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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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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灵姝坐在殿门内,望着吱嘎摇动的殿门,锁链将两头禁锢住。只留下一细缝隙,一细缝隙外的天空逐渐昏暗。只有殿廊下的灯笼,摇摇晃晃洒下清辉。

沈灵姝又一次,被关了起来。

与外界相隔格。

*

卫曜带着一身寒霜出现时。

殿门开锁。

一眼便看见了坐在殿门里处的沈灵姝。

女娘披散着一头乌黑浓密的发,额上是雪白的纱布。

一身青墨色半臂交领外衫,双手托着下巴,坐得大喇喇,双手撑在膝盖两边。托着脸蛋。

杏眸含着怨怒气。

圆鼓鼓直瞪着卫曜。

卫曜挥手让小副将留在外头。殿门从外重新掩上。

屋内烛火摇曳不绝。

卫曜冷面,垂眸。“你在闹什么脾气?”

沈灵姝:“我要出去。”

卫曜并未回答。而是蹲身,将地上的人横抱起,重新放落在坐榻上。

沈灵姝:“你不可以这么关着我。我又没有做错事,我也不是你的犯人……”

直至落在了坐榻上。

沈灵姝仍旧没有止住声。

卫曜捏攥起了女娘的下巴。

沈灵姝在卫曜阴狠冷厉的目光下,红了眼眶。“……我、我不想被关着。”

沈灵姝伸出手攥住了卫曜要抽离的手指。“我、我不会再跑出去了,我就在宫庭内,谁来找我都不出去,有、有章岳为证,你让他看着,我不会跑出去的。”

沈灵姝急切道。眼睫很快就湿漉了一片。“别关我一人……”

卫曜俯身,被握紧的手指改反握住了女娘的手掌。包合在自己掌心内。“我如何信你?”

沈灵姝吸鼻子,举起手指,“我对天发誓?”

卫曜挑眉。

沈灵姝:“若是有假……就让我孤独终老,此生不嫁不……”

沈灵姝话至一半,便被卫曜黑脸捂住了嘴。“你是在发誓,还是在咒我?”

沈灵姝:“……”

沈灵姝一双杏眸无辜。被捂住的嘴巴,唔唔嗫嚅。“我还没说完……”

卫曜冷脸,捏了捏女娘的嘴巴,“刚才的不作数。”

沈灵姝瞧眼打量,“郎君……同意了?”

“不同意能怎么样?看你绝食?”卫曜嘴角挂着嘲讽。

沈灵姝眸子一亮。随后含泪展开笑颜。

卫曜微微沉敛下眼,转了视线。

*

卫曜将沈灵姝放了出来。却也多安排了许多侍卫跟随。

沈灵姝本就是好动性子。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昨日还在指骂小副将忘恩负义,和卫曜沆瀣一气。转头,被放了出来后,就找小副将探询关东的司马氏的情况。

卫曜和司马燕的对打闹的动静不小。

光沈灵姝明眼可见的,卫曜带伤。而司马燕则是昏迷。

从小副将处打听,才知道,司马燕只昏迷了片刻。但左臂断裂,眼眶骨裂。伤势不轻。

卫曜已被司马家主唤去了一次。

不过不多时便被放了回来,似乎并未得到任何处置。毕竟在司马氏,强者为尊。正当的比试,只有落败者才会被摒弃,嘲笑。

而司马燕的情况确实不太好。大概是生平第一次落败。对自尊的打击是一定的。

沈灵姝可没空管司马燕的自尊不自尊。那么一个从小被众星捧月的蛮横的家伙,早早就该受一顿毒打了。

沈灵姝在意的是,卫曜显然受了不少的伤,却一处都没让她见到过。

*

沈灵姝额头有伤,需要静养。

军医也不让人养伤时候戴幞头帽子。

所以沈灵姝在殿内,基本只是浅浅用绸带束发。也不挽起。

更不用提锅灰抹脸做伪装。

毕竟殿内所留下来护卫看守的,几乎都是卫曜的心腹。基本都知道沈灵姝“师爷”身份后的真实身份。

没有人料想时,姜贵妃竟亲自到访。

外头司马氏护卫没有拦。径直让其通行。

而内庭中的护卫拦住了。但一来姜贵妃身份特殊,二来硬拦,也拦阻不了多久。

护卫进来通报。小副将还想要拦阻。

在旁给猫咪顺毛的沈灵姝,耳朵一动。面上也是惊讶,“姜贵妃?”

