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北往事（2/2）

“夫人，夫人如何啦？”

橘白刚给姜老夫人把完脉，一本正经回应：“老先生莫担心，夫人她只是急火攻心，惊厥过度，休息片刻便好。不过观夫人脉象似乎近日里心神不定，睡眠不佳，橘白待会儿给她开一两副安神的方子。”

闻言，姜老先生放下心来，宁珏身边带的这个小萝卜头，年纪虽小，可医术了得，说是天纵奇才也不为过。

看看面色苍白的姜老夫人，又看看立在一旁神色有些担忧的姜以清，姜老先生叹了口气，“她是看到这位姑娘，才激动的吧。”

宁珏点头，向他介绍了姜以清。

“不怪她，确实有些像，说是言奚的亲生女儿也是能信的。”姜老先生摇头苦笑，“你们都不知道吧，言奚她当年，确实生了一个孩子，只可惜尚在襁褓之中便夭折了。”

看着众人皆震惊的表情，姜老先生走到案几前坐下，将往事缓缓道出。

原来，当年宁氏从淮扬一带起事没多久，威明长公主便拉入定北将军共同领军，可当时的姜言奚全然不知自己已经有了身孕。

姜言奚武艺高强，身体康健，整日里在战场奔驰，对自己的身子毫无感觉，直到四五个月逐渐显怀，才发觉不对。

可此时正值战事吃紧，她这个定北军的定心丸不可离队，便与威明长公主商量着，能遮掩几分是几分。

直到瞒不下去了，才悄悄送与附近村落待产，并让她的丈夫从扬州来照顾着她。

姜言奚与丈夫自幼青梅竹马，他跟着姜老先生读书，是个温良敦厚之人。

在姜言奚决定上战场之时，虽难过但也支持她的决定，在听闻姜言奚即将待产，更是不顾文弱之躯，从扬州赶往战乱之地。

在他的悉心照料下，孩子是顺利出生了，可此时距离定北将军离营已经两月了，定北军分开作战，前线失将即将混乱，关键时刻就怕军心不稳，姜言奚在第二日便忍痛离开父女二人，往前军支援，并将兵符交于他，带给淮扬驻守的后备军。

前军这一时的失控，被东靖钻了空子，从后包抄，过境之处乱箭飞射，死伤无数。

而姜言奚的丈夫正抱着刚出生的女儿，跟着百姓们向淮扬逃窜。

只可惜，他倒在了离家只有数十里的地方。

战场之上，乱箭穿心，还穿透了怀里婴儿的襁褓。

待后备军接到消息赶来清场，姜老先生才找到了他们的尸身，婴儿身上已经被火燎得焦枯。

姜老先生颤巍巍抱起那个小小的尸身，从破烂的襁褓中掉出一物——

正是定北军的兵符。

“后来啊……我们便将他们带回扬州葬了，连一点儿消息都不敢给言奚传啊……”姜老先生一向平静严肃的面上盛满了悲哀，“只听言奚与他们说，那孩子左手腕上有个浅红色的胎记，所以刚才夫人才会一时失态，望这位姑娘理解一二。”

姜以清胸中郁结，听到此处只摇了摇头。

橘白在一旁默默抹着眼泪，宁珏也沉默半晌，“这件秘辛之事姑姑竟未曾与我提起过。”

姜老先生叹口气，“怕是长公主也不愿揭开伤疤，回想这段往事吧。”

其实宁珏心中还有疑虑，但事未查清，也不想给二老带来莫须有的希冀，这件事情的可能性太小，结果可能会给二老造成更大的打击。

“其实，宥齐这次来拜访，一是为了祭拜言奚姑姑，二是想像姜老您证实一件事。”宁珏温声道，再将兵符的事情与他说了。

果不其然，姜老点头肯定，“没错，兵符确实在我们手中。当年圣上与严将军觉得兵符放在朝堂总归是个祸乱引子，便由长公主交到了我们手中。”

说着，他起身出门，不多时便捧回来一个小盒子。

姜以清心境已经平稳下来，定睛一看，居然是那天深夜她不小心碰翻的那只盒子！

“这……这盒子被人动过！”姜老先生忽然神情严肃道。

宁珏刚想开口，却见姜以清面色变了变，她心虚侧目而视，一点小心思都写在了脸上。

于是他好以整暇望着她，“阿清。”

被点了名字，姜以清实在羞赧，总不能因为自己犯下的错误导致大家在判断重要情况时失误吧。

姜以清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背，面色微红，“姜老先生，实在是对不住，这盒子……其实是我动过的。”

姜老先生愕然，宁珏联想起她刚进书院时的慌张的表情，心下有了些猜测。

姜以清硬着头皮，将当夜翻墙入院偷衣服的事情全盘托出，并认真道，“我会赔您银子的。”

不料姜老先生并未生气，“原来是你啊！难怪当夜夫人起夜时，忽然说看到了言奚。”

他爽朗地大笑几声，“你啊！怎么不敲门呢，深夜里一个弱女子求助，论谁也不会不管的。”

姜以清摸了摸鼻子，当夜她刚杀了人，衣着破烂还沾着鲜血，若是直接上门恐怕不会被当做求助的“弱女子”吧。

不过这些她也没敢说出口，怕吓着老人家了。

她脸上发烫，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姜老，这兵符形状好生奇特。”

“是啊。”姜老先生拿出兵符，在手中摩挲着，“长公主与言奚关系极好，两个小姑娘嘛，脑子里总想些稀奇东西，长公主说这是她们共同领兵的见证，便让言奚自个儿选兵符的样子。”

“所以这是个什么事物？”姜以清好奇。

“言奚自幼长于淮扬一带，对书中描写的北方大漠，孤雁飞鸣之景极为向往，总说想如那大雁一般，展翅翺翔，览尽北漠风光。”姜老先生面带微笑，满是怀念，“这兵符，就是大雁的翎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