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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宫(十五)(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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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赫连悦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吐出一个“好”字。

十二岁那年的春月末,也是赫连璧最后一次进到无宫。

当初那个只会啼哭的婴孩如今也已四岁有余,他一直没有名字,皇帝那没有给他取,赫连悦也是。

赫连璧不知道该叫他什么,所以每回见面,他只能“喂喂喂”地叫着,有时候还会逗弄他,叫他“爱哭鬼”。

“爱哭鬼”不喜欢这个名字,但是赫连璧一叫出口,他没有办法拒绝。

况且他也没有别的名字了。

就连赫连悦叫他,也是“小殿下小殿下”地叫着,跟那些宫人们一样。

他也曾期许自己的名字,想赫连璧那样,母妃“阿璧阿璧”地叫着他的名字,自己也想这样。但当他去提了一次,赫连悦只是笑着看他。

说:“下次吧。”

永远得到的回答都是下次。

这个下次没有尽头。

索性到后面,他也不在执着了,他认为可能是母妃没有找到好的名字,所以等哪一天就会像书中说的那样,蹦出个惊喜给他。

春夜,一直连绵不断的细雨终于在赫连璧来之前停歇,且停雨后出了极大的太阳,照得人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但是到了晚上,还是有些凉意。

“爱哭鬼”替他翻找出了一件跟他身量差不多大的裘衣披在他身上。

“阿璧哥哥,你为什么一个人坐在门槛上?是在等母妃吗?”他笑眯眯的,跟赫连璧并排坐着,“母妃在做奶糕,说是你们家乡处才有的点心,我问她为什么现在才做?她说今天才翻出那食谱,哈哈哈,你说好不好笑?母妃像个小糊涂虫。”

赫连璧心脏骤缩,他喃喃道:“奶糕……”

那是赫连悦最拿手的一道点心,怎么可能会忘呢?

“爱哭鬼”弯眼凑近他:“对呀,你应该吃过吧,好开心,我也能吃到了。”

赫连璧微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什么。

“你不高兴吗?外面那群人又欺负你了?”他拍拍胸脯,“等我也能出去了,我跟你一起挨揍!这样你就不会不高兴了。”

赫连璧:“……”哪有这样的愿望?

不过还是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不用,我之前遇见一个姑娘,她教我不要怯,也不用躲,悄悄回击,将事做的滴水不漏,这样便查不到自己头上了。”赫连璧唇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瞥了一眼旁边不解的“爱哭鬼”后,挥挥手,“说了你也不懂。”

没坐多久,赫连悦亲自招呼着两人进殿,她端着满满一碟奶糕放在桌上,拿起的第一块便是给了“爱哭鬼”。

赫连璧也是头一回没与他争,毕竟他看起来也没有刚出生的时候那么讨厌了。

奶糕的味道很浓,吃着的时候,不禁让赫连璧想起了以前在岑寂殿的时候,那时母妃也还在。

“爱哭鬼”好像吃不惯,但他狼吞虎咽的,像是爱吃极了。

赫连悦轻拍着他的背:“慢些吃,没人与你抢,先前我还怕你吃不惯,这会子倒是瞧着很喜欢。”

他仰着头,对赫连悦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孩儿爱吃,若是母妃喜欢,我明日便去学,日后天天做给母妃吃。”

赫连悦一直看着他,与赫连璧一般无二的琥珀色眼眸中低垂着,像是蕴了极大的悲意,以至于赫连璧看过来时,都觉得皇姐那不是在笑。

是在哭。

可为什么要哭呢?

今日不是要一起逃的吗?

带上他,带上“爱哭鬼”,他们三个一起逃出去,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神情?

火是在半夜的时候烧起来的。

赫连璧自从看见那碟奶糕之后,他就心慌。

他静坐在偏殿门前,望着安华殿的方向,想起今日“爱哭鬼”的话,难免愧疚,自己以前并不是对他很好。

所以他下定决心,等逃出去,不再叫他“爱哭鬼”了,浅浅叫他一声“弟弟”好了。

赫连悦是第一时间找到他的,将他带送到她与刘雀筹备了数月的密道。

“阿璧,你从这一直走,不多时便能出去了,切记,不可以回头。”

赫连璧面色纠结:“皇姐,那你呢?还有……他?”

