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 番外（一）（2/2）
空城内，少女倒在一片被染红的霜白雪地间，脖间汩汩而出的鲜血不断汇聚在渐渐凹陷的白雪上，她的眼神却极其平静，平静到并未流露出半分对于死的恐惧。
顾牵白拼了命向前奔去，可就是到不了她身旁。
他喉间猛烈翻涌着，呕出一滩鲜血，可他却仍旧拖着那双沉重到极致的双腿往前进，直到最后力竭时，他终于跪倒在地，执拗地用手复住那血流不断的脖子，可鲜血仍旧向外涌着，源源不断，像是没有尽头。
痛苦笼罩着他全身，看着怀中人气息逐渐微弱，直至停止，他依旧没有松手的意思。
他与满地的红融合在了一处，怀中人逐渐冰冷，他也撑不住了。
旋即他捡起那把割向她脖子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往自己脖间划去，紧着最后的气力，慢慢和她倒在地上，将她死死搂进自己怀中。
顾牵白弯起唇角，鲜血从他口中涌出，他的笑意更甚了些，甚至于癫狂。
就是死，他和袭如清也要一起死。
谁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可是，为什么他没有一丝痛意了呢？
袭如清，为什么我不痛呢……
所以，你呢？
你是不是很疼？
再次睁眼，他竟又一次回到这个场景之中。
每一次的梦境结束，他都会记起自己已经是不知道多少次回到这个场景了，但再睁眼后，又会忘记这一切。
如此循环往复，他好像走不出来了。
只是这次不一样。
那握着匕首的手不再划向她的脖子，变了方向。
可重来一次，她还是选择牺牲自己。
为什么！！！！
为什么她不肯听自己的话！！
又一次回到了那个情形，顾牵白揽着人，苍白的面容上惨然地挂着一丝笑，看向她的眼神又苦又恨。
既然这样，那就一起死吧。
死的干脆些。
黄泉路上，阴曹地府，他做鬼也要纠缠于她。
这辈子不行，便下辈子。
下下辈子。
永永远远，她都不可能甩开他。
顾牵白握着弯刀的手在颤抖着，他低笑着，声音古怪，微昂起头来，擡手便想将弯刀狠狠朝脖间割去。
可一只手制止了他。
他愣住了。
低首看去，怀中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制止了他。
平静的眼神中蕴着难过之意。
都到这时候了，她还是这样。
“就连死，也不肯让我同你一起么？”
“我这次可不可以不听你的了？”
“你便是生气，我这次也要与你同死。”
“府苑的花应当开了，只是我不会再为你养着它们了。”
“如果你还想看见它们，便等着我。”
“等着我去寻你。”
顾牵白淡笑着说出这些话来，相较于之前，似是多了几分底气，他压着眸，安静地盯着她，誓要将她整个人都融刻在骨子里。
“我欠你的，袭如清。”
“我永远也还不清，你也永远不能躲着我。”
下一瞬，怀中人就如沙影一般随风散去，顾牵白顿住手，整个身子仿佛被定住一般，跳动的心脏倏地被一双无形的手死死攥住，快要胀裂，他强行撑住自己的身体，试图抓住那虚无缥缈的幻影。
但就只是眨眼功夫，天地间，便徒剩他一人。
视野逐渐模糊起来，仿若有层层白雾掩住他的双眼。
他好像看不到了。
唯有一抹耀眼的红隐在那团白雾之中。
“顾牵白。”
有人在唤他。
他猛然回头去寻那声音的来源，死气沉沉的黑眸中乍然跃出一点光亮来，他狂喜一瞬，旋即朝着扔下弯刀朝那红影奔去。
顾牵白缓缓睁了眼。
刺眼的光芒迫使他蹙起眉头，永无休止的噩梦在此刻终止。
“醒了醒了！顾公子醒了！”
小厮的声音嘹亮又噪耳，充斥在整间卧房。
顾牵白即刻便反应过来当下是何情形，脑海中不自觉浮起那段令他一生都挥之不去的阴影，所以在那小厮跑出外报信时，他就从床上滚爬下来，直往屋外跑去。
小厮闻见声响，一回头便看见这刚睁了眼的人连体力都尚未恢复便发了疯一般向外跑，他急得去拉住人，虽不明白为何，可老爷夫人都交代过要好生照料着顾牵白，他也不敢怠慢，要是被别人瞧见这番情景，他是免不了罚的。
“顾公子！您身体还未康复，我去叫人来！行不行！”
小厮用着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拉住人，也是想不到，虚弱至此的人竟还能有如此大的劲。
他惊了一身汗，擡眼便对上那双冷眸，小厮心底重重一颤，心想自己也没做错什么，怎么这顾公子的眼神如此凶戾？
“你是谁？我要找她！她在哪！”
小厮不明所以，手上的力又不敢松懈，生怕自己一个没抓牢人就跑了。
“谁？顾公子您要寻谁？”
顾牵白闷着气，心口止不住地抽疼，他“哈”了一声，低喘着气，抚于胸口处的手指蜷成了一团，几乎泛了白。
“怎么了？顾公子！我给你叫大夫来！”
小厮又急又怕，刚迈出去的脚就停了住。
他瞧见自家昏睡许久的姑娘竟也奇迹般醒了来，完好无损地站在那，身侧还跟着搀她而来的金绣。
顾牵白缓了许多，察觉那小厮忽地没了动静，正准备借此机会离开，一擡眸，便对上那双笑盈盈的眼。
他怔在了原地。
“顾牵白。”
轻柔的日光铺落在少女身上，似是渡了一层金白的光晕，连带着拂面而来的微风都卷着一丝暖意。
她眉眼弯弯，宁静之际，是掩盖不住的激动，霎时间，她便朝犹在怔愣的他奔来，捎着暖阳、清风和那颗真实跳动着且韵律极快的心跳声。
顾牵白忽然觉得这一切太美好了，美好到不真实。
可两颗跳动频率相同的心脏做不了假。
他窒了呼吸。
二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几近融合在一处。
频频跳动的心脏愈发猛烈，难以言喻的酸涩感在他的眼、鼻、喉处不断蔓延。
可更多的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带着他整个身体微微颤着。
“脾气这么大啊？”
耳边扫过一声极轻的笑，挠得他心痒痒的。
“顾牵白，我没骗你，也没哄你。”
【作者有话说】
还没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