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夕(2)(2/2)
“来来来!”陆宛衣仰望着沉寂的夜空,无星苍幕于此刻更显阴沉,她顺手为其斟满了酒,豪放道。
“薛公子一直以来悉心打点银行,为表感谢,这都是我准备的美酒!”
哪知薛弈舟端起酒盏便一饮而尽,惆怅地叹息了半晌,他自行伸手将杯盏满上,再次瞬间饮尽。
怎么感觉……心烦意乱之人应该是他才对?怎么这薛公子的心事好像比她还要沉重,她闻风不动,静待其开口。
见木桌上的酒坛很快见了底,她立马又搬上一坛:“你……你别喝得太猛!”
薛弈舟双目泛红,垂下眼眸,低声言说着:“我爹今日被陛下赐死于朝堂之上。”
“我爹秉公任直,最终落得罪臣之名,薛家亲眷应是要被流放边关。”
这两日一直在房中摆烂,倒是没注意宫中发生的变故,原来还有这等悲惨之事,她不知所措,只得同情地敬上一杯。
自古皇帝多疑心,加之朝中这些天动荡不安,那皇帝定是找了个莫须有的罪名,随意把薛丞相赐了死。
从高处跌落谷底,一夕之间世族没落,遭此下场定然不好受,见其稍许颓败,她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无言半刻,随他一同饮起了酒:“那你怎么还能自由在外?”
“我娘与我传了书信,让我暂且躲避在外,切忌回薛府,”擡手又为她斟上,他自嘲般一笑,“加之近日朝中动荡,有谋反之象,陛下应是顾不上将我捉拿。”
他语调转轻,怅惘更甚:“我本想做出一番伟业,让我爹欢心,可他却是再也无从瞧见了。”
宫墙内于此时燃起了点点火光,她不住地揪起了心,眸光不再移去他处:“薛公子节哀。”
“我从未想过,今世所恨之人,”薛弈舟切齿痛恨,使劲一握拳,似要将那酒盏捏碎,“竟会是当今圣上。”
嗯?她望着远处火光漫天,听着夜色下的街巷传来不间断的隐隐跫音,兵马似已悄无声息地将整座城池围了住。
薛弈舟恨当朝皇帝?那太好了,至少她不用忧愁未来他与那反派新帝反目成仇,此举就当作为他报仇了吧……
“恶人自有恶人磨,”颇有深意地点了点头,陆宛衣故作深邃地凝起了双目,“说不定那狗皇帝马上就挂了。”
薛弈舟:?
许是心思全在家父被赐死的悲痛中,薛弈舟再度饮了几盏,与月对酌,并未在意周围此起彼伏的兵马之声:“宛衣忧心忡忡,是为何事?”
“我要走了,”这种诀别的话,往往都要说得伤感一些,她眼泛泪花,决意趁此机会先和他第一个道别,“此番兴许是与薛公子的道别。”
薛弈舟听得云里雾里,静默了良晌,沉声发着问,话语却已含糊不清:“宛衣……宛衣要去何地?”
她深沉地阖了阖眼眸,学着仙山老者轻抚长须的举止,高深莫测地回道。
“去一处你们皆寻不见之地。”
于此,她便可以和他促膝长谈一整夜,聊一聊她在那个世界的惨烈经历。
可她等来的尽是寂静无声,身旁之人没了回应。
她转眸一望,望着他已然趴在桌角一动不动,双颊微红,不省人事。
他竟然倒了?
“薛公子?”擡袖将他晃了晃,她看向四周喝尽的空酒坛,感慨世事无常。
想独自再饮上一些时辰,她拎耳一听,听着屋檐下隐隐约约传来低声细语。
“为何听着似乎很伤感?”方才檐上的对话回荡于房檐下,陆谦尧嗑着爪子,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
面前方桌上的瓜果已被消灭干净,江聿踊跃地站起身,欲再从阁馆内搬些过来:“瓜吃完了,我再去拿一些来。”
“啊——!”
然而他走了几步,众人便听闻一声惨叫响彻天际。
江聿摔倒在地,伸手揉了揉臀部,郁闷地瞥向脚边的瓜皮。
“是谁把瓜皮扔地上的?”
房檐上那饮酒之人似是忍无可忍,随手扔下几颗未剥开的花生。
“你们吃瓜能不能安静一点了!”
众人有些万般默契,整齐地躲避。
知绫捂住了唇,惊慌失措地看向大伙儿:“被郡主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