赫连悦笑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我等下就带着他来寻你,他不知道这事,还在睡着呢,你先走一步。”

“真的吗?”赫连璧平生第一回对她的话起了疑心。

火光逐渐笼罩住整座无宫,宫角四处不断响起宫人们的喊救声。

这一刻,所有的无形都化为了实体,愈发明亮的烈色宛似一张巨型的火网,包裹住所有人和物。

“没时间了,阿璧,你不信我吗?!”

这也是赫连悦平生第一回吼他。

赫连璧有些无措,转而就被推进密道中,看着合闭的石门,赫连悦的最后一道声音挤了进来。

“逃!不许回头!好好活着!”

赫连璧死命拍打着那扇闭拢的石门,冲着外面喊:“皇姐,我一定等你!你快来!”

然后,年纪尚小的他抱着心中最后一点希望逃了出去,出口是一片密林,夜色很深了,无宫内的大火却为他照亮了路。

他就坐在树下等着,等着那扇门会出现皇姐,和,弟弟。

可他那时并不知道,能逃出去的,只有他一人而已。

赫连悦回到安华殿内,彼时自己的孩子还在榻上熟睡,嘴角无意识地上扬着,许是梦见了什么好的事,才会睡得这般香甜。

她从早已放置好的水盆中取出了一方软帕,拧干后整整齐齐地叠在手上。

之后她坐在榻边,伸出手指轻抚着他的面庞,他睡得很安稳,没什么感觉,直到他口中梦呓,赫连悦轻俯下身去听。

他说:“母妃,哥哥,不要难过,我给你们做奶糕吃。”

赫连悦微微笑着,点头说了句“好”,旋即将那方软帕捂紧了他的口鼻。

她之前确实是想带着他一起逃的,可是她没有把握,她曾在一卷书籍上见过,上面描述了一宫妃试图逃逸,只带了一个贴身侍女,可没想到失败了,二人一同被抓走,死在牢狱之中。

赫连悦不敢赌。

如果能出去,她希望是赫连璧。

只有把他们全部烧死,不留一个活口,才能保证赫连璧的安全。

赫连悦多年来积攒的怒气、怨气,皆在今夜爆发。

榻上的人被她此举惊醒,他双眼澄澈,不掺一丝杂质,但他也只是微皱着眉看她。

赫连悦以为他会反抗、会挣扎、会愤怒,可都没有。

他静静地看着她,那样的眼神刺痛了赫连悦。

赫连悦松了手,他躺在床榻上,想要开口说话,不料喉咙一滞,上下抽搐着,一口黑血喷溅而出,恰好溅在了赫连悦那张平静的脸上。

似是感觉轻松多了,他哽声道:“母妃……我,对不起……你今,今天开心吗?你要走吗?快去吧,我,可以的,阿璧,哥哥已经出去了吗?”

赫连悦垂下眼,朝他笑了笑,“嗯。”

“那,那就好。”

他已力竭,说不出更多的话来,没过多久,便咽了气。

赫连悦冷静地阖上他的眸,此时在外的刘雀进殿时正好撞见这一幕。

她满眼惊愕,但还是没有多问,只低头汇报。

“公主,无宫上下所有能出入的门我都已经锁上了,没有人能逃出去,火势已经烧至安华殿了,快随我走吧。”

赫连悦慢慢地走向她,眼神冰冷至极。

“刘雀,你只忠心于我么?”

刘雀毫不犹豫道:“只忠心公主一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赫连悦:“那我说今夜我就是只想烧了这无宫,将所有人都烧死,包括我呢?你也愿意跟我一起死吗?”

刘雀猛然擡首:“那,五皇子殿下呢?”