沈灵姝也没想到姜贵妃会亲自找过来,想起上次,也是姜贵妃派仆从来寻自己过去。看来,姜贵妃铁定是要见自己了。

沈灵姝思量再三。“让她进来吧。”

护卫:“师爷……”

小副将挥挥手,“按师爷的吩咐做。”另外一方面,也寻了暗卫通知将军。

姜贵妃并没有带多少人来。

只有一个心腹仆从,还有两个之前在马球场遭受了鞭笞的仆从。两人面上还有伤,见到了沈灵姝,垂眉颔首表感谢。

沈灵姝已经在刚才的等待姜贵妃进来的片刻时间内,在面上涂了点锅灰。

头发来不及整装。还是束垂的样子。

“姜娘子。”

“请起吧,这里不是长安,无须多这些虚礼。”姜贵妃浅浅笑。今日姜贵妃着一身藕荷色的外衫,青蕉色的襦裙。淡雅之笑,似是格外亲切。高髻云簪,入座之时,却又贵雅不可攀。

沈灵姝眼皮擡起,不太确定姜贵妃是不是认出了自己。

虽然两人确实曾在长安的宫宴中见过,但只是寥寥几面。

宫庭中的仆从端来了茶水。

姜贵妃:“前些时候,吾想找你去喝喝茶。只不过时机不当,错了良缘。此番前来,是要多谢小娘子救扶了吾的两位不成器的仆。”

沈灵姝听到“小娘子”一词,心头一咯噔。但还是垂眼回答。“举手之劳而已。”

“是不是举手之劳,我心里清楚。”姜娘子笑,“倒是沈娘子,随着吾儿千里迢迢来关东,倒叫我吃惊。”

姜贵妃这是敞开了天窗说亮话。

沈灵姝一时语凝。神色复杂地看着姜贵妃。

姜贵妃挥挥手,心腹仆从带着屋内的仆从离开。

偌大殿室只剩下两人独处。

“既然姜贵妃知晓了,那灵姝也不多掩藏。”沈灵姝落落笑,“只是我与郎君感情深厚,故乔装跟过来而已。任性所为,让贵妃娘娘见笑。”

姜贵妃笑,“我倒是没想过,你们会处得来。曜儿自小便是以司马氏的杀手,培养的。本是不该有这种多余的感情。可惜了,卫冉这个司马氏的罪人,没将人培养好。让曜儿生出了不该有的情愫,不管是认了个家仆做父,还是生了成家的念头,对你爱护有加。这些,着实让人失望啊。”

沈灵姝第一次听这些话。震惊不已。甚至没想到这么冷血无情的话,姜贵妃竟然能如此理所当然地说出来。

“他是人……怎么可能没有感情?”沈灵姝不能理解。

姜贵妃:“所以,这便是曜儿的失败之处。”姜贵妃轻叹了声气,捧着茶盅,茶盖轻盖掀着茶盅,却不入嘴。

沈灵姝身侧的拳头攥紧,愤怒。“你不配作为一个母亲!”沈灵姝难以想象,这些话竟然是从上辈子和蔼可亲,对皇帝一直嘘寒问暖的太后嘴中说出来。

难道太后一直抱着这样的念头吗?!

姜贵妃淡淡看着沈灵姝,“吾又不止他一个儿子。只不过,曜儿倒是让我吃惊。以前卫冉从我床边带走时候,只是个活不了几天的早产儿。现在却是最有能耐的一个。顽强活下去的这一点,倒是肖像他的父亲。”

沈灵姝第一次听到卫曜的父亲这个称呼。这些年所听到的关于卫曜父亲的说法,都是宫中的一个侍卫。

姜贵妃似看出了沈灵姝的所想,笑了笑,“知太多也无用,他死得走。倒没必要让曜儿知道。”

沈灵姝:“姜娘子特地来找我,就是为了说郎君的往事吗?”

“你们生而不养。根本不配做郎君的爹娘。若姜娘子有一点仁心,就不该以母亲的身份,要挟郎君来关东!”

