓里掉落了一个铜疙瘩,像是什么信物,于是又与那死婴一同放回去了,是么?”
颜子真点头:“没错。”
“事已至此,已然很明确了。”长公主喟然长叹,站起身来轻轻拉过姜以清。
姜以清微愕:“长公主殿下?”
“姜老先生,当时那个所谓的信物,正是您现在手中的兵符。”长公主笃定点头,“那兵符被余火燎得发烫,将襁褓中的女婴背部灼伤,留下了一个形似翎羽的烫伤疤痕……”
长公主将姜以清轻轻一推,背对着众人,手指轻点:“而这孩子的背部,正有一个翎羽状的烫伤。”
兵符滚落在地,老人的双手微微颤抖着。
宴中鸦雀无声。
姜以清感觉自己的心几乎要从喉中跳出来。
她也曾想过,自己若不是姜家的孩子,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该多好,不需要大富大贵,只求一家人真心相待。
她从未想过自己的亲生母亲居然是名震东杨的定北大将军……
姜以清垂首,讷讷看着自己的手掌,长期练武的掌心布满了薄茧。
定北将军年轻时,是否也是这样一双握刀执剑的手呢?
几息过后,陈氏忽然暴起,双目眦裂,眼中因愤怒布满了红血丝,她跪在地上如狗一般爬到颜子真身旁,姜老夫人被吓了一跳。
陈氏惊怒大喊:“你说什么?姜以清的生辰八字是假的?!我不信……我不信你在胡说!!”
“陈氏!休得造次!”
圣上狠狠蹬她一脚,陈氏毫无反抗之力,滚了几步,被扑上来的禁卫按在地上。
“竟是个假的……我不信……我不信!那贱女儿生来就是给我儿续命用的!哈哈哈哈哈……”
陈氏整个人失魂落魄,神态恍惚,口中还不断低声自语着。
这一闹将在场所有人的魂都拉了回来,圣上震怒,高喝道:“姜绍夫妇勾结丽妃,虐待子女,以一己私利作弄阴邪之术,妄图谋害忠烈之后,立刻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是!”
殿外闯入禁卫军,欲将姜绍夫妇和刘氏一起压走,姜绍忽地大力挣扎开来,以首抢地,郑重叩拜,嘶哑着嗓子哀求:“陛下!此事乃罪臣一时糊涂所为,与犬子无关!罪臣只求陛下仁善,叫犬子能继承姜家,安稳度过后半生——”
太子闻言,生怕姜以升也被连累,忙道:“姜以升他大义灭亲,确不该受养父母连累……”
“陛下!”
姜以升神情冷然:“陛下,微臣有一事相求。”
“你先说说看。”
“微臣自幼受姜家与刘氏所迫,改名换姓,与亲生祖母分离,他们不许微臣与祖母有分毫联系,将一个垂垂老人扔在乡野之中自生自灭。”姜以升冷眼瞥向姜绍,“微臣只恨幼时有心无力,若不是这些年阿姐暗中接济祖母,怕是祖母早就饿死。”
“陛下,微臣心中一直惦念祖母,自从知道自己只是他们亲生儿子的一个替身,知道他们屡次三番想借微臣的手去毒害阿姐后,更是日夜辗转难眠,思念亲人……”
“……不、不!阿升你不能……”姜绍见他神情凛然,忽然知道他想说些什么了,终于慌了神。
姜以升深吸一口气:“微臣请旨,自愿放弃姜家继承,只求恢复本姓‘袁’,能光明正大将祖母接到身边,聊尽孝心,也定会苦读诗书,光耀我……袁氏祖先!”
“阿升!姜以升你疯了——”
陈氏猛然从失神中醒来,在禁卫的手中拼命挣扎,踢着双腿:“你不能!你是我的儿子!你是姜家的儿子!你怎敢——”
“拖下去!”圣上被吵得烦躁,不耐烦地挥手将他们赶走。
姜绍颓然倒地,灰败的眼神在姜以清和姜以升之间来回逡巡,如同黎明前的烛火,将息未息,摇摇欲坠。
终于,在朝阳升起的那一刻——
烛火尽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