赫连悦笑道:“我说了,所有人。”

她自然是不知道这话的真假的,可只要是赫连悦说出口的话,不论真假,她都会觉得是真的。

“好,那我陪公主一起死。”

赫连悦指着门:“可本宫不愿和你一起死,刘雀,你的那些心思我都知道,我只是不想说。你知道吗,我觉得很恶心,很讨厌,你若是真的想和我一起死,便去偏殿吧。”

刘雀攥紧手,低低地承受着赫连悦的责骂,她说的不错,所以她没有借口去反驳,她只能压抑着自己的心思,直到现在被赤裸裸地挖出来,剖在明面上讲。

“是……”

刘雀一走,赫连悦并锁紧了门,刘雀不舍地回头,望着那火烧来,不甘之色全部吞没在炽火之中。

宫人们恐慌无助的嘶喊声一直伴随着她来到偏殿。

这里的t火势似乎并不是很大,许是念及这是五皇子曾居住过的殿室,赫连悦特意嘱咐了少浇些火油。

尤其的内殿。

可这又能怎样?

最后还不是会烧成灰烬。

火势蔓延在她眼前的那一瞬间,她就在想,能和公主一起死,也是极好的。

下辈子还能一起。

可后来,她醒了。

没有人知道,赫连悦就是死,也做了最后的打算,她以整座无宫作为棋盘,每一个人都是棋子,包括她自己,即便是死了,她也能发挥出最后的价值。

就算是一直陪在她身侧的刘雀,也没能猜透她的心思。

她是故意的,她早在偏殿安置好了一切,放了许多不易被火烧的东西遮挡,赫连悦就是要刘雀活下来,她不能确保这场火到底能不能烧死所有人。

而早已逃出宫外的赫连璧,眼睁睁看着那火烧了很久很久,到了天亮,石门里也没走出他心中所想之人。

后来他准备返回去,却又听见说话的人声,赫连悦的告诫犹在耳目,他退缩了,害怕地跑了出去。

再就是听闻,无宫失火,上下无一人生还的消息。

皇姐没了,“爱哭鬼”也没了。

为何?

为何皇姐这般心狠?

他改头换面,有了新身份,混迹于江湖之间,四处飘荡,无家可归。

也是近日他才知道,原来无宫内竟还有以前存活的人。

那人是刘雀,这也是他意想不到的。

“刘雀,”贺璧嗤道:“以死谢罪吧。”

刘雀颓然地望着夜空,已经不知过了多久,她又呕出一大口黑血来,只是这次不再是吐血这么简单。

她的时间到了。

服了蛊,只能让她保持一日的清醒。

没想到,她还是没能杀死曾芙,她愤恨地剜了曾芙一眼,随即倒地抽搐着,四肢都在不停扭曲抖动。

最后,她逐渐归于平静,用着身上最后一丝力气,拿出了多年藏在身上的玉佩,她望向贺璧。

此时此刻,她也终于明白了,赫连悦当初的意思。

贺璧一眼便瞥见了那块玉,和他的是同一材质,他也知晓那是谁的。

他微叹了一声,悄然附到李溪之耳边。

“这应该是我们,第六次见面了,”贺璧笑道:“希望下次见你,可以别再这般狼狈,走了。”

“第六次……?”李溪之犹疑道。

他大步往前走去,从刘雀手中捡起那块玉,收好后,朝着顾牵白笑道:“我走了,我看过了,你们都没事,不需要解药,就是她的眼睛还需些时日才能恢复。各位!有缘再见!”

说完,他欲翻墙离开。

顾牵白叫住了他。

贺璧:“怎么?你还要拿刀砍我?不好吧。”

顾牵白抿了抿唇:“多谢。”

贺璧微愣:“哟。走了。”

他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隐没在了高墙外,听得一阵风声呼啸而过,此处再一次静谧下来。

顾牵白扔下手中斧头,迅速赶往李溪之那处。

“没事了。”

李溪之抱住他,轻轻蹭了蹭,“嗯,我没事。”

袭少州、沈离雾欢呼一声:“太好了!”

袭鹤远也很想跟着欢叫,奈何脸皮子实在是薄,觑了一眼浅笑着的凌瑛后,也跟着笑。

曾芙犹在挣扎,沈离雾可再也不惯着她。

“你再乱动,我让我爹把你送进大牢!”

曾芙垂着眼,不敢吱声。

听着这些声音,李溪之都觉得欢快不少。

她摸索着,顺势握住了顾牵白的手。

“好啦,带我回去吧。眼睛看不见,还需劳烦这位公子带路。”

顾牵白回握住她的手。

“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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