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2/2）
等雨中的人们回过味来，发现周围伸手不见五指连连月亮都见不着时，透心凉的雨水落在身上拼命向他们释放着寒气，冻得人直打哆嗦心也冷了半截。
江渺拿出小手电检查遮光窗帘的密封性，可惜在黑暗之中哪怕是一点点光都让人觉得非常引人注目。
她只得拿出木板把窗帘的四个边密密地钉在墙上再打开屋内的白炽灯去外面观察情况。
如果打一眼瞧过去，是看不出什么来的，当然若是这人眼睛尖，细看之下还是能看出细微差别。
黑暗来临暴雨未歇，正在五八小区当值的苏乐第一时间打着手电筒找过来：“学姐你没事吧？”
“没事”江渺打开门让她进来，给湿漉漉的她递上毛巾：“我估计这次天黑也会黑很久。”
苏乐沉重地点点头：“嗯，方阳也这么跟我说的，我过来就是跟你说这件事。”
江渺提醒：“如果一直天黑，小区保安就不再是一个适合的工作。”
永夜到来，到处漆黑一片，一切都被吞噬在黑暗中。
黑暗可以放大人性中的贪婪、暴虐、残忍。
因为天不会再亮，做坏事可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做的不留痕迹，所以行事也更加肆无忌惮。
而身为整个基地最富有物资最多的五八小区，就是有心之人亡命之徒的首要目标。
苏乐沉吟片刻。
以前学姐就曾说过，贡献点说好听了是基地官方的流通货币，但是你看看末日刚来那会儿钱有用吗？什么东西都不如切切实实的物资让人安心。
这一年他们三人的工资都没存着，全都换成了物资在家里堆着，应付个大半年没问题，可东西吃完了永夜还没结束又该如何呢？
江渺只是阐述利弊，没有替他们拿主意的打算，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没有人比他们自己更清楚当下应该怎样做选择。
她深吸一口气：“好的学姐，我会回去告诉他俩一起商量商量，你自己在这里也小心。”
“好，你下次来找我记得出声招呼，不要敲门。”
“嗯，好的。”
看着苏乐冒雨离开，江渺摸黑关上大门，然后把一早嵌在里面的电网电源接通线扯出来，给大门通上电。
在装修之初，江渺就在旁边墙上留了个钢板嵌体，专门用来放移动电源给电网通电的。
现在大雨滂沱，正好用上。
天空已经全黑下来，没有阳光温度自然也回落到十来度，江渺上去摸摸宿珩的额头，可能是周围变冷的缘故，他竟然也没那么烫了。
江渺没有再用退烧贴，换了湿帕子垫在额头上。
58栋面对这等突发情况还算井然有序，其他地方那才真叫乱成一锅粥。
王高中午从仙长那处出来就觉得心里闷闷地一直不得劲，就把这事儿给文市长说了。
可文市长没好气地说他一早便怀疑这人是欺世盗名的假道士，上次不过是碰巧，这次见编不出别的就随口哄了个天机不可泄露来搪塞。
还说一听他吐血就知道是在耍花样，真有人会算个命算到吐血？他反正见了这么多大师没一个这种情况。
王高半信半疑，仙长掐算之前还与他闲说两句话，吐词清晰口中也并未含着血包之类的东西，总不能是咬破舌头吐的血吧？
随后他坐在办公室处理公务，直到窗外风云变幻雷声大作，天空突然变得一片漆黑，直到下午五点雨停了，天还是没亮。
考虑到前段时间的长亮不黑，一个可怕的预想在他脑海里辗转反复，现在该不会是要长黑不亮了吧？
想起仙长吐血的惨状，他心里竟然前所未有的恐慌起来，这次的天灾，怕是不好过。
雨停了，江渺照顾宿珩一下午也累死了。
从空间里拿出芝士乳酪之类的高能量餐品，准备好好给自己加加餐。
相对于永昼，永夜的日子要难熬许多。
以前可能还能出去逛一逛散散步，虽然天空长亮但拉上窗帘也能睡觉。
可是现在漆黑一片没有阳光农作物不能生长，没有了粮食，饥饿会逼迫人们朝彼此亮出屠刀。
甚至平时对你笑脸相迎的人，在黑暗中你也不知道他手里是不是拿着要命凶器，正伺机要取你性命。
而对人类的身体健康来说，晒不到阳光会影响钙和维生素D的吸收，会导致骨质疏松进而加剧成软骨病佝偻病。
常年不见光也容易让人内分泌紊乱尤其是从极昼刚刚转变过来，人会变得抑郁、疲劳、嗜睡，这种精神上的压抑也极为煎熬。
吃完饭，门口传来一声高亢的尖叫。
江渺打着手电出去：“谁啊！”
文市长直挺挺地躺倒在地上，已经昏迷过去。
其实她大门的电压伏特并没有开这么大，只不过刚好下雨雨水在门上未干，传导性好了一点而已。