“看来曜儿将你保护得很好呢。”姜贵妃浅笑。放下了茶盅,“是啊,你怎么不想想,有我这么一个母亲,曜儿怎么会是善人呢?”

“你以为他为何要来关东?关东这么一块肥肉,曜儿难道不想要吗?”姜贵妃凤眸妖媚,“他可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沈灵姝:“又如何,别说郎君,是我,我要想把你们这个尔虞我诈的地方踏平!”

“沈娘子莫发这么大的火。”姜贵妃笑了。“我与你说这些。可不是要离间你们小夫妻。小娘子肤白貌美,生得这么一个好模样,少有郎君不动心惦记。吾儿痴情与你,吾也理解。只不过,现在这个关头,吾与曜儿是一艘船只的。将司马燕拉下马,司马氏攥在我们母子手中,指日可待。”

“但沈娘子你就是个不定时的火药包,我见曜儿多有惦记牵挂你,只是想来警醒你一句。此次关东,曜儿若不能生着夺权,便只能死着入土。没有例外。唯一离开的路,只有死路。沈娘子,万千可不要拖了后腿。断了曜儿的生路。”

*

门扇被猛然推开。

一身墨色劲装,冷色装束的卫曜疾步踏进来。屋中只剩下沈灵姝一人。

空气中还有姜贵妃留下来的香腻之气。

“她来过?”

卫曜四周环视了一圈,又将坐在坐榻边的女娘拉拽起来,掀起袖子,袍角,衣领,一一翻找检查人身上有没有受伤。

沈灵姝:“……”

“她来做什么?”卫曜没有发现女娘身上的不妥,将女娘最后一只袖子缓缓放下。情绪也趋渐平稳。

沈灵姝垂下眼,手腕还被卫曜攥揽在手掌心。

卫曜的手掌宽大,自沈灵姝有印象时,人的手掌就生满了粗茧。时不时有新旧的伤疤覆盖在手背之上。

沈灵姝这会垂眼,也能看见复盖其上的伤疤。崭新的一条。还有刚凝结的血迹,绵延直手腕。

沈灵姝顿了下,两手抓握住卫曜的一手。

飞快将人的窄袖往上推。

可惜窄袖束裹着手腕,往上推不上去。

沈灵姝立马改了方向,踮脚,抓着卫曜的衣领,就要往下拉开。

卫曜一把抓住了女娘的手腕,面上微楞了片刻。“你做什么?”

沈灵姝:“郎君刚才检查了我,我也要检查郎君的身子。”

卫曜:“我是担心你受伤。”

“我便不能担心郎君吗?”沈灵姝紧握着卫曜的衣领不松手。杏眸圆溜,瞪得圆圆,很是不服气。

卫曜:“我没有事情,不必多余。”

沈灵姝:“你既然没有事情隐瞒我,为何不让我看?”沈灵姝缓缓眯起眼来,“郎君是不是在外有了别的小娘子,身上都是其他小娘子留下的痕迹,所以不愿让我看,怕让我知道?”

见沈灵姝越说越离谱。

卫曜黑脸。“没有这回事。”

“没有的话,为何不让我看?”沈灵姝寸步不让。

“郎君这些晚也不同我睡一张床……果然,男人便是如此,外头有了野花作伴,家花就成了点缀……家花哪有野花香呜呜,可怜我和角弓孤儿寡母……”

沈灵姝做“伤心”状。掩面呜呜,双肩甚至悲痛得起伏不已。

卫曜:“……”

卫曜哭笑不得,无奈叹了声气,捏住了沈灵姝的脸。一掌托到了面前来。“少做戏,把眼泪收起来。”

沈灵姝从岔开的五指缝中,泪眼朦胧,哀哀怨怨地看着人。“那你说实话。”

卫曜托拿下了女娘的捂面的手。女娘圆溜溜的眸子中,长睫湿漉漉,还挂着泪珠。

卫曜眼眸深邃,粗粝的指腹不敢用力,轻抹去女娘脸颊上的泪珠。

“若是……吾成了司马氏一族的王,你还会待在吾身边吗?”

沈灵姝眨了眨眼。

片刻思考后,移开了视线。

卫曜:“……”

女娘的迟疑让卫曜尽收眼底,卫曜眯了眼,捏着女娘的下巴,将人转向自己。咬牙切齿。“娘子在犹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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