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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姻缘树(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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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闻言,千恩万谢,手脚并用地爬起身来。

可不知怎的,又忽然欲言又止地盯住她的脸。

“还不滚?!”直至旁边侍卫“噌”的一声亮出佩剑。

他吓得一哆嗦,这才忙不叠钻回后厨去——

“见鬼了、真是见鬼了!”一口凉水下肚,又忍不住悄摸掀开布帘。一双眼滴溜溜打量外头,扭头同赶来关心情况的掌柜咬耳朵,“掌柜的,你看,快看那边那个姑娘,像不像谢家的……”

“呸!什么谢家陈家的?”掌柜的却不等他说完,反手就是一记肘击,“胆子肥了是吧,青天白日的乱说胡话,可当心你的嘴!”

“哪有胡说……”

“你还敢说!”

“明明就很像,跟一个人似的,”男人放下布帘,一脸不服地撇了撇嘴,“方才乍一看,我还以为谢家阿姐活过来了呢……这……可不是闹鬼了么?”

*

“阿骁。”

“……”

“阿骁……?”

“……”

“阿骁,阿骁,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塔娜伸出手来,在魏骁眼皮底下晃了晃:她实在不明白,只是吃了一碗不如意的猪脚面线,为何他的心情突然急转直下。却还是好脾气地陪着笑脸。

唯恐他一个心情不佳,才出来这么一会儿,又原路把她拉回别苑里去。

“阿骁?……阿骁?”

魏骁终于回过神来,循声低头,望向眼前一脸焦急的小姑娘。

沉默半晌,他问她:“你想去哪?”

“我?”

“你想去哪,我们便去哪。”

本是为迁就她而说出口的话,塔娜却顿时犯了难:她第一次来江都,什么地方好吃、什么地方好玩一概不知,怎么能由她来出主意?

可魏骁显然心意已决,说完,竟真的在大街上停下脚步,一众侍从也随之停下,齐齐等她“发话”。

而她不知去哪、又不甘心就这么回去,只好左看右看,四下打量。

心说实在不成便回刚刚那条街去、再买两只糖人,却忽听身后传来清脆人声,显是两名年轻女子。一个说,你方才真挂上去了么?一个又说,挂了挂了,挂到最高的树梢上,谁也拽不下来。

“我都挂的那么高了,月老定能看到、保佑我与方郎永结同心。”

“嘁……不知羞!”

“还说我呢,你不也是么?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在祈缘布上写的可是金家三郎!哦……原来你钟意金家三郎!他都搬去上京多久了——”

“闭嘴闭嘴,不许说,不许说了!”

羞红了脸的少女,在嬉笑打闹声中跑远。

塔娜一脸好奇地盯着两人背影,顿了顿,又忍不住望向她们来时的方向。

“什么是,‘祈缘布’?”她小声问魏骁。

魏骁亦不知,遂指了一名侍卫前去打探。

没多会儿,那侍卫便来回话说:原是江都城中,有一百年古刹,寺中生得一巨树,名曰“祈缘树”。据说乃有缘有心之人所植,过去却少有示人。直至前任方丈惠寿大师圆寂后,寺中香火渐少,后任住持便才出了这般主意,每逢上元时节,在城中广发祈缘布。

“祈缘树”,于是成了人口相传的姻缘树。

城中凡有适龄者,无论男女,总喜欢去挂上一条,以求月老保佑,结得良缘。

“要去么?”魏骁问她。

塔娜点了点头。

“我们不是要成亲了么?”她说,“所以,也去挂上一条……那个什么,祈、祈缘布吧?”

魏骁闻言一怔。

“不好么?”塔娜问他。

不知怎的,总觉他脸上的表情不像开心,反倒怅然若失。她又迟疑起来:“不去也行,我们去买糖……”糖人。

可话音未落,魏骁已牵起她的手。

“好。”他说。

......

四周男女往来如织,人声鼎沸。

若非庙宇巍峨,檀香扑鼻,这传闻中的百年古刹,如今不像寺庙,反倒更像闹市。

魏骁平日里并不爱凑这等无聊热闹,唯独今日,竟没让侍卫跟着,与塔娜两个人挤了进来。同寻常男女无二,排队领了布条,又排队等着笔墨。

塔娜不住四下张望,只觉什么都新奇,原还因着尚庆楼的事有些低落的心情,一时又雀跃起来。

【魏骁,塔娜。】

【魏骁,塔娜。】

塔娜一笔一划,认真对照着魏骁手中布条的字迹,又原模原样、誊抄到自己那块红布条上。

写完布条,兴致冲冲地拉过身边人,又一起挤在人堆里、凑到那传说中最是灵验的“姻缘树”下——

参天古树,绿荫蔽天。

本就叶茂枝繁,如今又多了数不尽的红绸点缀,一眼望去,着实壮观。

塔娜忍不住看直了眼。

再一擡头,竟还见三五个少年扎起裤管、顺着树身往上爬,嘴里咬着红布,一脸视死如归。

“阿郎,再往上些!再往上爬!”