江渺关闭电流把小窗打开，看见基地长大包小包的站在外面，猜到今天上午就是他找的宿珩。
“仙长现在情况很不好，高烧不退，见不了客。”江渺开门见山，明摆着是不想放他们进来。
王高也猜到他临走时仙长那个状态可能伤得不轻，也没再纠缠想把东西留下好好给仙长补补，但江渺死活不愿意要：“基地长，现在天这么黑我听说前段时间基地还经历了暴乱，您不如把这些东西换成粮食去安抚安抚民众，我怕他们来真的。”
这些事王高心里有数，见她怎么也不肯收，便让警卫员擡起文市长一同回去了。
走出几步，他看着58栋固若金汤的石墙和带电的厚重大门，简直安全感满满。
往前他还觉得是小姑娘杞人忧天，基地律法严禁斗殴抢劫，小区又时时有保安巡逻，何必弄得那么草木皆兵，像是不放心他的领导能力似的。
可这种稀奇古怪的天灾来了，就算是他现在想再给自己的1号别墅加上石墙，也得要四五天后才能竣工了。
唉，一步慢步步慢，也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算是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江渺在当晚凌晨三点听到附近有烧杀抢掠的声音。
声音感觉不远，就在小区里面。
她能猜到永夜之后基地里肯定会发生暴乱，但远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江渺穿上羽绒服爬上二楼的房顶，在上面拿出一张软垫席地而坐，举起夜视望远镜镜观察附近的情况。
不远处有几个手电的光线在半空中乱窜，她定睛一看好像是27栋，平时最喜欢炫富的一户人家，在小区里风评也不好，经常对人颐指气使态度极差。
而58栋在五八小区里面属于是不显山不露水，十分低调。
王蓉和李诗兰数次邀请她和仙君去赴宴都被她拒绝了，旨在小区里做个隐形人，防的就是今天。
别墅门口七八个壮汉来来回回地在往外面般东西，女主人上前阻拦被大汉一脚踹开，待那人侧过脸时江渺认出来了。
原来是那个口口声声说自己被陷害赶出基地的老大哥啊。
看他现在狠辣的动作哪有半分被污蔑的感觉！不禁感叹，末日里还真是没一个人嘴里有真话。
发现其中一人的身份，江渺努力辨别他们这群人身上的衣服，八个人里有五个人都穿着保安制服！手里还拿着电棍。
她万万没想到第一个把矛头对准五八小区的群体，居然是以保护小区为职责的保安！
东西抢完，几人把那个对他们当下等人看待的富二代公子哥狠狠打一顿出气，才调转枪头又冲向了旁边的28栋。
如此的有组织有纪律，很难让人不怀疑这是早就计划的。
28栋的院子是小木头扎起来的栅栏，是好看的、有情调的，但在这群人眼里就跟纸糊似的，一脚踹开直接冲了进去。
这家人纯属是无妄之灾，是搭着旁边招惹来的祸事，里面的中年妇女哭得撕心裂肺也没有动摇这帮劫匪分毫，与此同时好几个亮着灯的房间都不约而同地默契熄灯。
这种时刻，没有人敢冲出来仗义执言，都瑟瑟躲在自己家里，暗暗祈祷着不要找到自己家来就谢天谢地了。
当然，江渺也没有动。
她的任务是保护58栋不沦陷，其他的人她也管不着。
28栋抢完后这群人暂时撤退了，可随即而来便是一大队训练有素的方队，从大门口径直往里面走，并持枪。
黑夜中连续响起枪声，江渺看着那些拿火把的人直冲冲地向内圈层冲去。
在火光的照耀下，江渺发现其中领头的一个人非常熟悉，通过他肩膀上的肩章可以认出来，是康卫国的副官。
也不知道康家是不是早就要反了，才会让康老太再被软禁之前吼出那句‘看你这基地长能当几时’的话。
但不得不说，若是她心里谋划着想造反，也会想选在今天这种日子，不管明天早上天空有没有亮，该赌还是要赌这一把。
内圈层枪声震震迅速杀入了里面，看来田副官是有备而来，不仅串通了个别保安，连警卫员那边也有渗透。
从夜视镜里看到田副官已经带人拿着火把把一号别墅团团围了起来，江渺才不得不转身下楼。
舍命救王高，她干不出这种蠢事，但王高是不是基地的基地长，这对她接下来在基地的生活质量很重要。
临走前江渺给宿珩换了毛巾，随后带上地中海头套悄悄绕到5号别墅后面。
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边，江渺悄无声息翻墙进去，在最高处架起了狙。
别墅前还在谈判什么，周围熊熊燃着火把照明度拉满也实在太好瞄准了，江渺屏息静气活动活动手指，久未开枪甚至还有点生疏了。
“噗呲——”
消音.枪只有子弹划过空气和击穿颅骨的声音，田副官倒地的一瞬间，周围人等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江渺就已经把枪收进空间里，从楼上迅速撤离。
这些人都是部队的，通过弹道轨迹找到开枪位置简直不要太专业，她可不想在这群人手下触霉头。
江渺凭借着夜视镜的优势在小区里左右横行，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家里。
等她换好衣服再次坐在楼顶观察情况时，那边已经打起来了，至于王高这边的人打不打得过，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没办法再左右结局。
震震枪声响起好像是在警匪片中看枪战！光听声音都能感觉血肉横飞的刺激。
密集的枪声惊醒的不仅是今晚准备睡个好觉的小区业主们，还有小区外因为雨水匮乏农作物减产而饿了许久的难民们。
江渺看着空无一人的保安亭被冲破，冲进来的难民们蒙上口罩，左手拿着火把右手提着菜刀，闯进来的一瞬间看着地上的柏油马路和一栋栋独栋小别墅，心里的嫉恨之情顿时燃起，激得他们如疯癫般对这里的一切又打又砸。
原来这些人天天躲在这个小区里面，全是住的这种房子，还有小花园！
火光照亮了平静的小区，那些西方建筑东方雕塑在这一刻没有丝毫作用，江渺眼睁睁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冲进小区里，而姗姗来迟的警察已经解决不了任何事，杯水车薪。
这些人受了不知名人士的鼓吹，打砸起来竟然十分有章法，不多时便有三十多户人家沦陷！
米面粮油、火腿罐头，这群人看见有什么吃的就抢什么，后面的背包塞得鼓鼓囊囊塞不下了，往裤腿塞都要带走！
这个小区里面的物资果然丰富！抢一次都够他们好吃好喝大半个月了！
58栋距离小区门口算比较远的，门口暂时还没有太多人，江渺拿出弓弩一箭一个，死了没两个就没人敢往58栋门口凑了。
毕竟这个墙高看着又无比结实，大门还是锃光瓦亮的大钢门！根本突破不进去啊。
“砰——”
外圈层终于也响起了枪声，有了第一声就有第二声，看来小区里偷偷藏枪的人也不少。
一枪又一枪，喧闹声沸反盈天，而基地长那边终于结束了战斗，里面的警卫员出来配合警察一起接管外面的乱象。
这些人一通闹下来，趁乱拿了不少好处，当然也死了不少人。
眼见着又有新的执法人员加入战场，忙见好就收赶紧跑路，毕竟谁也不想死对不对？
进来打砸的难民们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却是一地狼藉。
这些人数量多涉及面广，还都蒙了面，主打一个法不责众。
现在永夜来临，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产业要恢复正是缺人手的时候，王高竟一时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怎么去安抚，一时气血上涌再加上刚刚从生死战解脱出来，竟然就这么晕倒了！
“基地长！”众人乱做一团，慌忙把人扶了回去，由王向南暂为接管相关事宜。
江渺坐在二楼楼顶，吃着可可香味浓郁的巧克力啧啧摇头，也不知道基地长是真晕还是假晕，狡猾。
想也知道现在基地办和市中心肯定没有时间精力去追责这些难民，那么多人成百上千的总不能把人都杀了吧？
否则人杀光了他们吃什么喝什么，由谁来当齿轮维护基地的正常运转呢？
能委屈的，当然只有小区里这些住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多就是找个替罪羊出来。
哪这个替罪羊会是谁呢？
不好！
江渺唰一下挺直背脊，这个替罪羊只能是负责管理保安队的李志成。
保安带头抢业主，擅离职守没有挡住难民的冲击，简直是再完美不过的罪名。
李志成这人是两面派墙头草，同样也是软骨头不禁吓，否则当初也不会被她三言两语恩威并施吓唬怎么久！
江渺眸光渐冷，立刻下楼出门，连门口的两具尸体都顾不上收拾，径直向15栋小跑过去。