“不行不行,胡方正我告诉你,你要是挂不到最高的那根枝,我便不嫁你了!”

“哼!……阿郎加油!快把胡家的甩下去!”

树底下,几个少女呐喊助威,个个嚷红了眼。

——江都城之民风彪悍,由此可见一斑。

塔娜于是也仰起头去,盯着他们目标的“最高枝”。

“我们也挂在那么?”一旁的魏骁忽问。

“不。”

塔娜却毫不犹豫地摇头道:“太高了。”

所以她虽然羡慕,可并不赞同,反而不住拿手比划,“你看,阿骁,虽然高……可太高反而容易被风刮跑,如果好不容易挂上,最后却被刮跑……不就全都白费了么?”

这话其实并不像平日里呆呆傻傻的她能说出来的话,可偏偏,她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魏骁目光微凝,低头看她。

思忖片刻,复才低声问:“那,想挂在哪?”

“挂在……”

塔娜在人群中几进几出,艰难地围着姻缘树转了一大圈。

终于,找到“最佳”位置,她扭头一把拉过魏骁,又擡手指向那背风的、阴面的、在树腰以下毫不起眼的小树杈。

“那里!那里怎么样?”

“……”

“虽然矮了点,可是吹不到风,下雨也不会那么容易被淋湿,因为不起眼,所以其他人也不会来抢位置,不被注意、就不会被摘走,说不定可以挂在树上好几个月、不对,挂上好几年——”

魏骁擡头,望了一眼那阳光下傲然舒展的“高枝”,又看了一眼她所指的位置。

更喜欢高的地方吗?

塔娜猜出他的想法,顿了顿,忙又小声提议道:“不如我们一个挂高的,一个挂矮的……”

反正有两条,分开挂不就好了么?

“不。”

魏骁却想也不想地打断她:“听你的,就挂那吧。”

说着,便拿过她手中的红布,与自己手中的打成死结,逆着人群走到背阴处。

塔娜怕被人群冲散,紧跟在他身后。

正要把那红布挂上,却突然稀奇地“咦”了一声。

“那儿,阿骁,你看,”她指着那树杈上、一块半破不破的布条——因着风吹雨打,颜色都已变淡变灰,是以刚才远远一看,她竟都没注意到,不由感慨,“原来已经有人在这挂过祈缘布了。”

看这样子,甚至还是挂了许多年了。

魏骁道:“说明你挑的位置……很好。”

说着,他擡手便要摘下那破布条,又被塔娜一把拦住。

“这、做什么?”

“把它摘下来。”魏骁答得理所当然。

“为什么要摘?”

塔娜却瞪大双眼、满脸惊愕:“挂两条也不碍事呀。何况,是他先挂上去的。”

“……太破了。”魏骁皱眉。

见她一脸不认可,只好又忍着心下不安,耐着性子解释道:“有碍观瞻,月老见了也糊涂,不如不看。”

“哪有,明明还能看清楚写的字——”

塔娜说着,仿佛是为证明自己没说错,索性又撚起那布条,一字一顿地照念起来:“魏弃,还有,这是谢……什么芳?”

【谢沉沉,小字撷芳。】

【读起来有些奇怪是不是?】

【所以,家中亲近的人,都爱唤你作芳娘。】

魏弃,谢撷芳。

塔娜心口莫名狂跳,读出这拗口名字的瞬间,身边却仿佛静默了一瞬,无人搭腔。

待她回过神来,手中的布条已被人劈手夺过,毫不犹豫地撕作两半。

徒留她愣在原地,怔怔望着那飘散的布片。

冷不丁的,竟想起作夜,那人越窗而去前的一回眸。

......

【快走呀!快走快走!!】她半边身子探出窗外,不住冲人摆手,【不然我可要告诉英恪……】

【芳娘。】

【都说了我叫塔娜!】

还要说多少遍呀!

她气恼不已,魏炁却只是笑,【你有很多名字,】他说,【也有很多记得我、或不记得我的时候。但都一样。塔娜,还是芳娘,记得我还是不记得,其实都一样。】

【什么?】

【因为我认得你的眼睛,谢沉沉。】

【……】

又来了!

净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她觉得此人实在顽固,憋着一口气不应声,扭头去为英恪开门。

走了两步,停在门边,却不知为何,仍是忍不住回头。

【还不……】

还不走?

可等她说出这话时,窗外的人,分明已不见了踪影。

来时无影,去时无踪——犹如一场梦般,不留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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