不知道基地长有没有给王向南提点过该怎么把这事儿大事化小地压下来，但为防万一，李志成这人是留不得了。
反正也是要被杀了祭天的，江渺不能让他在死之前开口。
夜视镜真是帮了她的大忙，江渺远远看见前面的警卫兵，立刻翻墙跳到别墅里，横插过去走小路绕到15栋的背后。
这儿灯火通明看得出来也是被难民光顾过，门口的花花草草还燃着火焰，里面无数个女人哭声震天，听得人刺耳无比。
江渺摘下夜视镜躲在一楼的窗外，没有找到李志成又迅速爬向二楼。
这时，王向南带领的警卫兵已经来到了15栋的院门口。
书房里，李志成一个人坐在里面抽烟，里面烟雾缭绕烟灰缸里满是烟蒂，旁边是喝了一半的酒。
看来他也意识到自己负责安保却发生了这么严重的安全事故，基地长估计也留他不得。
江渺悄声落地，手里的匕首泛着暗暗寒光，李志成吓了一大跳额头冷汗冒出：“我正要去找你，你看看这次能不能在基地长面前帮……”
刺向心脏当然是一击毙命，她快速收走书房里一些核心文件文献，半步都没有多留立刻翻窗离开。
就在她跳下二楼的一瞬间，王向南才刚刚带人踏上二楼的楼梯。
余光中，王向南好似看见窗外有什么一闪而过，但是房间里灯光开得亮，根本看不清外面。
江渺重新带上夜视镜，迅速翻墙离开。
没有后顾之忧，今晚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一觉睡醒已经是早上十点，外面天还是黑黑的，单从声音可以听出来外面人不算少，好像是正在清理尸体和受损财物。
有警卫员敲响大门被上面的电流电击了一下，他甩甩发麻的手臂：“你们这门上怎么还带电啊！？”
江渺啃着三明治在里面说：“昨天刚通上的，还没撤。”
“58栋情况怎么样？有没有财产损失？”
“没有。”
警卫员麻到不能写字，看着门口的两具尸体，他估计也没有。
“今天晚上八点要召开业主大会，就在15栋别墅那儿，记得别迟到。”
江渺淡淡地应了，回身离开。
小区里的情况不太好，零损失的人家几乎没有，据她所知估计就只有她和向杰两家。
吃完早饭，江渺走到楼下把已经快要成熟的菜提前采摘，把还是小苗苗的蔬菜收进空间里，等昼夜恢复正常后再拿出种。
这些都是她从种子照料过来的，每天浇水施肥除草捉虫都有感情了，即便是麻烦了点也不愿意见到它们在永夜里因为晒不到阳光死亡。
“嘶哈……”
门口又有不速之客。
江渺没有应声，等他们自己出声询问。
不多时门外响起嘀嘀咕咕的声音：“我怎么看着这小妮子不像死了，门上有电那群人能闯进来？”
啧，原来是二叔一家子啊，晦气。
田美芝压低声音：“江媛那丫头一回来就嚷嚷着什么死了死了都死了，发疯似的砸东西打人，不是江渺谁能给她这么大刺激！”
说得有道理。
江斌看看大门：“那这大门怎么办，她死了有这个大门拦着咱也进不去啊！”
“翻墙，咱们翻墙进去。”
想来是暴乱之后小区的安保力量重新换人，新来的不认识这两货，又让他们给混了进来。
这墙可不低啊，两个人叠起来踩肩膀才堪堪够到顶。
“哎呦！”田美芝的手被墙上的玻璃刺扎伤，脚下一滑两个人都摔了个狗吃屎，江渺这才带上绝缘手套闲闲地拉开小窗：“哎呀，这不是我那二叔和二婶吗？你们爬我家墙头干吗？”
“狗东西不孝女！”田美芝捂着流血不止的手大骂，“你早就知道我们在外面，什么不早点出声？非要看我们出尽洋相是吧！”
江渺十分正经：“对呀，不有趣吗？”
几次交手都没在这小贱人手上讨半分好，今次是以为她死在昨天那场暴乱里才过来看看究竟的。
两人连滚打爬已经不用江渺下最后通牒，自己灰溜溜地就滚了。
至于回去要怎么质问江媛，就不管她的事了。
江媛口中的那句死了都死了，指得可能是她的两位金主康卫国和李志成吧。
真不巧，还都是她杀的。
舒舒服服用个午餐，再去仙君床前探探体温。
额头已经不烧了，但却没有一点要清醒过来的迹象。
仙君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昏迷这么久了，最近已经习惯身边偶尔有人说两句话，骤然间变成一个人，没由来的还有点不习惯。
晚上七点五十，江渺穿上羽绒服拿上电筒出门，准时去15栋开业主大会。
小区的主干道被王向南紧急加装了路灯，开了路灯之后人走在路上都要放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